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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了一声:“要不是看你又老又脏,本大仙早把你做成人肉叉包了!”说完我伸手指向他的身后,大叫:“那悬棺里爬出了一个死人!”众人被我的一惊一乍都给吓得抬眼望去,我慌忙抬手移起老道脚边的烛台,趁他不备,尖锐的一头直直的戳入了他的屁股,他吃痛的大叫。我极快的掏出怀里的仙逆花拉着陈素颜冲穆向才跑去,大喊:“穆向才,用冰晶缠丝咒!”
我把仙逆花凌空抛了出去,他反应灵敏,当即将那朵仙逆花幻化成阵,一片冰晶将我们迅速包围,满眼白芒。
穆向才无奈:“这有何用?”
我喘着粗气:“能拖多久是多久,多活一刻是一刻。”
“既然自知要死,你怎不将烛台刺入他的后脑,反而扎入他的臀部?”
我一愣:“对啊!为什么我不直接将他刺死?”
因我不能杀人,所以我从未有过杀人的心思,第一个念头想的只是逃生。现经他一提醒,我顿时懊恼的想拔光自己的头发。
穆向才像看蠢货般的看了我一眼,单膝跪地,将痛昏过去的镯雀小心的放在地上,随后抬眼望向陈素颜,我忙轻咳一声:“我去照顾镯雀,你们聊。”
镯雀面色苍白失血,嘴唇被咬出了深深的印痕,回想方才她痛起来的模样,当真十分骇人。
半妖之痛,百骸四肢如扭曲拧断,棒槌猛敲;五脏六腑似磨盘碾轧,酸醋浸泡;外皮肌肤若万针狠戳,千蚁啮咬。夫半妖者,生不如死,却不得求死,解脱之法唯有人气妖气相冲百年,方可半妖成妖。
我轻轻握住镯雀的手,她给我的初次印象是个山水女子,尽得天地灵气,性情温婉,心若明镜。我还记得她贴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那日她夸我清秀,说要给我好好打扮,语调柔软,像一泓温泉注入我的心底,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一直觉得她柔弱娇小,其实我错了,她比谁都果断勇敢,敢爱敢恨,敢为自己争取幸福。细细想来,倘若她是如今的陈素颜,她一定会抓住任何一个机会与穆向才说明一切,不顾一切的角逐拼斗,绝不会拖延至今。
我抬眼看向陈素颜,她螓首微垂,和穆向才并肩而立,长长的青丝如水流直下,与她一袭绿衣相衬得那么完美,如湖畔清莲仙子,脱俗绝世。
她给我的初次印象是位芬芳美人,尽得人间恩宠,心智极好,心比天高。之后她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安然淡定,似无尘秋水般宁静淡泊。她很聪慧,把一切都看得很透,所以没了争强夺胜之心。但她并非圣人,不争不抢不表示就不记不念,穆向才是她一辈子都放不下的牵挂。
穆向才,你何其有幸,能拥有这两个女人的爱。
见他们始终那般站着,我有些按捺不住,便凝结神气,偷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陈素颜声音极淡:“我并非没有找过你,只是皆被你拒之门外。以你的习惯,那些书信怕也是捧到后厨当了柴火,你又不屑与官宦来往,我托父亲邀你被你的手下几次三番婉拒。在暖春阁偶有遇见,也不曾有机会与你搭上一言。”
“之后呢,为何不说?”
陈素颜苦笑:“之后……之后我如何说得出口?她在意我的存在,我们的过往,我就不会在意么?那日在牡丹崖顶,我就站在你们左侧的土丘后。你说的那些话……”
穆向才俊挺的身子明显一僵,他愣在原地,微微抬手,陈素颜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婧儿,你恨我么?”
“不恨,但我怨,我怨透了你。”
“可你要我如何做?”穆向才声音低沉,掩不住话里的苦楚,“三年前我便知道她不是你,但我宁可把她当作是你,且不说她只是妖,就算是具行尸走肉,只要是你的模样,能缓解我的相思之苦亦有何妨。后我习学玄术巫术防她害我,这才知晓她是只半妖。她待我如此,若你是我,你当如何?”
