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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叹道:“相信我,我对她的心思,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真的,此女前程不可限量。”
东阳有些惊奇地盯着他,道:“你这人看似随和友善,其实心里傲气得很,从来没听你夸过谁,说话做事都带着一股子俯视的味道,好像谁都不如你,你只是懒得做而已,今可稀奇了,你居然夸赞一个女流之辈”
李素脸有点黑:“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恶心?”
东阳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有多高大?父皇与长孙和房相闲聊时,君臣常点评朝堂诸臣,说到你时,无论父皇还是两位宰相,都一脸的怒其不争,都说你有奇才,施之社稷,可经天纬地,只可惜太懒了,懒得令人发指,明明有十分的本事,偏偏只肯用三分,不是对大唐不忠,而是你真心懒得把十分的本事使出来,把你点评完了父皇和两位宰相一齐摇头叹息,然后同声大骂老天瞎了眼,好好的一身本事给了一个奇懒无比的混帐,简直是天灾**”
李素越听脸越黑,一张俊脸黑得完全融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有完没完?多久没见了,一见面把我损成这样,大家还能愉快的聊下去吗?”
东阳忍住了笑,推了他一下,道:“你怪我作甚?都是父皇和宰相们说的,我只是复述而已,不识好心的家伙!”
见李素脸色仍有些不好看,东阳笑道:“好了好了,难得见你夸一个人,就算你对她有别的心思我也认了,如你所愿,从明日起,武氏调进内院,和绿柳一同随侍我,满意了吧?”
“关我什么事?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把她扔井里我也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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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天没亮李素便起床了。
许明珠手忙脚乱给他穿戴朝服,外院薛管家则指挥下人备马,方老五选齐了十来名部曲,一身戎装准备随行。
一家上下因为李素而变得活力十足,鸡飞狗跳。
穿戴完毕,李素骑上马,部曲们紧跟随行,一行人踏着黎明的曙光,匆匆朝长安城赶去。
按理说,昨晚李素就应该随李治一起进长安城面君的,只是李素归家的心情太急迫,尤其是已到了家门口,不赶回家与家人团聚实在有违他做人的原则,所谓“家国”,当然是先家而后国,这个顺序不能乱。
至于这么做有可能带来被御史参奏的后果,李素倒不是很在意,做人当然力求达到尽善尽美,尽量把自己往完美无缺的方向努力发展,但做臣子就不同了,做臣子的多少还得留点小把柄,小缺点,让皇帝和朝臣们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让他们明确知道这个人的缺点和弱点,才会给他们带来放心,一个完美无暇的臣子绝不会让皇帝感到安心的,落在皇帝眼里,这种完美的人往往被划入大奸大恶一类,因为完美,意味着不可掌控,不可掌控则不可信任,有机会的话,一刀把他砍了才最合心意。
李素不用刻意表现出小把柄小缺点,因为他本来就有一身的小把柄小缺点,又懒又刁还贪财,把柄缺点多得像筛子似的,所以就不必在乎筛子多一个或少一个小洞了。
一行人不急不徐进了长安城,一路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行而过,走过木栅栏相隔的各个坊门,径自到了太极宫前。
递上腰牌,李素静静站在宫外等候,没过多久,有宦官匆匆小跑过来,称陛下诏令甘露殿觐见。
留下方老五和一众部曲仍在宫外等候,李素随着宦官入宫。
久违的熟悉感觉,李素是太极宫的常客,太极宫内每一座殿宇几乎都留下过他的足迹,就连里面某些宦官内侍他都能说出名字。
随着宦官走了一炷香时辰,李素来到甘露殿外,然后二人的脚步一顿。
李世民穿着黄袍,捋须站在殿门外,后面跟着一脸木然冰冷的内侍常涂,李世民则笑吟吟地盯着他。
李素吃了一惊,就连领路的宦官都惊呆了。
这分明是御驾亲迎的架势,放眼天下,能让皇帝亲自迎出殿门外的人可不多了,每年各藩属国入长安朝贡,李世民也不曾亲自出迎过,今日李素居然获此殊荣,实在令他警铃大作?
晋阳之乱虽说是李素亲手平定的,可这桩事其实干得并不漂亮,临走还把挑衅门阀的黑锅扔给了李世民,李世民没把李素拖出去抽一顿已然算得仁德君主了,亲自出迎这种待遇,实在匪夷所思
李素忍不住犯起了疑心病
笑得这么亲切,难道要找我借钱?
“臣,泾阳县侯李素,拜见”李素按规矩行臣礼。
话没说完,李世民已上前两步,握住了他的手,语气有些喜悦又有些急迫:“行了,少来这套虚礼,朕有事问你”
“臣奉旨平晋阳之乱,今晋阳平靖,臣特向陛下交旨”
李世民摆摆手:“晋阳之事容后再说,朕且问你”
“太原王氏已被陛下安抚,唯独范阳卢氏势大,臣惭愧,虽然揪出了祸首,却拿他们无可奈何”
连着打断两次话头,李世民怒了:“给朕闭嘴!朕让你说话了吗?宫闱之内懂不懂规矩?”
“啊?啊!臣死罪,臣”
“啊个屁啊!朕且问你,你用了什么法子,让小兕子好转了?”
李素这时才真正吃了一惊:“小兕子好转了?不会吧?”
