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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正是气势如虹,鸡飞狗跳,如同一群盗匪进村洗劫一般,村民们吓得远远躲在田里,惊惶地看着这群为老不尊的老杀才招摇过村。
一群人径自到了李家大门前,李家门口列值的部曲们一愣,待到发现来人全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时,众部曲急忙列队按刀,躬身行礼。
程咬金先下了马,脚刚落地便仰天来了一串“哇哈哈哈哈”的开场白。
“李家小后生呢?快叫他出来迎客,哈哈,都是贵客,不可怠慢,否则别看我是公,他也是公,惹得老夫火起,照样抽他半死!”
后面的牛进达也下了马,冷着脸道:“为老不尊的老货,认识你这些年就没听你说过一句人话,明明登门给娃子道贺,你却是一副上门砸招牌的架势,老夫与你同行,脸都被你丢光了。”
程咬金不以为杵,哈哈笑了两声,还没说话,却见英国公李绩也下了马,缓缓走上前,笑骂道:“老牛莫理这老匹夫,离他远点,情当不认识他便是,多少也能挽回几分脸面。”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嘿嘿怪笑道:“你们李家可算出息了,一门双公,门第愈发高不可攀,不过老夫可不买账,娃子认了个便宜舅舅,也不耽误他孝敬老夫,今年的年礼俺老程家可是他送的第一家,仔细想想,似乎比你这便宜舅舅还强上几分,将来他哪怕封了王,在老夫面前照样恭恭敬敬叫声伯伯。”
李绩显然心情不错,程咬金的话说得难听他也不计较,捋着长须大笑道:“娃子的前途不可限量,若真有封王的那一天,让他每年多给你送一坛酒”
后面一众老将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架秧子,李家门前一时热闹非凡。
没过多久,李家侧门打开,李素陪着笑脸走了出来,见门外一群老杀才围聚,一个个横刀立马打家劫舍的架势,李素的笑容不由愈发苦涩。
今日诸事不宜,绝非黄道吉日。
家里的好玩意儿也不知薛管家藏妥当没有,还有姿色稍好一些的丫鬟,还有家里的库房,还有郑小楼等身手不凡的部曲,还有那条叫天赐的看门狗哦,看门狗没关系,老杀才们想用任何姿势糟蹋都无所谓。
第七百六十六章 众将登门(下)()
李素向来是比较好客的,他喜欢与各种人打交道,从不介意对方的身份,上到皇帝公侯,下到贩夫走卒,李素都愿意来往,从阳春白雪到下里巴人,李素都能与别人聊得很开心。
但前提是彼此之间最好能客气点,真心也好,虚伪也好,“礼貌”俩字本来就是表象,相敬如宾一团和气,不管真心还是虚伪,李素都喜欢。
很显然,今日登门的几位将军不认字,至少不认识“礼貌”俩字怎么写,尤其以某程姓老流氓为甚。
见李素迎出门来,程咬金乐了,不待李素行礼,便上前狠狠一掌,落在李素肩上,李素只觉肩膀一麻,然后半边身子便没了知觉,瞬间成为身残志坚美少年。
“哈哈哈,娃子不错,都县公了,还知道亲自出门来迎老夫,算是个懂事又孝顺的,不枉老夫疼你这些年”
一旁的牛进达冷冷一哼:“就迎你一人?当我们都死了吗?”
李绩也皱了皱眉,沉声道:“老匹夫下手轻点!没见老夫的外甥疼得掉眼泪了?”
李素眼噙泪花,奋力挤出一丝难看的微笑,挣扎着躬身行礼:“各位叔伯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不胜荣光,小侄这是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程咬金哈哈大笑:“睁眼说瞎话还面不改色,到底是你们李家的种,跟李绩老匹夫一个德行,走!进屋,今日我等特为恭贺你晋爵而来,好酒好菜只管上,娃子莫慢待了我等。”
说完也不等李素表示,程咬金竟大步流星径自进了门,老马识途的样子比主人还主人。
李绩牛进达等老将在后面笑骂了几句,也跟着进了屋。唯独剩下李素一人独自在门外发呆。
不知道现在在门上挂一个“闭门谢客”的牌子还来不来得及?
