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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劫主-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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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可是,距离这么远。”杜坤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古老相传,气道高手炼到巅峰境界可与天地元气产生共鸣,气机牵引下,感应到我们也不奇怪。”沈义伦一脸平静,似是早有所料。

    杜坤奇道:“你这是哪里的传说,我怎么没听说过。”

    “自然是暗司密档,所谓宗师必然有其能够镇压一方的绝技,或为剑术,或为刀法,当然也可能是气功。似陈安这般,已经可以称之为气功宗师了。”沈义伦狠狠的吐了口气,其实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他还记得陈安十二岁那年,技击格斗之术在他们那届暗司密探中就已经排到前十了,这还是其贪多,刀枪剑戟样样都学的缘故。后来其多次执行任务,渐渐闯出名号,被暗司评定为毒术宗师,如今看其内功大成的样子,宗师之名真是名副其实。

    这让他又不由想起昨晚看其编纂内功心法的样子,实在不敢相信这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同时他心中又一阵火热,若自己能得到那部引导术,说不得内功修为也会突飞猛进的,怎生想个办法好呢。

    杜坤难耐心中好奇,忍不住开口道:“还有这等记载?为何江湖中从未流传?”

    沈义伦还在想着怎么才能自然地与陈安交流内功心得,听了问话,随口应付道:“古时武道并不如现今昌盛,那时的武功高手多为炼气之士,他们与世无争,只凝练丹田之中一口真气。哪像现在人心浮躁,整天就想着打打杀杀,谁还安心炼气?都一味地扑在钻研精妙招式上,实不知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

    “为何?”杜坤第一次听到这等论调,很是不解,于是虚心求教。

    沈义伦本不是如此多话的人,但这两天实在是被陈安刺激的不清,时时反思自身,虽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激荡澎湃,有着无数明悟,恨不得一吐为快,杜坤的问话正搔到他的痒处。

    “练武功的初衷是什么?是强身健体。可现在的武林有几个人是为了强身健体练武功的。而且老话说得好‘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武功武功便是武术气功,武术为表,气功才是里,是本,是一切的根基。”

    杜坤虽觉的他说得有道理,但还是质疑道:“不尽然吧,南华观的松龄老道一身真气已臻入化境,还不是败在我的手上。”

    沈义伦哂笑一声:“是啊,世人就都是如你所想,现今武道才在歧路上越走越远,渐至积重难返。”他话峰一转,道:“我问你,你的分血爪是怎么炼的?”

    杜坤被他突然的问话弄的一怔,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那是一双洁白如玉的手,不是羊脂软玉而是玉石,苍白异常,指甲泛紫,透着丝丝血色。

    沈义伦哼了一声,自问自答:“是用硝石,丹砂磨砺,再用砒霜海盐浸泡,辅以阴寒内力锻炼。这么个练法,手没废掉真是个奇迹。你现在是没事,可是等你年老体弱,血气渐衰的时候,你该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杜坤表情一僵,正被他说中痛处,咬牙道:“我辈行走江湖,为的就是快意恩仇,过得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活,活在当下才是要紧,谁还顾得上以后。”

    沈义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杜坤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沮丧道:“当年我年轻识浅,不知利害,一心只想着江湖扬名,武功自然是怎么厉害怎么练,又怎么会顾得上这等隐患。其实松龄老道也是这么跟我说得,他要我散功修养,方能保住性命,我当时觉得他危言耸听,意欲对我不利,便把他给杀了。现在才是追悔莫及,可是要我散功,那比杀了我还难受,委实取决不下。”

    “也未必就要散功。”

    杜坤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沈义伦,这些年他年近不惑,双手知觉渐渐消失,就算此时散功也已经太晚了,他表面不在乎,但内心的恐惧却无人倾诉,他清楚要不了几年双手就会彻底残废。但他一身武功大半在手上,散功之后几同废人。这对于一个纵横江湖多年,心高气傲之辈如何能够容忍。他时常想,这也许就是上天对他滥杀无辜的报应。谁知就在他早已死心,甘愿认命之时,沈义伦却对他说有法可想,怎能不让他狂喜之下惊诧莫名。

    他语带颤抖,患得患失道:“你是说不用散功也能治疗?”

    沈义伦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岔开话题道:“其实我是看着陈安成长起来的。他七岁入暗司,十二岁第一次杀人,十四岁执行第一次任务,接着就一系列的屠人满门,之后……”

    杜坤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陈安的事情,他万分焦急却又不敢随意打断,实在是气苦不已。

    “我老早就看出他是个狠人,不仅对别人狠,对他自己更狠。他曾经伤到过肺脉,内功不成便另辟蹊径,以毒代之。一套太阴爪被他练得面目全非,他用来练习的药物,我曾暗暗节流一些,发现无一不是见血封喉的绝毒。你那双爪子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杜坤苦笑:“我怎敢和都监大人相比。”他这并非奉承而是实话,他杀的人连陈安的零头都不到,南、府、海三州,万毒鬼王之名可止小儿夜啼。

    沈义伦笑得高深莫测:“其实我想说的是,你都跟了他三年了,可曾见过他的双手有什么不适?”

    杜坤心脏为之一紧,惊奇道:“你是说都监大人能治这等绝症。”

    “非也。”沈义伦摇了摇头,再次岔开话题道:“你觉得前朝的几本破书,引得整个天下竞相争夺,是不是太过了。”

    杜坤被他跳跃性思维拽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紧跟着他的思路道:“那是开宗立派之本,多引人觊觎,也不为过啊。”

    “可是他们自己都有传承,自家的武功都练不好,还去想人家的,难道不奇怪?”

