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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心向学?”
李治有些害怕地缩了下肩膀,讷讷道:“儿臣,儿臣知错了,儿臣近日常去太平村,找找子正兄玩耍,和他打鸟捉鱼,确实疏于学业了”
“李素?”李世民哼了哼,不满地道:“这个懒鬼,还没有活活懒死吗?”
李治也笑了:“子正兄确实很懒,儿臣在他家时,常见他没事便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发呆,就连儿臣去了,他也未待之如客,依旧懒懒散散躺着与儿臣说话。”
李世民脑中闪过李素如瘫痪病人般躺着跟李治说话,连抬抬眼皮都觉得费劲的样子,不由笑了。
“这竖子,明明一身本事,偏偏却”李世民摇摇头,叹道:“天道不公啊,若将这身本事移到我儿身上,那该多好”
李治笑道:“子正兄的本事似是天生的,儿臣可学不来,这些日子儿臣常与子正兄闲话,倒是获益颇丰”
李世民扬了扬眉:“哦?他又说了什么惊人之语?给朕说说。”
李治道:“大多是一些闲话,子正兄总说大唐人眼里的天下,其实并非整个天下,咱们大唐除了周边的一些国家,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好像说什么呃,美洲大陆,欧洲大陆,还有澳洲什么的,还说美洲大陆有许多农作物,适合大唐生长,那些农作物喜旱,不占良田,一年两熟甚至三熟,若能移植过来,可保大唐五百年国祚不衰,还说什么,呃辣椒,嗯,对,辣椒,那东西能调味,放进菜里无比美味”
李世民眼中露出深思之色:“听着像是胡言乱语,不过也不算太离谱,还有呢?”
“还有就是,子正兄说,大唐应该大力发展水师”
李世民嗤笑:“不学无术的家伙,早在隋朝年间,朝廷便已有水师了,大唐立国后,高祖先皇帝和朕都发展过水师,如今水师战舰已数百,可驰骋纵横于天下水道,未有敌者”
李治讷讷道:“儿臣刚才说过,子正兄说的‘天下’,不是咱们眼里的天下,他眼里的天下似乎比咱们要广阔得多,按他的说法,他说咱们如今是生活在一个球上,呃,一个土球”
指了指下面,李治的神情充满了迷茫:“也就是说,咱们踩着的土地下面一直往里挖,挖个几万里,就能挖到球的对面?”
李世民失笑摇头:“越说越不像话了,怎么可能是个球,人踩在球上,不怕掉下去吗?多半是哄骗你的,雉奴莫信他。”
李治这次没有爽快答应,而是迟疑。
“子正兄说,大唐要发展的水师,是那种很大很大的战船,船上能载几千上万人的那种,那种大船不怕海上风浪,它们才是真正驰骋天下的,有了那些大船,大唐王师可以出海,一直驶往海洋的最深处,行驶数月便可见陆地,那些陆地往往只住着一些茹毛饮血的土著,大唐王师可轻松征服,然后那些陆地,便是大唐的什么呃,殖民地?到了那时,大唐的国土可就数倍扩充,相比之下,如今周边的吐蕃,高句丽,西突厥什么的,根本不算什么了”
李世民终于直起了身。
没办法,一旦说到“国土”二字,他的表现就跟后世的房地产商一样红了眼,模样很不堪,李世民痛恨自己的不争气
“他说的那些陆地有多大?”
李治想了想,道:“大约好几个大唐那么大,而且那些陆地物产丰富,地大物博,建上城池,派遣官员,对当地土著抚剿兼用,数十上百年后,就会成为大唐神圣不可分割的国土”
李世民深吸了口气,良久,忽然失笑:“朕差点被这竖子说动心了,这小混账,总爱故作惊人之语,真不知该不该信他。”
李治眨眨眼:“父皇,自子正兄入朝为父皇效力以来,子正兄可做过任何一件教父皇不放心的事?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可曾有胡言妄语之嫌?”
“这”李世民想了想,然后摇头。
李治轻笑道:“所以啊,儿臣觉得子正兄的话不妨先采信一部分,何况儿臣并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虚妄之处,打个很简单的比方,咱们若在湖面岸边,看远处的船帆,首先看到的是帆尖,其次是帆身,最后才是整条船的全貌,如此岂不是能证明子正兄所言不虚?正是因为船在一个大球上行驶,有了弧度,所以咱们看见的才是如大车爬坡一般先露尖角,再见全貌。”
李世民欣慰地摸了摸他的狗头,笑道:“吾儿长大了,知道思考了,朕甚慰”
李世民此刻不知不觉微微动了心。
不得不承认,李素这人确实是有本事的,而且这些年来,李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从来没让他失望过,如果他真说过离大唐遥远的大海对面有许多未曾发现的陆地,这话倒确有几分可信。
第八百二十章 假戏真做()
李世民委实将李治疼爱到心坎里的,只是与喜爱李泰的性质不同,李泰在李世民心里是真正的成年人,懂事孝顺,博学勤奋,他对李泰的喜爱是父亲对儿子的自豪和欣赏。
可是李世民对李治的疼爱,更多的还是把他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处处需要人照顾,疼惜他自幼丧母,欣慰他的乖巧懂事,跟李泰比起来,一个是“喜爱”,一个是“疼爱”,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喜爱出于欣赏,当李世民开始思索东宫太子人选时,李泰是第一个跳入他脑海的候选人,而且是重量级候选人。
然而李治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现实就是这么无奈,李世民疼爱李治过甚,却始终拿他当孩子,在李世民的印象里,李治并不足以承担起太子的重任,无论性情,声望,长幼排序,李泰无疑都胜过李治许多。
亲密地搂住李治的肩,李世民笑道:“李素有本事,性情亦温文儒雅,人品也咳咳。”
说到人品,李世民就没忍心再说下去了,内心强烈的羞耻感告诉他,做人要有底线,完全不存在的东西就没必要胡乱吹捧,比如李素的人品。
“咳,总之,李素确实是有本事的,见识也不错,尽管他说的很多话令人一时分不清真假,不过大多还是能信的,朕以往常召他入宫奏对,每次奏对朕皆觉得获益良多,雉奴不妨多与他来往,人生得一良师,实为大幸。”
李治恭声应是。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世事如棋,人生无常,雉奴还小,若有一位良师益友随你一生,时时为你提点帮助,尔之一生将会少走很多弯路,李素是个很不错的人,惜在有些孤高清傲,看得出他对你也喜爱得紧,雉奴,好好待这位朋友,不论以后你身陷怎样的困境,有李素在,终归不会让你栽大跟头。”
李治应是,随即抬头好奇地道:“父皇为何突发此感慨?”
