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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显想了想,道:“四日前。”
刘平喃喃道:“四日前,四日前也就是说,侯家长子被打断腿后的第二天,王付渠就莫名失踪了”
喃喃自语的声音很小,但旁边的刘显还是听到了,刘显愣了很久,忽然一惊,吃吃道:“不,不会吧父亲,难道侯杰被打断腿是王师父”
话没说完,刘平立马截断了,断然摇头道:“不可能!未得我令,付渠不可能干这事,活到这把岁数,其中的利害他难道不懂么?不可能是他干的!”
“可可是王师父他确实不见了啊!”刘显急道。
刘平阴沉着脸道:“这便是蹊跷之处了,好好的大活人怎会莫名其妙不见?而且失踪得那么巧,恰好在侯杰被打断腿的第二天莫非有人布了局?或者”
刘显接道:“或者,有人收买了王师父。”
刘平摇头:“付渠不会背叛我的,我与他是多少年沙场过命的交情,哪怕给座金山他也不会背叛我。”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刘平心中愈发烦躁,垂头盯着亲卫道:“你马上回府,把府里的部曲们都派出去,给我找出王付渠的下落!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亲卫抱拳领命,转身匆忙奔远。
刘平骑在马上,定定注视着长安城巍峨雄伟的城墙,脸色却阴晴不定,不知想着什么。
王付渠的失踪不简单,刘平甚至能肯定,背后一定有阴谋,可到底是怎样的阴谋,刘平一时竟也无法推测。
长长叹了口气,长安城的水真的太深了啊。
一旁的刘显凑过来轻声道:“父亲,天色不早了,今日还要不要去侯家?”
刘平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片刻,道:“今日暂且不去侯家了,我总觉得王付渠失踪这事不简单,可能跟侯家有关,先把人找到再去,如今的情势既不知己,又不知彼,冒然而动,更易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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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四章 深陷泥沼()
刘平虽平庸,可毕竟也是军伍出身,王付渠的失踪令他察觉其中有蹊跷,而且他敏感地发觉自己似乎已陷入了一个圈套里面,随着王付渠的失踪,这个圈套开始越收越紧,他已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偏偏这种直觉捉摸不出源头,令他一身的力气都无处使,这种感觉很糟糕,很心慌。 。最快
匆匆忙忙回到侯府,刘平刚喘了一口气,倒霉事接踵而至。
在城外时他便下令侯府所有部曲出动,寻找王付渠的下落,长安城那么大,靠侯府里那几个部曲自然不大可能找到,连刘平自己都没做什么指望。
然而,王付渠却偏偏被找到了。
找到他的不是安平侯府的部曲,而是雍州刺史府的差役。
差役领了雍州刺史的拜帖,带了几个人登门,随之而来的,还有王付渠本人。
只不过王付渠已变成了一具尸首,尸首肿胀发白,死得不能再死了,看样子似乎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刘平看到王付渠的尸首时,心中咯噔一下,然后涌起无尽的悲伤和愤怒,这些情绪刚涌出来没多久,很快又化作一片惊惶不安。
眼前这具尸首告诉他,自己的直觉没错,整个安平侯府都已落入了一个圈套里面,无可逃避了。
“谁,谁干的?”刘平盯着王付渠的尸首,咬牙问道。
雍州刺史府一名差役上前躬身行礼,道:“周刺史请刘侯爷仔细辨认一下,此人确定是安平侯府的人吗?”
刘平眼都没抬,仍死死盯着尸首,沉声道:“不错,他名叫王付渠,是侯府亲卫火长。”
差役了头,道:“确定苦主身份就好,咱们最怕的就是遇到没头没尾的案子。”
刘平冷冷道:“王付渠是怎么死的?你们可有查出眉目?”
差役摇头道:“两个时辰前,有一位钓叟在城外渭水河边钓鱼时发现了王付渠,刺史府的仵作粗略看了一遍,此人毙命至少三日了,他的致命伤在心口,心口有一道长约两寸的伤口,深达五寸,仵作推断,谋害王付渠的凶器可能是一柄匕首,凶手杀人后,再抛尸渭水中,尸首在水里泡了三天,所以浑身肿胀发白,周刺史遣人过来问问,如果确定是贵府的亲卫,那么还请刘侯爷行个方便,让人在您府上问一问,看王付渠以前得罪过什么人,经常去什么地方等等”
刘平脸色阴沉,连话都懒得了,只挥了挥手,算是默许。
差役们感激地行了一礼,然后分散开来,果真不客气地在侯府到处查问起来。
刘平此刻心乱如麻,他很清楚,王付渠的死与个人恩怨无关,恐怕多半牵扯进了侯家的事里,雍州府的差役们根本就找错了方向,不过自己与侯家的恩怨,却不足为外人道,这事若出去,就算拿住了杀王付渠的凶手,可他刘平也讨不了好,毕竟从开始到现在,安平侯府在这件事里扮演的一直是不光彩的角色。
伤怀地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王付渠,刘平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
从今往后,他刘平发誓再也不招惹侯家了,只希望背后那个布局的人到此为止,安平侯府已付出了一条人命,与侯家也没来得及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充其量只是一摩擦而已,事情发展到现在,也该够了吧
至于背后布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刘平心中早就列了几个人选,或是侯君集的旧部故吏,或是至交好友,不管是谁,仅只看他这一手炉火纯青的布局功夫,便令刘平打从心底里冒出一股寒气,这种人绝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与官爵地位无关,哪怕他只是个白身布衣,想玩死他刘平,应该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瞬息之间,李素那张年轻亲和的脸庞闪过刘平的脑海,刘平呆了一下,随即使劲摇了摇头。
如果真是他,这个年轻人未免太可怕了,难怪朝堂君臣对他如此看重,难怪长孙无忌对他如此推崇,确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这几日发生的事若果真是他在幕后布的局
想到这里,刘平莫名地浑身一激灵,立马转过身,大喝道:“来人,备马!我要出城去太平村!”