李世民面色不善地瞪着他。
李素急忙改口:“这个,恭喜陛下,公主殿下福缘深厚,阳寿千岁。”
李世民这时激动的情绪终于有些缓和了,也发觉刚才自己那着急的模样有些失仪,不由掩饰般干咳几声,缓缓道:“自你离开长安后,小兕子常半夜哭闹不休,说要寻你玩耍,子正有所不知,晋王治与小兕子皆是观音婢所出,后来观音婢薨逝,一儿一女年幼且多病,朕遂亲自将他们带在身边抚养,小兕子身患恶疾,哭笑时常伴有剧烈气喘,有时喘得急了,也会休克昏厥,朕遍请天下名医,都说小兕子阳寿堪忧,那时你刚离开长安,小兕子夜里哭闹不休,朕心急如焚,生怕她哭得激动时昏厥过去,要知道,每次她一哭,都如同游走于生死边缘”
李世民说着说着,脸上渐渐露出古怪的表情:“就在朕焦急不已,太极宫所有太医都被朕召于殿外随时待命时,却发现小兕子哭闹时竟然没有剧烈气喘了,哭声有些气短,也有点喘,可是并不剧烈,而且也没有昏厥,后来趁她睡着后,朕召太医进殿把脉,连太医都觉得奇怪,小兕子的脉象比以往大有不同,虽说恶疾仍在,可生机似比当初强了许多”
“朕和太医都感到奇怪,后来问了小兕子,她说当初在你家时你总给她喂一些味道怪怪的汤药,随行的太医也证实了此事,他们拿汤药方子辨证过,发现并无害处,没过几天,孙思邈老神仙也进宫觐见,说是你曾将方子留给他,他辨证多日后发觉,此药方对气喘之疾甚有大用,子正啊,你老实告诉朕,那药方是从何处得来?小兕子的病是否可以治愈?”
李素目瞪口呆听完这一切,不由有些惶然。
药方呢,当然害不了人,里面几味药材都是前世模糊听来的,确实是针对哮喘之疾的,至于每味药的药量,当初因为自己心里没数,所以采取保守治疗,尽量取材比较少,没想到居然真把小兕子的病情控制住了。
难怪今日李世民摆出如此高规格的迎接阵仗,原来不是为了晋阳之乱,而是为了小兕子。
挠挠头,李素为难地道:“陛下,那药方并非臣所出,很多年前,村里来了一位”
“一位游方的老和尚,对吗?”李世民皱眉,语气不善。
“绝对不是!”李素斩钉截铁道:“来的是一位游方的老道士。”
李世民浓眉一挑,随即叹了口气:“罢了,谁给你的方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方子确实很管用,太医署和孙老神仙都仔细探讨过,老神仙亲自将几味药材的量增减了一番,说此方治气喘有效”
李素苦笑道:“陛下,臣说实话,药方确实可治气喘,只不过治标不能治本,它的作用无非是将病情压制,缓解而已。”
李世民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实话,孙道长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对朝不保夕的小兕子而言,这个药方仍是她保命的东西,缓解也罢,压制也罢,只要她能活着,朕于愿足矣!”
嘴角渐渐露出了笑容,李世民道:“所以,献上这张方子,你算立了大功,朕今日必须好好谢你才是。”
李素连道不敢。
李世民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袖子进殿,进殿以后李素才发现,殿内居然已摆好了宴席,有肉有酒摆满了桌,显然今日不仅是御驾亲迎,而且还是赐御宴的规格,可见李世民的心情多么高兴,也可见小兕子在李世民心中的位置怎生重要了。
规格高,待遇高,但李素并没有飘飘然,毕竟古往今来有无数反面教材做借鉴,比如很多年前项羽请刘邦吃的那顿饭,规格也不小
李世民很高兴,一边频频邀酒,一边哈哈大笑,疯了似的。
李素喝了两杯酒后,抿了抿唇,道:“陛下,关于平定晋阳之乱,臣想向陛下”
李世民笑脸顿敛,脸色一沉,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晋阳之事,朕等下再与你计较!现在莫扰了朕的雅兴,来,饮胜!”
李素眼皮一跳。
果然宴无好宴,等下怕是要跟自己算帐了,尤其是关于让李世民背了门阀的黑锅一事
李素这头心惊胆战,李世民阴沉的脸色忽然一变,顷刻间变得和颜悦色如沐春风。
“子正献方有功,朕说过要奖赏,君无戏言,来,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李素飞快地眨眼,看着李世民那一脸和善亲切的笑容,一时却无法适应。
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连翻了两次,表情转换没有任何ps痕迹这位天可汗陛下该不会精神分裂了吧?(。)(。。 )
第六百二十二章 远避麻烦()
“要什么”是个很诱人的话题,尤其这三个字还是皇帝御口亲言,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的人和物理论上都是皇帝一个人的,皇帝龙颜大悦想赏给李素什么,这种场景就好像李素在杂物间捡到了一盏阿拉丁神灯,摩擦摩擦之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当然,要东西的人也得注意分寸,不能得意忘形,更不能不切实际,如果不知好歹说想要当皇帝,这个乐子可就大了,阿拉丁神灯瞬间变狗头铡,先剁成五段晾干再说。
现在,这个巨大的诱惑摆在李素面前,看着李世民似笑非笑的表情,李素脸颊抽了抽,垂头很恭敬地道:“为陛下解忧,臣之本分也,不敢邀功。”
李世民笑道:“朕要赏你便赏你,莫使这些虚礼,算是报答你治好小兕子的一片心意,你有何求,尽管说来,朕必允之。”
李素挠挠头,苦笑道:“陛下,臣真的别无所求,说官职,臣以二十来岁年纪入省,已算得上重任在肩,论爵位,年纪轻轻已封县侯,再往上封难免遭人诟病,论钱财,臣家境算得殷实富裕,不愁吃穿,陛下,臣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了,况且臣治晋阳公主殿下之疾,是因为她伶俐可爱,臣实喜之,可没有存任何攀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