陈素颜没有说话,神情平静淡然,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过她清瘦略尖的下巴。
我托腮想了想,如果我是穆向才,我一定会拿扫帚把镯雀赶走。如果我是陈素颜,那我一定指着他的鼻子骂,为什么三年前殉情时就没把你摔死,死了也好给我留个好念想,如今和别的女人又亲又抱又做那档子事,对我又打又骂还想害死我,形象坏得一塌糊涂,反正我是不要了。
穆向才上前一步将陈素颜拥在怀中,曲线完美的下巴支在她的额上:“婧儿……别动,让我抱着你,我怕是场梦。”
我忽然想起了那绺结发,那只香囊贴着他的胸口,是离他的心最近的地方。穆向才当时递给我时十分的犹豫,眼神中强烈的不舍和爱意,是对曲婧儿,而非镯雀。
陈素颜窝在他怀里低声哽咽啜泣,我叹了口气,真好,落水的小兽终于有人疼了,可我这落难的局外人怎么办,那牛鼻子老道看上去绝非良善之辈。一旦冰晶缠丝阵消失,我们都得玩完。
想到这,我忍不住咳嗽两声打断他们:“想想办法吧,垂死挣扎一下也好呀。”
第三十二章 亡魂殿(三)()
话音刚落,我们的阵法便“砰”的破裂,冰晶缠丝的白色银点散尽,数十根石笋像长矛一样对准我们,将我们包围其中。
牛鼻子老道仍站在石台旁,捋着他脏兮兮的黑胡子,似笑非笑:“呆的太久不怕被憋坏么?”
我忙大声道:“若我用其他东西代替血绛珠你看如何?比如我的血,虽然没有绛珠亡魂曲那么庞大,但是招惹个五六千的妖怪……”
他大手一扬,一根石笋冲我疾飞而来,我赶忙往一旁跳去,他恨恨的说:“你这丑八怪真真的招人烦!”
我一怒:“净说别人丑!你自己也美不到哪去,比起来我至少还有个人样,谁像你!成精的蛤蟆,变态的狻猊!”
说话不服输的下场就是又挨了几根石笋,尖锐的石刃擦过我的胳膊和腿,割出好多血痕。其中一根石笋却是冲着我身旁的镯雀而去,高悬于她的心口,闪着逼人的寒芒。
穆向才大怒:“你敢!”
“交出血绛珠,我就放过你的娇妻!”
“你若敢伤她一寸一毫,我会让你付出千倍的惨痛代价!”
“哈哈哈!”老道仰头大笑,“这里没有琴音,就算你祭出血绛珠,死役也不会听命于你!”
穆向才冷笑:“何须琴瑟?一叶一指足以奏乐!”
老道摇头:“我已没了耐心,你快些将血绛珠交给我,不然……”话音一落,那石笋顿时像奔脱出河床轨道的瀑布,万钧直冲而下,风声啸然,在离镯雀心口一寸的地方蓦地停住。穆向才和陈素颜登时吓得脸色苍白,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老道故作哀痛,啧啧说道:“我也是舍不得的,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要变成粪坑污水里的蝼蚁蚊蝇,与那些脏臭的东西处上万世,真是招人心疼呀。”
穆向才咬牙切齿,浑身紧绷,像随时准备一跃而起的猛兽,狠狠的盯着老道。老道没了耐心:“我数三下,若你……”
我大吼:“不能给!”
陈素颜也知事态严峻,焦灼的看着穆向才,微微摇首,嘴唇轻颤却说不出一字片言。
“一!”
“二!”