老将们的背影很伟岸,看在李素眼里却像一群饿极了的蝗虫飞进了自己家,李素呆怔片刻,然后浑身一激灵,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十来位将军,除了程咬金牛进达和李绩,还有几位连李素都觉得面生,其中两位看起来尤为瞩目,一位年纪五十来岁,比程咬金小几岁的样子,个子不高,但生得孔武,穿着寻常的团花绸衫,面沉如水,不苟言笑,显得很低调。
另一位比较年轻,三十来岁的样子,个子高挑,脸上时刻带着谦逊有礼的微笑,举足迈步却时刻与前面那位老者维持一前一后半步距离,显然这两人的关系不是亲戚就是上下级。
众人进门后,李素领着他们往前堂走去,见李素好奇的目光瞥过来,那位五十多岁的长者嘴角微微一扯,一开口却声若洪钟。
“老夫姓苏,名定方,冀州人氏,现任左骁卫大将军,久闻李县公年少有为,名动天下,是百年一遇的少年英雄,苏某心慕之,今日借几位老将的光,老夫厚着脸皮来瞻望一下李县公的风采,还望李县公莫怪老夫唐突冒昧。”
李素闻言一愣,接着一惊。
苏定方,又一位大唐勐将,没想到今日连他也登门了,由此可见自己果然很牛逼了。
“勐将兄!啊不,小子拜见苏伯伯,小子久闻苏伯伯之大名,无缘得见,今日能见苏伯伯风采,小子三生有幸。”
苏定方看来不太像是很随和的人,或许常年治军,性格看起来也非常的严肃,李素这般殷勤见礼,苏定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算是礼貌性的笑过了。
转身朝身后指了指,苏定方淡淡道:“老夫今日沾了各位老将们的光,这小子却沾了老夫的光,听说老夫今日要来拜会李县公,这小子亦心慕李县公久矣,缠磨着老夫非要跟来,老夫拗他不过,只好顺手带来了,哦,对了,他姓裴,名行俭,出身河东裴氏望族,现任左屯卫仓曹参军,这几年跟着老夫学点领兵布阵的手艺,勉强算是老夫的徒弟吧。”
李素又是一惊。
裴行俭,又是一位勐人啊!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大唐未来的中流砥柱,可谓柱石名臣。
苏定方,裴行俭两位宿将名臣居然是师徒关系,而且一同来拜会自己,这令李素着实有些惊讶。
二话不说,李素赶紧行礼。
“愚弟拜见裴兄,裴兄之名,愚弟闻名久矣,今日得见风采,实在是人中龙凤”
裴行俭显然有些老实,急忙躬身长揖回礼,神情惶恐连道不敢,接着目露疑惑之色,不解地道:“李县公听说过末将?哪里听说的?”