    “世人多贪鄙,这也是可以解释的。”

    沈义伦嘿了一声道:“总会有些人保持理智的吧,可他们是怎么做的?”

    杜坤一滞,是啊,一处宝藏引动江东也就罢了,至于惹得天下骚动么,他茫然的看着沈义伦。

    后者微笑解释道:“还不是为了气功引导术。江湖上像你这种情况的人并不少,强练武功必有隐疾,若得到上乘内功的温养,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杜坤眼睛一亮:“那都监大人他……”

    沈义伦肯定的点了点头:“他自编的那套引导术,恐怕就有此奇效。”

    杜坤表情丰富,似喜似忧。沈义伦看他的样子,暗忖道:“世人多敝帚自珍,陈安那小子脾气又古怪,先让这炮灰试试水,若没什么危险,我再上。

    他表面懒散,实则内里奸猾,就算今天真是情绪激动想找人聊天,也处处设下伏笔,引人入局。

    沈义伦胸中块垒尽去,又下了一枚闲棋,心情甚好,转身便离开了明月宫向东平县城而去。

    杜坤脸色变换不定,有心想上前去向陈安求教,又怕恶了陈安,得不到自己所需,患得患失委实难以决断。

    良久才轻叹了一口气,想着来日方长,陈安已明确表示不见自己等人,再凑上前去,岂不是自讨没趣,一咬牙,转身便也追着沈义伦离开。

第60章 往事如烟() 
陈安独自一人,站在望海楼顶,仰望漫天繁星怔怔出神。

    对于沈义伦一直跟着,他早有所感,只是脑海里一片混沌,无心多做理会罢了。

    其实在玉梦莺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之所以还留下来,却不是像刚刚对沈义伦他们说得那样想要剑试天下,磨砺武道,他从来就不是这么张狂的人,这些年的生活已经决定了他的性格,亦决定了他的武道。

    至于真正的原因他给自己找了好多,比如明家对他有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天经地义;再比如觊觎明月宫藏经阁,想留下窥伺。可惜他最后发现这些都不是他留下的理由,明家救他根本没安好心,明月宫的秘籍比之暗司差的太远,而他仅仅只是想留下而已,若非要说出个原因的话,可能就是想暂时的逃避吧。

    这一次实在是太痛了,若从未得到过还好,最痛苦的莫过于得到之后又失去。

    好在他很早以前就学会了忍受这些,不然早就被这些年的经历压垮了。甚至他还专门总结出一套应对的方法,那就是拼命去想每一个细节,越是难受越要去想,等心麻木了,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强迫自己才走过来的。

    他还记得那一年他七岁,满门被屠,他强迫自己记住亲人被杀的每一个细节,等他记住后,心里已经没有仇恨,只剩杀意。

    之后他流落街头,饥寒交迫,他强迫自己记住每一股寒风掠过自己肌肤的感受,等他记住后,心比身体还冷。

    一年后,八岁的他加入暗司,惶恐莫名,他强迫自己记住在“蛊房”内把刀插入那些同龄人体内的每一次钝声,等他记住后,就没有了任何的恐惧,只剩漠然。

    在之后的训练中,他强迫自己记住皮鞭打在身上的疼痛,等他记住后,他就忘却了疼痛的感觉,只剩麻木。

    在暗司的六年里他强迫自己记住太多的东西,有暗伤发作时的痛不欲生,有毒药反噬的垂死挣扎,有唾面自干的憋屈酸涩,更有被困绝境饥肠辘辘生食队友血肉的惶恐悲戚。

    这些他都默默地走了过来,直到他遇见慕少平。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慕少平,为的是找出复仇对象,可真正见道慕少平的那一刻,他想的不是套问线索,不是报仇雪恨,而是在想我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亲人的。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还是暖的,也是他第一次失去了十年来一直环绕在身边的孤独寂寥。

    他曾经美好的设想,等自己报仇之后就脱离暗司,跟在慕少平的身边聆听教诲,若是可以,还要娶晴姐为妻,一生一世白头偕老。可是现在一切都被他自己毁了,海州的毒是他下的,慕少平也确实死于瘟疫。他一直认为自己早该想到,慕少平本就是医生,给身染瘟疫之人治病,看似找死,但也未尝不是一个以仁心仁德为操守的杏林医士最正常的举动。

    所以他才会颓废至斯,至今不能释怀,连带对用毒都谨慎了几分。不然按他过去的习惯,醒来第一件事,一定是找些毒药傍身。

    他躲在明月宫不愿回归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种情绪作祟。虽有拖延症的嫌疑,但未尝不是他现下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不是办法的办法。不回朝廷就不用去北方前线,不去前线就碰不到秦嵘,自然也不会再看见慕晴。

    这也是他完全有能力从秦嵘手中把慕晴夺回来,而没这么做的原因。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慕晴悲伤的眼神,这根本不一句造化弄人就能解释的了的。

    有时候他真的不得不相信,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深吸了口气,振作精神,他陈安从来就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一时的伤感可以,但他决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陈安任由海风吹拂,脸上浮现一丝诡笑,喃喃自语道:“血衣楼么,等着我,不会太久的。”

    “章州血衣楼,建于十四年前,接受刺杀雇佣,犯案累累,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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