“好!我给你!”穆向才怒吼,手心蕴出一团红光,一颗红色圆珠停在他的掌心之上,约莫汤圆大小,颜色黯红,模样并无奇特之处,却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戾气。
“你先把她们都放了!我……”
一道紫光骤然冲他飞去,穆向才抬手幻出白光抵挡,仓促之间不敌紫光,他的左臂被划了道极长极深的裂口,险些断臂。
陈素颜吓得快站不住身形,扑去帮他止血。
老道身形一晃便到了穆向才跟前,穆向才一把将陈素颜拉到身后,迎身和老道缠斗到一处。
我忙趁乱将镯雀的身体从石笋下拖出,穆向才大吼:“田姑娘,求你把婧儿和镯雀带出去!”
陈素颜凄厉大叫:“不!我不要!”
就在这时,苍凉悠远的梵音骤响,穆向才跳出打斗圈,他面孔如玉般光洁,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左臂有着极为刺眼的殷红鲜血,一身冷然之气摄人心魄。他修长的右手食指微微弯曲,凑在苍白的唇边,音律如水泻云涌般流畅而出,五色音阶跳跃折转,高低起伏之间毫无间隙。
老道又惊又骇,暴怒:“你竟敢在这时将死役召出!快放了我!”我这才看清,老道竟被红色绛珠困于其中,不得脱身。
穆向才唇角滑下鲜血,急促道:“田姑娘!快送她们出去!”
我很想骂他,你开的什么玩笑!我四体不勤,体力透支,我如何送她们出去?我隔空移物只能移些小物件,像粗腰女人那样的庞然大物,也得短距离拼着一口气才行。她镯雀虽然体娇身轻,可好歹是个成年女子,又非婴儿孩童,难不成要我拖着她的一条腿将她拖出去么!那还不如死在石笋下来得痛快!
这时陈素颜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循着她的目光望去,我也吓得差点叫出了声。
高高悬于石壁上的悬棺剧烈的发颤,一只枯槁的手攀住了棺材,紧跟着坐起了一具发黄发皱的干尸!稀落的头发黏在它的头顶,嘴唇已腐化彻底,露着森寒的黄牙,双目空洞,皮肤单薄,浑身的骨头根根暴露在外。再接下去,洞内所有的木棺都开始发颤,像一出噼里啪啦的诡异奏鸣曲,震得我头皮发麻,四肢发寒,胸口的沉闷越发严重。
我忽然想起了陈素颜的打架天赋,我伸手指向镯雀:“你快去把她抽醒!”说完我朝穆向才急速跑去,怒骂:“你在干什么!你要祸乱苍生吗!快住手!”
“你快带她们走!此处我自会毁掉!”
“你能将它们控制住么!”
他苦笑:“以我如今之力实难做到……田姑娘,我一直待你极差,无颜再求你什么,只望你看在与她们二人的交情上,今后多加照顾她们。”
我一惊,听这语气,莫非他要与这溶洞同归于尽?不由多想,无数具行尸已密密麻麻从木棺中钻出,刺耳难听的尖叫令人头皮发麻。
我急道:“这里戾气极重,死于此处魂魄是入不了轮回的!永生永世都将被困守在这,你疯了么!”
他微微摇头,眸色坚毅,唇角又淌下数滴鲜血,艰难道:“田姑娘,我快撑不住了,罗巫师就要破障而出,我求你快些带她们走!”
“我不走!”陈素颜抱着镯雀大哭,“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婧儿!”
“若你永被困守此处,我陪你有何不好?初九,若你还当我姐姐,将镯雀带走!”
我现在可没心思理这些姐姐妹妹的。
我极快的跑向石台,七零八落的捡了许多巫器跑回来,在血绛珠附近摆下极为杂乱的阵法。我拍手道:“好了!我们快走!能困他多久是多久,困不住了也有那些干尸!”
穆向才赞许的看了我一眼,抱起镯雀带着陈素颜朝洞口急速跑去。
所谓的死役在这时躁动到了极点,万千具死尸扭曲着骨骼僵硬的身体从木棺中爬出,空中满是腐朽糜烂的气息。
没了穆向才的制衡,老道很快就从绛珠障里脱困,而我摆下的阵法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