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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柔上人凝声道:“重点是,如果宁小闲知道晏聆雪对她下咒,就有杀她的动机。”修仙者可不像凡人那样去告官要个公平公正。杀人者死,咒人者死,这才是修仙世界惯用的解决之道。何况他也作了些功课,知道晏聆雪和宁小闲之间积怨颇深,玄天娘娘如果想借此机会将过往恩怨一刀了断。
长天忍不住轻笑出声:“只许晏聆雪对我夫人下咒,就不许我夫人找她讨公道了?再说,郎青怎么知道下咒一事,晏聆雪竟会坦白?”以他对晏聆雪的了解,可不似会向郎青坦承的个性。
怀柔上人嗯了一声:“奇凌城之战后不久,西夜侍卫发现晏聆雪的贴身侍女春萼借故出府,到平民区倾倒一包香灰。郎青告诉我,府里主人用剩之物,比如香灰、厨余,也都要先经检查才销毁,再由专人运走掩埋。春萼的举动异常,因此侍卫他们拣了些样品回来,发现是晏聆雪所用的上好檀香,最重要的是灰里还有些碎片。”
第2425章 来自怀柔上人的通谍()
长天皱眉:“碎片?”郎青府里的做法,他也理解。这是为了保护主人起见,使其物件不至于被有心人拣去下咒。或者主人遭到暗算,比如中了毒,就可以从这里面取样验证。
“对,已经被烧得乌黑,但依旧可以辨认出是瓷器的碎片。”怀柔上人也忍不住想揉太阳穴了,“郎青亲自掰碎两片察看,发现是玉片冰瓷。这是城主府待客用到的最好瓷器。可巧,那十天当中除了我之外,滴水阁里还有资格受用这套冰瓷的人只有一个。”
“只有宁小闲。”听到这里,长天已经明白了,“郎青找到碎瓷后,去找晏聆雪摊牌?”客人分三六九等,豪门大派中用来待客的器皿也分三六九等,从最下等的木杯到最上等的金杯、玉杯,琳琅满目。乐音宫甚至还有音杯,以音色好坏来分阶待客。
“是。”怀柔上人点了点头,“这不是小事,郎青也要问个清楚。晏聆雪起先矢口否认,直到他拿出碎片,她才坦承自己对宁小闲下了僖婆恶咒。咒语生效的媒介,就是宁小闲在滴水阁里饮茶所用的玉片冰瓷盏。”
“那一日春萼在后厨听说府里有贵客上门,被请去滴水阁看茶,随后郎青抛下军情会议匆匆赶去会面的时候,就回来禀报了晏聆雪。后者要她弄来宁小闲用过的东西,春萼首先想到的当然就是杯盏。”
“郎青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惟恐晏聆雪遭到报复,遂加强了府中警戒,并打算战事稍缓就带她返回北部。哪知道,他的算盘还是打慢了一步。”
长天听到这里,懒洋洋嗤了一声:“郎青待人,反倒没有你坦荡。”同样是听到晏聆雪干的好事,郎青的反应就与怀柔上人截然不同。郎青护短,帮着晏聆雪遮掩,而怀柔上人明知此事可能在西夜和战盟之间一举引战,也依旧要冒险告诉长天。
这才是想解决事情的态度,这才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长天当然也明白,这还和怀柔上人本身的个性有关,这时就往后一靠:“你受郎青之托来找我,到底是何意?”话说回来,他虽然相信自家妮子,可她要是犯了糊涂铸下大错,恐怕他会比郎青还要护短罢?毕竟夫妻一体,相互之间的羁绊要胜过常人百倍,他又怎能坐看夫人深陷囹圄?