李素一滞,名臣嘛,自然一出生就透着不凡,比如出生时房顶长灵芝,紫光漫天,异香满室什么的,裴行俭有名则已,但他的名气是在后来的高宗年间才挣出来的,如今的贞观年间,他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仓曹参军,长安城里这样的小人物一抓一大把,李素嘴贱,张嘴便是“久闻大名”,这话对李素本人来说是大实话,可对别人来说却实在有点虚伪了。
见苏定方和裴行俭都好奇地盯着他,李素脸颊抽搐了几下,仰天打了个哈哈。
“我观裴兄器宇轩昂,气度不凡,必非池中之物,就算如今身处潜渊,将来必有腾达之日。”
苏定方和裴行俭飞快对视了一眼,良久,苏定方捋了捋长须,缓缓道:“行俭,孔圣曰:‘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你素慕李县公之才,但人无完人,李县公这睁眼说瞎话之才,尔绝不可效之,否则必逐你出门墙。”
李素:“”
裴行俭看了李素一眼,忍住笑恭敬地道:“是,行俭明白。”
李素叹了口气,今日来的这一群老杀才里,还以为苏定方和裴行俭算是好人,此刻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
前堂宾主坐定,李道正也出来与李绩程咬金等老将见礼。
李绩与李道正虽已相认,但来往并不密切,当年的那桩恩怨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揭过去的,彼此心里都还有着心结,这个心结目前二人解不开,也揭不过。
所以李道正与李绩见礼时表情很平静,丝毫没有自家人的亲密感,反倒显得有些疏离,淡淡互行一礼后,二人同时转开了目光。
程咬金却对李道正很欣赏,没等李道正行礼,程咬金一把揪住李道正的胳膊,大笑道:“老夫也算认识你多年了,没想到当初还是走了眼,未曾发现老弟你当年也是一位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俺老程生平最喜欢结交的便是豪杰英才,你我之间莫论那些虚礼,来来来,与老程先痛饮三杯再说话!”
此言一出,堂内几位老将的目光纷纷望向李道正。
李素的名气自然是长安皆闻,后来与李绩认亲之事也是满城皆知,但这其中的内情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见程咬金对李素的父亲如此热情的态度,众人顿时饶有兴致地纷纷看着二人。
李道正平日蔫不出声像只病猫,憨厚木讷的形象可谓深入人心,然而今日堂上所坐的皆是当世名将,李道正不知怎的仿佛也激起了满腔久蛰的豪情,闻言哈哈一笑,也不矫揉推搪,端起案上的漆耳杯果真与程咬金痛饮了三杯,烈酒入喉,一滴不漏,豪迈之状顿时引来堂上诸将一阵轰然叫好。
程咬金是个人来疯,痛饮之后高兴得不行,随即却朝李素鄙夷地瞥了一眼。
“爹是好汉,儿子却是个怂蛋,每次与老夫饮酒偷奸耍滑缺斤短两,还往自己的袖子里偷偷倒酒,以为老夫眼瞎没看见,娃子啊,你和你爹不一样,从饮酒便能看出,你不是个实诚人。”
一席话惹得诸将大笑,连李道正都笑了。
李素满头黑线。
今日一定不是黄道吉日,不然不会有一群老杀才招唿都不打便跑上门来给自己添堵
还是舅舅心疼外甥,李绩狠狠瞪了一眼程咬金,笑骂道:“子正莫理会他,老货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若不搭腔他便觉无趣,不再聒噪了。今日老夫等人登门,一则贺子正晋爵县公,至于长安城的那些流言蜚语,子正莫放在心上,呵呵,陛下赏功罚过何错之有?子正这些年为大唐立下的功劳世人皆知,几个文臣如跳梁小丑,由得他们蹦达,过不了多久便自会消停”
牛进达捋须点头,沉声道:“懋功所言不错,我大唐封爵向来公正,子正力排众议,一人之力引进真腊稻种,从此我大唐的粮食亩产多了近三成,对天下穷苦百姓皆有活命之恩,此功可比开疆辟土大多了,全天下的百姓向子正磕头也是应当,更遑论以往子正造震天雷,死守西州,晋阳平乱等等诸多功劳,陛下封你为县公并不为过,只是朝中那些文臣都红了眼,嫉妒使然罢了,子正勿须理会,陛下自有圣心决断。”
李素急忙躬身行礼受教。
李绩接着笑道:“贺你晋爵县公是为其一,其二么,我等却是来谢你进谏之情”
李素眨眼:“进谏之情?”
“不错。”李绩笑容一敛,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道:“前些日你向陛下进谏,请陛下立开国功臣画像,供于楼阁之上,为陛下追忆往昔征战岁月,凭吊逝去袍泽之用,此谏立心立德,善莫大焉,老夫代活着的和逝去的袍泽们多谢子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