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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手再拿起另一株稻穗,李素接着道:“这一株是真腊国的稻穗,言语说不明白,臣把这两株稻穗放在一起,陛下便可直观的比较。”
说着李素将两株稻穗并排举起,李世民凑得很近,细细打量,比较。
良久,李世民点点头,道:“确有差别,你家稻穗根株较小,杆茎稍细,稻谷虽将穗子压弯,可是程度却不如真腊国的穗子,真腊国的稻穗粒大,无芒,压分量,你看那稻穗尖,几乎已与根部平齐,显见所结稻谷分量之重,再看两株稻穗各自所结谷粒的数量,显然你家也比不上真腊国的,人家的稻穗比你家多了近三分之一,可见真腊国的稻穗”
话说到这里,李世民忽然一顿,接着神情怔忪起来,两眼渐渐放出骇人的光亮,死死盯着真腊国的稻穗,再看看李素家所产的稻穗,看了一会儿,李世民索性将李素手里的两株稻穗劈手夺过来,握在手中仔细比较起来,表情瞬息数变,越来越精彩,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颗,颗粒快数数颗粒!”李世民表情疯狂,亲自动手将两株稻穗上的谷粒一颗颗摘下,非常小心地分作相隔甚远的两堆,不使任何一颗混淆。
李素静静看着李世民埋头拔着稻谷,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将两株稻穗上的谷粒全部摘下来后,李世民几乎趴在桌案上,小心地一颗一颗数了起来,一遍,两遍,生怕没数清楚,又数了两遍,直到确定了数字后,李世民眼中光芒愈盛,透出几分疯狂般的喜悦。
“大唐所产稻穗,一株二十六颗,真腊国所产,一株三十五颗,相较大唐多了三分之一,若是一亩良田皆是如此,那么大唐稻谷所产,每亩将多收多收”
李素笑着接话:“臣在家里算过了,每亩大约可多产近两百斤,若是扣掉气候,土壤差别原因,一亩地也能多收一百六七十斤,如果引进真腊国稻种,在大唐境内推广种植的话,十年内举国粮食所产,将会比如今的产量多出三分之一,若是因地制宜,选在江南,岭南,剑南三道广泛推行种植,这个数字将会更大此物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若是在南方气候适宜的地方耕种,每年可两熟甚至三熟”
李世民再次惊呆,失声道:“两熟甚至三熟?你可是在诳朕?”
“臣不敢欺君,好吧,以前欺过,但这一次真没有。”
看着李世民震惊的神色,李素接着道:“陛下,臣记得贞观十三年,户部上疏统计过大唐的大致人口,天下总计三百一十四万户,人丁一千二百万,举国农耕之地总计不到八百万顷,因气候土壤原因,所以北方大部分种植麦子,粟谷等粮食,南方则主要种植水稻,若以黄河为界划分的话,耕地面积划掉一大半,种植水稻大约三百多万顷,若是每亩多收成一百六七十斤,这三百多万顷耕地将会多种出多少粮食,这些粮食能多养活多少人!”
李素渐渐直起身子,注视着李世民,道:“陛下刚才要臣解释为何破坏大唐吐蕃和亲,臣刚才无法解释,现在可以了”
指了指李世民手中的稻谷,李素道:“这株真腊国的稻穗,便是臣的理由!真腊国王子自幼在长安求学,去年元宵灯会认识了江夏王的长女文成公主,二人两情相悦,私订终生,真腊国王子原本打算年后以国礼向江夏王求亲,却没想到吐蕃人半路杀了出来,更没想到陛下竟然偏偏指定了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和亲,一切计划被陛下一道旨意打乱了,而真腊国位处南疆,国小势微,兵备不整,虽奉大唐为宗主,可大唐和陛下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小国,谁都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国竟然有一件绝世珍宝”
抓起一把案上的稻米,任洁白晶莹的米粒从指间泄落,李素轻轻地道:“这件珍宝,无法助陛下扩充版图,无法像震天雷那样在战场上助我王师显威得胜,可是它却是活万民,固社稷之物,能帮助一个国家固本培元,休养生息,它能让百姓嘴里多吃一口米饭,饥荒时多存两斤粮食,多活一两个人的性命,多一个不挨饿的百姓,便少一个造陛下反的乱民,此物天赐,济民安邦,仅只为了百姓嘴里多出的这一口米饭,臣觉得,破坏一次和亲真的不算什么,哪怕代价是与吐蕃国交战,为了这件珍宝,发起一场战争也值得!”(。)
第七百二十二章 君臣议农()
凡事利弊取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衡量,从三观到喜好,每个人都不一样,同样两碟菜摆在面前,你多挟两筷肉,他多挟两筷青菜,这便是生活里最简单的“取舍”。?火然文??? ???。?ranen
上升到国家的高度,作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国家的掌舵者,在面对更重大的抉择时,也需要利弊取舍,有时候做出取舍是非常艰难的事,两个都有利有弊,选谁不选谁,便成了最大的难题。
稻穗摆在李世民面前,李素的解释也非常清楚详细,李世民秒懂。
一边是大唐的边境和平,送个公主与吐蕃和亲,大抵能保大唐数十年边境安宁,消弭兵灾,如果没有这株真腊国的稻穗出现的话,与吐蕃和亲对大唐来说无疑是有益无害的,至于送个女人出去保家国平安,无论君臣或是百姓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当一件事情被历朝历代重复了无数次后,再错的事情也被当成了真理,始终不移地做下去,几乎已没人去思考这件事情本质的对错。
因为从汉朝开始就是这么做的啊,所以我们萧规曹随有什么不对?