也不知郎青是否有同样的心思。
终于到了图穷匕现的时候,怀柔上人的声音也更加凝重。若是花想容此刻仍在厅中,光听他说话都会觉得胸口压着一块大石,沉甸甸地好生难受。
“晏聆雪施咒在先,白色重明鸟殒落在后,任谁听闻都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不过”怀柔上人一字一句道,“目前谁也没有证据能说明晏聆雪私通了蛮人,将宁小闲和重明鸟的位置出卖给神王。所以,倘若是隐流杀掉了晏聆雪,西夜不会善罢甘休,我必不阻止郎青寻仇。”
他话说得很清楚了,郎青坚信晏聆雪不曾投敌,因此后者去世时还是堂堂正正的西夜宗主夫人。既如此,他就要为自己的夫人讨回一个公道。
“是么?那么晏聆雪手里的僖婆咒从哪里来,莫要告诉我是天凌阁的珍藏。另外”长天嘴角微弯,笑得毫无温度,“郎青的侍卫是闲得发慌么,战事才刚刚告一段落,正该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他却能成天盯着城主夫人侍女的动向?”
侍卫的举动都出自主子的授意。可见郎青对他这位夫人早有疑心了。
怀柔上人罕见地叹了口气。独自修行千万载,他不惧;独自面对两大神境围攻,他也不惧。处理这些世俗纠纷,才是最令他头疼的,尤其这里面还涉及一个护短霸道的巴蛇,涉及一个可以把南赡部洲搅得天翻地覆的玄天娘娘。
他从千头万绪中抓出一个重点:“巴蛇,晏聆雪到底是不是宁小闲所杀!”
长天抱臂于胸,冷笑道:“我也借用你一句话,目前谁也没有证据说明,晏聆雪是宁小闲所杀!”
怀柔上人摇了摇头:“若凶手是宁小闲,西夜与战盟此前所有协议都作废,今后也不再携手。这件案子还未查完,巴蛇,你最好祈祷宁小闲不在奇凌城,不要被我抓到了把柄!”
长天反唇相讥:“你也最好祈祷不要被我找到了晕聆雪通敌的证据,否则”他眸中寒光闪动,“西夜就是所有仙宗众矢之的,连你都护不住它了。”
怀柔上人没有回复,身影却从空中缓缓消失。
长天脸上的怒色一下子换成了沉思。怀柔上人出现的原因很明确:下通谍来着。
对于情商不高的老石头来说,这事情实在为难得很。郎青认定晏聆雪不曾投敌,她就不是修仙者当中的叛徒,那么西夜就完全有理由捉拿和严惩凶手。晏聆雪和宁小闲之间无论谁是谁非,都不过是修仙者的内部矛盾而已。修仙者之间互斗了千年万年,一向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谁的靠山硬谁获胜,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只有胜负为局。
晏聆雪背靠西夜,西夜就必须替她出气。
当然长天也明白,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晏聆雪的身份。
她是天凌阁阁主的亲妹妹,是郎青的道侣,并且为郎青生下了继承人。晏聆雪的死倘若是他杀,郎青若是连杀妻之仇都报不成,那么西夜还有什么脸面统领无数宗派?更别提天凌阁作为西夜合作最紧密的军火供应商,知道实情后恐怕要割袍断交了。
所以,无论郎青心里怎么想,表面的姿态一定要摆足。
长天轻轻呼出一口气。
宁小闲的下落,只有他知道。
看来,她还是下手了。
复仇的滋味,本来就如此甜美而恣意,世上有多少人能够抵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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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柔上人刚刚走出主厅,郎青即迎了上来:“上人?”
怀柔上人看他一眼:“宁小闲不在隐流军中。”
第2426章 处处疑点()
郎青面色微变:“她在这里?”宁小闲若不在巴蛇身边,那么她会在哪里呢,在奇凌城吗?
如果她在这里,那么她杀害晏聆雪的嫌疑可就大了。
“隐流有何辩解?”