李世民笑道:“有感而发罢了,不知不觉朕的雉奴已十六岁,是个大人了,稍停与朕共饮几杯,共叙父子亲伦。”
李治笑着答应了,沉默片刻,又道:“父皇,儿臣今日觐见,是想来看看父皇,前些日御史冯渡上疏,谏留京所有成年皇子赴任地方”
李世民眼睛一眯:“哦,雉奴不想离开长安,对吗?”
李治笑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确实不想离开父皇,更何况长安繁华,并州清苦,儿臣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那份苦,父皇下旨令所有成年皇子离京,原本儿臣心中是颇不愿意的,甚至儿臣还打算长跪父皇膝前,求父皇收回成命”
李世民似乎听出点别的意思来了,眼中带了几分笑意,道:“后来呢?吾儿想通了?”
李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还是没想通,满腹怨气跑到太平村,找子正兄倾诉,还想请他帮忙想想办法,让父皇把我留在长安,不过子正兄却帮儿臣想通了”
李世民神情惊讶道:“他如何帮你想通的?”
李治道:“子正兄说,孝者,无违也。为人子者,年幼力薄,无法为父皇分忧尤可恕,但不应让父皇为难,给他多增烦恼。”
抬头看着李世民笑了笑,李治接着道:“父皇一直是疼爱儿臣的,儿臣知道,父皇坐拥四海,儿臣也不知该怎样报答您的养育之恩,那么,儿臣能做的,便是尽量不让父皇为难,尤其是为了我而为难”
“大唐既有成年皇子戍职地方的律法,那么,就应该按律法来办,这件事里没有所谓的嫡子庶子,父皇理当一视同仁,父皇的威名方不会受损,天下臣民才会齐声赞颂父皇的威德”
李治笑道:“儿臣想对父皇说的,就是这些。这几日儿臣打理行装,然后便离京赴任并州了,昨日儿臣拜访了李绩大将军,对并州的风土人情和政事军情都有了一点了解,儿臣到了并州后定当励精图治,爱民爱兵如子,不会堕了父皇的威名”
李治说着说着,脸上仍带着笑,眼圈却泛红了:“父皇,儿臣不在您身边,往后您也要保重龙体,莫以儿臣为念,近来听说父皇常炼丹服药以求长生,丹药终究有其害处,父皇能少吃便尽量少吃些吧”
李世民忽然忘情地猛然抱住李治,大哭道:“朕的雉奴果真长大了,朕很欣慰,你比那些兄长和弟弟们都懂事,朕真的很欣慰!”
“往后,朕不能再把雉奴当孩子看了。”
太平村。
李治面色怆然,坐在泾水河边,手里攥着一把小石子,有一下没一下,无意识地将石子朝水里扔。
李素沉默坐在旁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发呆。
王直一脸苦笑站在二人身后,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难以忍受的沉默最后终于被李素打破。
“殿下,到底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假戏真做了?”李素无奈地叹息。
李治面见李世民,主动表明自己愿意出京赴任,这本是李素的安排。
以退为进是李素的策略,是破局其中一环,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有了李治的主动表明心迹,接下来的所有布局才能顺利推进下去,最后,李泰或长孙无忌布下的死局才能彻底破去。
可是李素没想到,今日李治来太平村找他,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决定去并州。
不是做戏,李治是真决定去并州当都督了。
这个决定令李素非常吃惊,同时也有些恼怒。
李素很少主动去掌控什么,他总认为这个世界所有的人和物都应该是自由平等的,在这个阶级等级森严的年代里,李素无疑是一股清流,他不喜欢任何人掌控他,也不喜欢掌控任何人,堂堂正正为自己而活,谁有资格去掌控别人的人生?
可是这次,李素出手主动掌控,只求能够在绝境中逆转求生,究其初衷,是为了救李治的命。
然而李素没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李治却忽然决定离开长安,真的赴任并州都督。
所有的布局被打乱,李素心中的怒火也越冒越高。
生死存亡的关头,却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当成了儿戏,李素和王直,李义府这些人为了他前后奔忙所为何来?
“一番心血付诸东流我可以不在乎,但你至少该给我一个理由,殿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李素盯着李治的脸沉声道。
李治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子正兄,我辜负了你”
“别说废话!直接说理由。理由能说服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你。”李素有些冒火了。
李治垂头,嘴唇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