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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瞒不过长天的火眼金睛,硬是从一堆凡物当中挑出宝来。
“不过柳氏先祖这一回镇压罗喉,时间仓促,布下的封印并不牢固。烟云钵被大火那么一烧,再被薛木匠这么对付,恐怕上头的封印就已经解开了一半。”
池行听到这里,仍是不解:“隐卫必来寻我,为何不像我这般落入钵中城?”
宁小闲抚额道:“否则我为何要夸你运气无双?烟云钵上的法力波动极微弱,几乎连我都瞒过去了,旁人当然更不会注意。”却瞒不过那只神境,她忍不住望了长天一眼,后者已经走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顶发。“我找到薛木匠的屋子时,已经是亥时末了。起先也是没甚异状,我们只确认了封印不全,恐怕东明渠镇的人口失踪与它有关。然而子时一到么……”
池行若有所悟:“我当日追那册本,也是接近子时了,莫不是这东西只在半夜发力?”
“说对了一半。”宁小闲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结果惹来长天怒瞪一眼,“这东西失了主人控制,因此在子、午两时都会自行汲取天地灵气,同时将方圆三十丈内的活物吸进去。只不过子时那一次作祟,长天吨位太大,它吸不进去而已。”任何法器的神通都有极限,想将神境关押进去,光凭烟云钵还做不到。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长天将这法器收伏,随后就同宁小闲一起进入了钵中城。他们知道恶鬼仍然困在钵中,因此池行的安危令人担忧。
池行苦笑道:“劳您二位挂心了。”遂将自己在这城中经历之事,源源本本说了。
宁小闲仔细倾听,直到他最后一字说完,才走到柳青岩身边。这少年面如白纸,已经疼得几欲昏厥,连神志都有些恍惚,却将下唇都咬出血都不吭声。
她这才出手,帮柳青岩简单处理了伤口。隐流的金创药效果惊人,只敷上几息,少年就觉得患处一片清凉,疼痛十去其七。
池行望着他,低声道:“你在这幻城当中,以鱼为生?”
“是。”柳青岩虚弱道,“烟云钵识得我身上的血脉,特地将外界吸纳进来的河鱼转到这户人家的水缸里,着我来取食。每日的子时和午时,都有一次来这里摸鱼的机会,有时还能摸到虾蟹。”
“水呢?”
“随鱼一起来的。”柳青岩吃力道,“既然齐娘子能带进来手礼,泼皮能带进来安金,鱼儿自然也能带进来一部分河水。我就靠这个渡日了。”
宁小闲留这少年还有用,可不希望他疲弱下去,因此喂他吞了颗丹药:“烟云钵能吸纳活物,大概薛木匠住处紧挨着大河,钵灵发威的时候,也就将河里的活物一起带进来了。”而恶鬼经过了这么多日的侦察,终于发现了这个小秘密,才变作宁小闲将池行引到这里来,想借他之手杀掉柳青岩。
她转头对池行道:“你耽误了不少时间,该去办正事了罢?”
十五城密会,应该已经开始了,他的确不宜再耽误。
当下长天将几人都带出了烟云钵。此时钵外世界正是寅时末,被困在钵中多时、受够了无尽寒夜的两人眼见东方旭日东升,映出霞光万道,都不由得长长吸了口气,颇有隔世为人的感觉。
柳青岩望望长天,再望望宁小闲,低声道:“你们要怎样处置我?”
宁小闲笑道:“我们专为你而来,望你能帮我们一个小忙。”
柳青岩不意这两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闻言茫然:“请说。”
“却要你做回老本行了。”宁小闲冲他微微一笑,“我们想和地府里的一位老朋友说说话儿。”
原来是要他扶乩。柳青岩松了口气:“这却不难,你要请的是哪一路神仙?”
“地府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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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乩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并不像外界流传的跳大神那般戴上色彩斑斓的面具又蹦又跳,首先要沐浴更衣、焚香静心,并且要请来的鬼神越是高阶,对乩童的负担也就越大,因此宁小闲也只得将柳青岩的身体状况调整到最佳。
谈判的基础是自由对话。所以她和长天一路南下前往中州的过程中,也顺便打听了扶乩秘术,凑巧东明渠柳家是距离天水城最近的、拥有乩童的天师家族,所以她和长天才打算来这里走一趟,却未料到柳家竟然遭此变故。
池行已经离开东明渠赶赴天水城,去执行自己的与会任务了。他既已安全,长天和宁小闲就不必再去天水城,于是三人找了个静室安顿下来,由柳青岩起乩。
宁小闲已经依着他的要求,从神魔狱里取来了最好的朱砂调和作墨,符纸却是柳家特制的。这少年取狼毫蘸饱了朱砂,先默念净口咒七遍,安神咒、净身咒各三遍,而后一边念诵秦广王的名号,一边绘其名于符纸之上。这个过程必须一气呵成,中间不能有半点停顿,算起来至少有六十多息不可以换气,所以对乩童的肺活量当真是有很高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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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8章 再一次峰回路转(求月票)()
宁小闲在一边看着,不由得挑了挑细眉。怪不得天师们写在符上的字体被称为鬼画符,其实是严重变了形的蛮文,想来这笔法代代相传,早被扭曲得不成样子,莫说今人看不懂,就算是她也得费劲儿辨识。