犬子刘显上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父亲,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城内宵禁,城门坊门皆已关闭”
刘平失神地叹了口气,脸色瞬间有些苍白,无力地道:“那就算了吧,明日一早等城门开了再去”
然后,在刘显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刘平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朝内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是他吗?不是他吧?怎么可能是他?才二十多岁呀,再他当时也下令部曲砸了青楼,还准备来寻我的麻烦,显然他也应该不知情吧?”
刘平觉得安平侯府已付出了如此代价,就算背后有人布局,达到这个效果也该见好就收了,毕竟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权贵圈里争斗不是没有,但彻底撕破脸,欲将对方置于死地而后快的,委实很少见。
然而,刘平也估错了方向。
别人要达到的目的根本不是弄垮安平侯府,而是侯君集。
为了这个目的,安平侯府会是怎样的下场,会死多少人,则不在别人的考虑中。
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太残酷。
第二天,天刚亮,长安城的城门坊门开启,一夜没睡的刘平马上出了屋,一边整理着装,一边大声吩咐备马。
想了整整一夜,在刘平心里,李素的嫌疑越来越重,刘平越想越觉得自己陷进去的这个圈套就是李素本人的手笔,可能性非常大。
想通了这些,刘平第一个感觉不是愤怒,他现在连愤怒的胆子都没有了,只有深深的懊恼,原以为侯君集被流放,一辈子翻不了身了,而且侯君集在朝中的人缘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刘平当初左右思量,直到觉得自己有了七八成的把握,这才默许犬子刘显对侯杰动手。
可是,谁知道侯君集那么差的人缘,居然还有一位如此强悍的故人无怨无悔地保护着他的家人,早知有这么一尊大神的存在的话,他刘平长几个胆子敢对侯家动手?
刘平今日一大早出门去太平村,为的便是求见李素。
他已下定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见到李素,当面向他诚挚道歉,力求李素的原谅,不管背后布局的人到底是不是李素,这个人都是不宜得罪的。
叫上刘显,再吩咐管家备好几大车礼物,刘平正打算出门,忽见府里管家踉踉跄跄朝他跑来。
“侯爷不好了!”
刘平心头一沉:“何事惊慌?”
“府门外,府门外侯君集的正室夫人领着侯家老少,正跪在府门前,是求侯爷放侯家满门一条生路”
刘平大惊:“我已没招惹她了,此话从何起?”
管家叹了口气,哭丧着脸道:“侯爷,王付渠身亡一事,今早已传遍长安城了”
刘平不解地道:“那又如何?不管怎么,王付渠是我侯府的人,他的死活关别人何事?”
管家叹道:“本来不关别人的事,可是人言可畏啊,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乱嚼舌根,侯家长子被打断腿就是侯爷指使王付渠干的,王付渠是侯爷多年的亲卫,可谓心腹,又是侯府里面武艺最高的人,事情闹大了,侯爷担心走漏风声,又下令暗中将王付渠杀之灭口,这个法今早已传遍长安,不妙的是,似乎长安的百姓都信了,侯家上下约莫也是听了这个谣言,于是一齐跪在咱们侯府前,求侯爷饶命”
刘平只觉一道九天神雷劈在自己头,随即两眼一黑,身躯不由趔趄了一下。
管家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刘平重重推开管家,两眼赤红冒火,浑身气得直颤,最后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
“我刘平到底得罪了谁!多大的仇怨,竟欲置我于死地!”
第七百八十五章 步步紧逼()
刘平发现自己陷入了严重的危机。 。最快不至于掉脑袋,但一定会丢官除爵。
大清早便接连而来两个打击,一是长安城的流言,王付渠的死显然给有心人弄垮安平侯提供了完美的借口,或者干脆,王付渠的死根本就是有心人为了制造这个借口而下的手。
所以,原本一桩很简单的谋杀案,现在变得复杂了。按传言的法,王付渠是对侯杰下手的人,打断了腿又被安平侯灭口,刘平现在浑身长满了嘴也无法解释了,因为王付渠死了。
所谓“死无对证”,人都死了,你爱怎么解释都行,但也要看我们信不信,别把天下人都当成了傻子。当今天子曾经发起的玄武门之变,他解释了么?当然解释了,官方最标准的答案是隐太子李建成多么多么恶劣,多么多么不仁不义,一心想将他诛之而后快,所以当今天子为了自保,不得不发起玄武门之变,最后忍痛含泪亲手射杀了亲兄长。
时隔多年,天下人信了么?
现在刘平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不同的是,刘平是真正的被冤枉了,然而,还是那句话,谁信?
王付渠一死,刘平注定无法辩白了,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都是屎。
如果王付渠的死还没能将刘平逼进绝境的话,那么此刻侯氏满门跪在侯府门口求饶,这个就实实在在要了刘平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