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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月姑娘不能跟我家少爷生孩子,不然生出来的孩子也跟你一样好看,看你这丫头还怎么猖狂。”
“但可惜了,真的可惜了……何家就这么绝后了,我家少爷可是三代单传啊……”
“不过,少爷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就记得他长得可俊了,可惜,真是可惜……少爷临死前那样子,枯槁得像起皱的树皮,就在那边一直吐血啊,一直叫月姑娘的名字啊……”他抬手抹了把眼泪,瘪吱下嘴巴,摇头感叹,“你们整座月家村被烧的一干二净,那么美的小村儿啥也不剩了,本来村西有好几百亩的油菜花田的,可美了,唉,也没了……你不记得了吧,我家少爷第一眼见到月姑娘就在那田里,说来真是奇妙啊,你们月家村有结界,偏偏我家少爷就听到了月姑娘的歌声,还循着走去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可是没用啊,这么点缘分,顶个屁!我呸!”他揉了揉鼻子,灌了口闷酒,眼眶红红的。迷醉般的胡言乱语,“你是没看到,整座月家村的地,少爷就在那挖,挖红了眼睛,整只手的指甲全没了。血稀里哗啦的流,连根月姑娘的头发丝都没找到。二十六七的人了,在那哭得跟猴一样,要知道少爷平时可斯文了,那会儿撕心裂肺的我这老头看了都心疼……”
“他多爱月姑娘啊。我带他回禾城后他就跟没魂了似的,少爷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人啊……要是那会儿能找到你就好了,能找到就好了,少爷说你一定活着,你真是活着了,可是少爷没了,没了……”
我静静的听着,垂眸望着脚下清湖。花瓣凄凄纷落,被涟漪微微推开,清雅恬淡的。可我的心里却像烧起了一把灼灼焰火,照亮了我的所有凄惘,蓬勃翻滚如天边被夕阳烧红的霞云。
周三恒喝醉了,有些人醉了沉睡,有些人醉了话多,也有一些人。不会醉。
我要如何才能不被浊气侵蚀,一直保持清醒?
我抓起一捧花瓣。手指轻轻摩挲,翩翩落入湖里。
晚饭是在房内吃的。数十个丫鬟端着山珍佳肴恭敬站在一旁,有几盘菜我碰过一次没有再碰她们就会端走,换上新的菜式。
这算是贵人生活了,以前我和师父经常做这样的白日梦,等我们师徒啥时候有钱了,咱吃一盘倒一盘,遇到不合胃口的叫厨子过来指着鼻子一顿臭骂……如今真到了这种时候却生出一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苍凉。
几天前我还在愁没饭吃呢,如今却奢侈成这样了。
但我清清楚楚明白,这一切不是冲我的,我若单是玉尊仙人的徒弟,凭师父和陈升的交情再好也绝不会有这般优待,一切是冲着杨修夷的。
不是为我,我没资格去指手画脚。
杨修夷……执筷子的手忽的一顿,纷乱的思绪中一句话挣脱出来,冲破了水面:“这可是无心栽柳呀,杨琤被九头蛇妖引回了沧州我还道可惜,这边却找到了正主。”
九头蛇妖。
筷子“啪”的一声放下,有太多理不清的思绪我无暇去管,这一句已足够牵动我的所有神思。
?
清州到沧州直接绕开柳州不过两日路程,天空飘起了蒙蒙雪花,我捧着一盅暖酒坐在马车上,静望着窗外逶迤而过的山川河道。
到了晋云城,上来两位年轻姑娘,劲装武服的打扮,各提一柄长剑,上车后她们有短暂的静默,再之后是滔滔不绝的畅谈。
上了乾丰官道,车夫在一个驿站停下,帮我去酒坊打了壶烫酒,回来后我来不及押上一口,那位较爽朗的姑娘马上道:“你竟不是下车?你也要往拂云宗门去?”
冰冷的手指被烫气包拢,热意传向心房,稍稍缓转了寒冷,我点头:“嗯。”
她们对望一眼,那姑娘大咧咧的笑道:“你也是去拂云宗门的?看病的,还是省亲的?”