“巴蛇不承认。”
这答案早在郎青意料之中,他点头恭敬道:“多谢上人。”他心底明白,怀柔上人这一回替他、替西夜出面,只是出于神明对信仰之力和信众的渴求,尤其在连番恶战、消耗过剧之后。怀柔上人关心的,根本不是晏聆雪的死。
妻子的暴毙给郎青造成的压力很大,他必须给天凌阁、给西夜,给所有西夜背后的宗派一个交代。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案情还是扑朔迷离。西夜宗中高手如云,到现在却连晏聆雪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么一个最初级的判断都无法做出来。
晏聆雪的死相根本无法和“他杀”挂起钩来,可是郎青和她同枕三百年,清楚知道亡妻决不会自寻短见。和这世上多数人比起来,她生活得有滋有味,为什么要自行了断?更何况她临死时大呼的“宁”字,当然指的是宁小闲。
可是她想说什么?宁小闲是凶手?
这可是一项很严重的指控,尤其宁小闲是名满天下、大慈大悲的玄天娘娘,尤其她身后还有强大的战盟,强大的撼天神君。谁打算招惹她、怀疑她、往她身上安插罪名,最好都要三思而后行。
郎青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压力。何况他明白,人之将亡,心理、记忆、感官都会发生极其微妙的变化。有些人甚至能看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也就是说,大脑甚至可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骗你。
所以,就算晏聆雪要指认的是宁小闲,谁知道就在那一秒她的神志是不是仍然清醒,她的指控是不是有所偏差?
郎青烦躁地叹了口气。
晏聆雪出事,他第一时间就下令将整个城主府封起,外人不得进,内人不得出,并有怀柔上人施展无上神通,以确保无人可以逃逸。然后,他亲自追踪蛛丝马迹。
首先要查到的,当然就是晏聆雪这一天下午还接见过了天凌阁的姚掌柜,商谈货品运输之事。所以月儿还未爬上中天的时候,暴怒的郎青已经差人将姚掌柜带进城主府,仔细审问。
这一回算是姚掌柜倒了血霉,因为郎青急着查清真相,因此二话不说就给他灌了吐真剂,还动了刑来“帮”他回想。可怜胖掌柜哪里捱得起仙家的刑罚,于是将下午他和晏聆雪会面的情况反反复复说了十来遍,郎青听得任何一遍都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这才基本信了。
会面安排在绿影亭,就是因为这里四面通透,任何人都可以清晰无误看清主客行动,让暗杀者动手时没有任何掩护。而在一个多时辰中,姚掌柜和晏聆雪并没有实质性的任何接触,甚至他拿出来的账簿,晏聆雪都不敢用手去接,唯恐有心人在上面下了毒。
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许多,比如各个重要楼阁门上高悬的分光镜,再比如晏聆雪床头其实吊着一枚玉牌,称作镇魂令。它的作用很简单:将神魂镇压在自己身体里,使之不会在梦中到处乱跑。
莫要小看它。这枚镇魂令甚至是郎青向怀柔人求取来的。
普通玉石都有镇定安神的作用,何况是怀柔上人赐予的宝贝?须知一切玉石的本质,也不过是石头而已。
郎青这样做,无非是防止有人在梦中勾走了晏聆雪的魂魄。这一招,阴九幽在德水城对宁小闲施展过,险些就夺了她和汨罗的性命在梦中丢了神魂的人,现实里就再也不能醒来。
这也是杀人于无形的手段,任你在屋外安排多少守卫也是无用。
话说回来,细节都做到这样谨慎了,晏聆雪到底是怎么中招的?
这时候,西夜的仵作又递上一条新的报告,郎青一瞥之下,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上面说道,晏夫人去世之前从柜子里翻出来的那瓶祝融丹,软木瓶塞上沾了一点唾液,并有轻微咬痕。经检验,唾液和咬痕都是晏夫人的,说明她临死之前用牙去咬过瓶塞。
这可就太奇怪了。正常人打开药瓶子都是一手持瓶,一手拔塞,再行倾倒进手心。晏聆雪直到死都是双手俱全,莫说断筋断指了,就是连层油皮都没擦破,她为什么要用牙去啃木塞啊?
怀柔上人问他:“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