女人是渺小的,哪怕是公主,也同样的渺小,在这个年代里,女人的地位相对高了些,然而,在男人的眼里,女人终究还是一种资源,可以拿来换取所需的资源,尤其是大唐的公主,更是稀缺资源,每次的付出,一定要得到更大的回报。
不可否认李世民有爱女之心,然而家国社稷和女儿之间,李世民毫无迟疑地选择社稷,在他心里,社稷比女儿重要,所以当国家利益需要付出一个女儿出去时,李世民也会毫不犹豫地付出去,大唐自立国后渐露峥嵘头角,短短二十余年便令万邦来朝,心悦诚服地尊其为“天可汗”,一则因大唐兵锋之利,天下无可敌者,二则便是公主们和亲的功劳了,对李世民而言,公主和亲也是他的战略部署之一,而且是非常重要的部署,送公主远嫁,可安邻国之心,大唐王师才能腾出手来远交近攻,而不会出现两头同启战端的窘境。
在李世民心里,和亲已成了他铁定的国策,这个国策很管用,大唐这些年就是靠着这条国策才有了喘息之机,李世民也对这条国策坚信不移,所以当得知李素破坏了大唐与吐蕃的和亲时,李世民才会勃然大怒,对李素的处罚格外的严厉,因为李素踩到了他的底线,挖了封建帝国的墙角,罪不可恕。
可是现在,李素拿出了一件绝世珍宝,这件珍宝能让大唐的稻谷每亩多收一百六七十斤,看似很小的数字,然而放到大唐国土全境的耕地里,共计三百万顷的稻田,每年能多收多少粮食?更何况,这种稻谷若气候和土壤适宜的话,还能比大唐的稻谷多收一季,整整多出来的一季稻谷,又将是一个怎样庞大的数字?
李世民心中充斥着狂喜,至于具体的数字,他已不敢去算,他怕幸福得原地爆炸。
当然,李世民也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李素的三言两语不可能让他彻底相信,毕竟这是一件大事,事关社稷黎民。
双手捧着稻穗,李世民爱不释手,眼睛死死盯着它,头也不抬地道:“来人,速召长孙无忌,房玄龄,褚遂良三位进宫,马上!”
殿外的宦官恭应一声,转身飞快跑远。
殿内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李世民埋头只盯着稻穗,看得很仔细,想想不放心,将从两种稻穗上摘下的稻谷又仔细数了两遍,确定数字上的差异后,满意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至于李素,李世民选择了无视。
虽然从未否认过自己是小清新,可李素接受不了别人把他当成小透明。
于是李素决定再次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制造点声响让君臣之间的气氛嗨起来。
“呃,今日的天气,哈哈哈”
李世民仍未抬头,眼睛仍旧盯着稻穗,嘴里却冷冷地道:“没正事就闭嘴,朕不想跟你闲扯,没见朕一直未抬头吗?朕连你的脸都不想看见。”
李素:“”
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座桥,被人踩过之后便生生拆成了碎渣,简称“过河拆桥”。
很显然,对李素破坏和亲一事,李世民仍余怒未息。
指了指手中的稻穗,李世民道:“一事归一事,你献稻有功,但你破坏和亲也是大罪,朕这里没有功过相抵的说法,该赏的朕会赏,该罚的朕也不会留情,李素,别以为这事过去了,告诉你,这事过不去!”
李素飞快眨眼,脑子里努力消化这句话。
既要封赏,也要惩罚,功过还不能相抵难道他想给我封个国公,然后再一脚把我踢到黔南,仍旧再过三年与野人土著为伍的日子?这逻辑该不会精神分裂了吧?
长孙无忌等人来得很快,李世民的宣召很急,三人甚至连朝服都来不及穿,都只穿了一身寻常的儒衫匆匆进殿。
君臣见礼之后,长孙无忌等人这才看到角落里画圈圈的李素,长孙无忌一愣,接着飞快扫了李世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立马对李素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一副长辈宠溺又责备的语气,指了指李素,笑道:“长安城这些年都说李子正是个小混帐,老夫一直以为传言不实,多好的娃子啊,有本事有才华,文能提笔武能破城,哪里混帐了?直到今日老夫才知,你小子果然是个混帐,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事,和亲都敢掺和,呵呵,越来越出息了。”
房玄龄和褚遂良也是老人精,原本该蹲在大理寺监牢的李素,此刻却出现在甘露殿里,与李世民同殿而坐,这个事实本身就释放出许多信号了,老奸巨滑如房玄龄者,岂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玄妙?
于是房玄龄抚了一把长须,接过长孙无忌的话头,大笑道:“辅机贤弟所言甚是,这小混帐蔫坏蔫坏的,平日里温文儒雅彬彬有礼,嘴也甜,见人就叔叔伯伯一通乱喊,一旦犯了浑就不计后果无法无天了,把天捅破也不稀奇。”
李世民在旁边听着二人调侃,闻言嘴角微微一扯,接着满面怒容道:“朕今日也领教了这混帐的胆大包天,此事断不会轻饶,不给你长点教训,日后恐怕你真会干出捅破天的大事。”
长孙无忌目光微闪,论揣度圣意,长孙无忌是个老司机了,李世民这番话再次肯定了他心中所想,话说得再严厉也只是表象,今日能将李素召到甘露殿,不论君臣二人说了什么,至少李世民必然有了重拿轻放的意思。
这个队站得毫无压力,长孙无忌顿时打着圆场笑道:“陛下,这些年子正贤侄为大唐为陛下屡立功劳,如今只不过干了一点点出格的小事,相比子正所立的功劳,实在算不得什么,终究只是小辈胡闹,教训教训也就够了,可莫真将他流放到黔南去了,这孩子看着体弱,经受不了路途颠簸,在黔南那种不毛之地怕是连命都要交代了,还请陛下念及旧情,饶过他这一次吧。”
房玄龄也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