我想说我去的是九龙渊,但牙齿冻成这样,连说话都变得极慢,不待我喉咙出声,她紧接着道:“难不成,跟我们一样是去助上一臂之力的?”
心下一紧,我皱眉:“怎么了。”
另一个秀气一些的姑娘马上道:“我就说她不知道嘛!姑娘,你身子不好,我劝你别去了,那边出了大事了!”
“大事?”
爽朗姑娘道:“这全是那些仙师们种下的恶果,如今地火要断,灵力要竭,封印要裂,鹤山要塌,宿沉廊要垮,姑娘你知道这后果有多可怕么?”
我睁大眼睛,像有山河沉沉压下来一般:“你说什么?拂云宗门要倾塌?”
这太可怕了,宿沉长廊下的妖怪岂是等闲之辈,两百来岁的在里面都算年轻了,怕是上千岁的都有一打。这是拂云宗门累世百年所获,倘若尽数出笼,那这后果……不仅是沧州,恐怕是整个汉东的灭顶之灾啊。
爽朗姑娘面色严肃,一点戏谑都无,认真的劝我:“最近地动严重得很,连千里之外都能感觉的到。姑娘你还是快走吧,越远越好,这趟浑水摸不得。”
“那你们……”
秀气姑娘洒意一笑,提了提手里的宝剑,眼睛倏尔一亮:“我们俩姐妹练得一身好武艺不就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嘛!现如今四方江湖人都赶去了。还有好些德高望重的前辈呢。”
“是啊姑娘,你还是快走吧,到时场面混乱,恐怕没人顾及得了你。”
我押一口烫酒,笑道:“不是的,其实我是去九龙渊。”
城郭村舍连绵而过。阡陌田野覆着白霜,凛凛寒风夹着雪花扑到我脸上,好几片落在我眉睫,没有立刻融化。我动作缓慢,干脆懒得去拂。它们越积越多,盈满后我眨一个眼睛就簌簌掉下来,落在我衣上,纯白纯白的。
两位姑娘继续聊去了,笑语吟吟,全无畏惧。我内心轻叹,执剑江湖,打抱不平。惩奸除恶,逍遥快活,有这样向往的人都很鲜活。就像暖夏开在池塘里的荷花。
师父的向往便是如此,单纯而快乐。
师尊呢,他喜静厌动,最爱品茶赏花,编织芦苇,偶尔锄田种菜。或捧个古籍阅上一日。
师公更为高雅,曲乐棋艺。吟诗作对,他的云游四方比师父更广。有时甚至九重天上都要去上一去。
至于我,少时想找父母,如今一心寻仇,也算得上是明朗。
可杨修夷……
捧着酒壶的手微微一紧,我似乎从来不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琴棋书画,他擅长,可是不带感情,兴趣来了玩弄一番,仅此而已;编织玩物,他手巧,可是没有心思,见过他摆弄几次,不是送给了我就是用来欺负我;吟诗作对,那只在游玩赏景时师公让他作一首,他才吟上几句,平日他从不会附庸风雅的在那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修仙习术,他很用心,因为那是师公的要求,但是我没看出他有任何一丝喜欢;至于除魔卫道,惩恶扬善,他根本不会像我师父那样主动去寻,撞上了顺手除一除,有时甚至撞上了也不眨一下眼皮,只冷漠清淡的路过。
家世显赫,一身惊世之才,世人痴痴寻求的东西他唾手可得,可是他要的是什么?爱好是什么?相处六年,我竟一无所知。
爽朗姑娘说千里之外都能感觉到地动,我一开始只当是夸张,却没想是真的。
第一声晃动过来的时候,我手里的酒尽数洒光,车夫长吁了一声,扬鞭继续驰马。越朝前走,晃动越频繁,马儿连连惊叫,把我们颠簸得够呛,这种情况周遭也有,四处吵闹声,吆喝声,谩骂声,官道上甚至有几匹马儿被暴躁的车夫抽的浑身是血。
到了第二日,我们的车夫终于无奈的叫道:“姑娘们,去不了了,马儿惊了踢。”