最后一笔勾完,柳青岩紧接着含一口无根水,“噗”地一声化雾喷出。
说来也是有趣,这一口水雾喷上去,符上的字体即变得灵动起来,甚至轻微颤动,仿佛有了生命。不过柳青岩一放手,黄纸符反倒从他原本所捏着的边角自燃起来,不出两息功夫,就烧成了一小团灰烬,落在准备好的杯子里。他往里面又添了些无根水化开了,一仰脖,就将符水喝得干干净净。
随后,他就盘膝跌坐下来,摆了个五心朝天的坐姿,缓缓阖目。
过不多时,这间门窗紧闭的密室里就没来由地刮起一阵阴风,在四下里打了个旋儿,又莫名消失,随后是喀吱喀吱的声响传来,仿佛有人开门。
等到这些异象都消失之后,静室里安静得水珠滴落地面都清晰可闻。
直到插在案上的一炷香都快燃尽,那直直升起的白烟突然顿住,随后柳青岩就睁开了眼。
这少年的眼中,原本有不甘、有悲愤、有狡黠,甚至还有些许恶毒,宁小闲都能看破。可是这一回,他的眼中空空荡荡,只余一片空洞。他望向其余两人的眼神,倒真像天道俯瞰人间,不带半点情绪。
长天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角度:“手下败将,排场倒是不小。”
“柳青岩”向他看过来,突然一笑:“巴蛇,何事寻我?”柳青岩还未到变声的年龄,因此少年的声线原本清亮,可是此刻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却是低沉而威严,一开口就在室内引出阵阵回响。
这令人一听难忘的声音,正是秦广王。
“做个交易罢。”
“哦?”秦广王看起来也很有兴趣,“请说。”
长天望了宁小闲一眼,后者会意,泠声道:“我们可以将转轮王沃归还于你。”
“条件?”根据耳报神上次递来的回讯,这两人并不愿意释放第十殿阎罗,如今是改变主意了?
宁小闲笑得别有深意:“很简单,除了撤销对我的通缉之外,我还得从你手里要一个人。”
秦广王声若闷雷:“谁?”
“你岂非已经猜到了?”宁小闲一字一句道,“我要阴九灵!”
“你撤了地府对我的缉拿令,再将阴九灵交给我,我就放了转轮王沃。”
秦广王望了望长天,见他面无表情,不由得沉默。
知道这尊大神又要权衡计较半天,宁小闲连坐姿都不变,静静等他回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广王才终于又开了口:“恕难办到。”
宁小闲只给他一个“为什么”的眼神。秦广王道:“阴阳相隔,人鬼殊途。我身为掌殿阎罗,怎可知法而犯法,干预天道之轮回?”他摇了摇头,“我若敢如此作为,就是违背了天意,这阎罗的位置立刻就不保了。”
这大帽子扣下来,宁小闲就知道他的底限他一口说死,就代表他不会交出阴九灵,至少不能亲手交出。
不过无妨,她本就知道这事儿绝没有这般容易办成。找阎罗索要一个阴魂,这本身就不合天理,她还不如再潜入地府绑架阴九灵呢。
可是谈判嘛,不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将手一摊:“好吧,那么我换个温和一点的条件好了”
“我要地府限制阴九灵的活动,切断她与阳世一切联系,无论任何方式,直接的、间接的,找人捎话转达的,都不可以!”既然她够不着阴九灵,那就将这女子伸向尘世的触手都打断。既然已经是阴间的鬼,那就再也别来插手人间事务,也别来觊觎她的男人。
“这个……”秦广王面露犹豫之色。这条件其实于他、于地府来说,真没有什么损失。他看了长天一眼,只见这人眉目低垂,恍若未闻,显然对于宁小闲的要求和行事,他是默许了的。
而对长天来说,伤宁小闲、救阴九幽,无论是谁犯下这两件事都一定会触动他的逆鳞,哪怕那人是阴九灵!
“可别说你办不到,地府阎罗的力量在地狱道中可是无远弗届,牢牢把控,远胜人间的神境。”阎罗的身份与其他五道大能不同,很大程度上执意的是天道的旨意,地狱道又是六道当中最讲究秩序之地,因此他们对地府的控制力远超凡人想象。
宁小闲冷笑道:“你方才也说过,阴阳相隔。既然是人鬼殊途,既然她作了地府里的鬼,那么就老老实实呆在地府好了,别再和人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葛。”她瞥了秦广王一眼,语气微微讽刺,“话说回来,阴九灵频繁与阳间联络,你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干脆置之不理?”她可不信阎罗王不知道阴九灵的所作所为。
这小小女子果然唇齿如刀,秦广王微微苦笑。地府对于私通阳间之事,明面儿上当然也是反对的,不过法理不外乎人情,又道是人至察则无徒,地府对这些琐事,有时果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
他看了宁小闲一眼,轻声道:“这条件原也不苛刻,我本应答允的。”
宁小闲不耐烦道:“然而你并不同意,是么?”地府里的人好生磨迹,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既然这样,她拼着自身功德不要,也得让转轮王沃将牢底坐穿了!
“便是我想同意,此刻也晚了。”秦广王轻声道,“阴九灵已经转世投胎。”
他竟然说,阴九灵已经入世为人!
这消息莫说炸得宁小闲大吃一惊,就连长天都蓦地抬头,眼露讶色。
阴九灵成就九世善人之后,一直滞留于地府,连天道为她备好的九善之躯都放弃了,只因为长天脱出神魔狱,她心中仍有一线希望。如今怎地突然就入世?
宁小闲凝声道:“为什么!我还以为她会留在地府,接任阴曹职务。”
秦广王笑了:“阴九灵本身的考量,我们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她功德几近圆满,只消再为善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