秀气姑娘掀开车帘,寒风猛烈灌入,冻得我瑟瑟发抖,她闷闷不乐道:“这才到哪儿呀,怎么办,雪这么大要我们走路去?”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车外白雪苍苍,长道刺目,所有人都在乱骂乱叫,秀气姑娘和车夫为付多少车钱而发起了争执。我呆呆坐着,心底骤然生出尖锐的骇意和悲茫。
像是响应我这念头一般,一声沉闷的巨响蓦然自远空乍开,大地随后猛烈一震,比先前数次都要来的剧烈。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天地刹那阒寂无声,少顷,四面八方大乱,人群惊声尖叫,马儿惊踢乱跑。
车夫和秀气姑娘被甩了出去,我则被狂躁的车厢撞的七荤八素,混乱里爽朗姑娘将我救出来,我们狠狠的跌摔在了雪地上。
大地的震动一波接着一波,所有人都在往回赶,拼命的推挤拥打,有人发出惨叫,竟被活活践踏致死。一些车夫干脆弃车而逃,许多受惊的马匹四处乱跳,有婴孩的哭声心碎的响起,空中飘荡着浓郁的悲凉死意。
爽朗姑娘扶起我,我浑身都在发颤,冻得说不出话,这时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听说九龙渊的九头蛇妖快要撞破吟渊之谷了,真他娘糟心,就从地下给钻过去了!”
迎面而来无数惊惶百姓,秀气姑娘和爽朗姑娘将我拉到一旁,爽朗姑娘拦住一位中年男子,拉起我的手:“这位大哥,劳烦你带这姑娘躲远些可……”
中年男子拍掉她的胳膊匆匆跑开,她们又连拦了数人,我颤着牙道:“不用管我,你们走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秀气姑娘关心却急切:“你当真可以?”
我捡起酒壶,僵硬的点头:“多谢二位了,你们快去吧。”
她们对视一眼,咬牙道:“那姑娘你保重,路上小心,我们走了。”
雪花纷纷扬扬,覆盖了地上因人们仓惶夺路而掉落的物什,衣裳,银子,手绢,包袱……还有那几具被踩烂并无人关心的尸首。
我蹲在路边涤尘阵里,挡的住寒风霜雪,挡不住严寒气候,我静默孤冷的望着来去匆匆的人流,不知如何是好。
我想去,但我不能被他看见,我怕又要成为他的拖累。可若不去,我的心怎么办,它已经开始乱窜慌动和莫名悲苦了,仅用胡思乱想,我就能把自己给活活逼死。
九头蛇妖,九头蛇妖,骆元安不是说它被杨修夷生斩了么!
抬眸望向远空,风雪低啸着,从险壑的高岭吹来,自我周遭泠泠而过。纠结良久,我抬手捡起两块圆润小石,如珠玑般滚在雪地上,双面皆阳,北上。(未完待续)
234 杨修夷番外(一)()
春节后又开始下雪,一连下了三日,万物尽覆银装。清歌苑中梅林怒绽,香气四溢,白雪在枝上积得有些厚,寒风吹来,枝桠晃颤中积雪簌簌洒落。
待到正午,阳光微探了头,素白雪地被染了芒色,映的一片耀目。
苑中一片冻境之湖,积满雪花,一座横宽三丈的白玉石桥连着两端。湖对岸,立着一座高阔雄伟的楼宇,瑞兽环绕,玉石为墙,顶宇古檀作梁,四方翘檐雕着云风祥鹤。
如歌端着雨花玉瓷盅和其他丫鬟一同垂首立在门口,良久,繁盛金贵的香木雕花大门被人轻轻拉开,一阵暖风带着清爽淡然的浅浅清香扑面而来。
面容端庄如玉琢的妇人沉步踏出,身着一袭鸾彩银花绒锦,外披云烟水仙白裘,身形高挑丰腴,眉眼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清冷。她微微侧首,抬手摸向如歌手里凉透了的瓷盅,眉心轻蹙,她身旁容色俏丽的女婢当即说道:“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