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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说什么糊话!要死也是我,与你们何干!”
蒋姨娘啜泣着,从怀里摸出个鼓鼓的香囊塞到她手里:“这儿,娘把首饰都卖了,又从你哥哥那儿拿了点,你有多远便藏多远吧,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
公孙婷凄怨的看着她:“娘……”忽的一顿,“娘,石郎怎么样了,他可还在牢里?此事能不能求哥哥想想办法,不要让石郎知道?就说,就说……”她垂眸想了想,擦掉眼泪,“就说我被人陷害。拿去顶罪了。”
玉弓冷冷一笑,我抬眸看向石千之,他仍那样站着,跟原来一样的姿势。这样的幽黑寒光里,他高大的身影看上去就像尊冰冷石像。没有一丝感情。
月色如银,山风如铁,公孙婷在那叙叙给她的娘亲交代着说辞,蒋姨娘垂泪,忽的叹道:“千之这孩子多命苦,虽然沈家贱人不讨喜。可却实实伤了他的心,你如今又要这样骗他,你可……”
公孙婷忽的激动打断她:“不要把我跟沈云蓁相提并论!”
在蒋姨娘提到沈云蓁时,我终于看到石千之的脑袋抬了一下,隔得如此之远。光线也是晦暗的,我却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眸里的冰寒和凌厉。
玉弓低声道:“急死人了,这石千之怎么还不出去啊。”
我也急,公孙婷和蒋姨娘此时正牢牢堵着进山的路呢。
我看了眼天色,等不下去了,打算弄个阵法把他们三个关一窝,让他们自己解决去时,却蓦地发现石千之不见了。
我一愣。忙撑起身子,小腿紧紧的,像被什么东西拉着。我迅速回头,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玉弓双眸睁的大大的,惊恐的看着我,嘴巴张啊张,发不出声音,整个人都动弹不了了。
是归海草。
归海草的汁液和白草。越麟香一起捣碎,放在容器中以阵法凝为冰晶。就是封人四肢的归海钉。
归海草性喜沼泽,好群居。与其他植物一样,吸天地之灵,不会伤人,当然,快要成精的除外。
我的上身也渐渐僵硬,好在终于凝出了真气,一把五灵焰火及时烧了起来,我腿上的归海草滋滋化为灰烬。
底下两人登时惊惶叫道:“谁在那!”
我痛得龇牙咧嘴,忙拍掉脚上的火,飞快抽出靴子里的匕首斩断玉弓身上的束缚,默念一段咒文后在她眉心一点,而后从包袱里翻出好几件巫器。
清心阵落定后,我跳下土坡,不理会这对母女的悚然,直直朝石千之消失的地方跑去。
公孙婷旋身追来,怒喝:“站住!”却被玉弓的长剑于半路拦下。
我抽出中天露,在地上照了照,不由一惊,归海草精居然把石千之这头大黑熊给拖走了!
这家伙,摆了半天的冷酷造型,结果一点用都没派不上,就被拖!走!了!
我哭笑不得,真是替他憋屈。
回身看向斗得激烈的两个姑娘,要不是玉弓手里有剑,她这会儿怕是已经被打趴下了,公孙婷的武艺真的一点都不比十八差。
我隔空抓来包袱,刚抓稳,便听到一声厉喝:“不准动!”
我抬起头,没想到蒋姨娘的功夫竟也这么好,一把匕首握在她手里,另一头架在了玉弓的脖子上,冰冷的薄片贴着白皙肌肤,划了线血丝。
公孙婷一步上前,反手劈开玉弓的胳膊,夺下了她的长剑,直指着我:“把你的包袱放下!”
“小姐不要理她!”
蒋姨娘神情狠厉,揪紧玉弓的头皮往后扯去:“住嘴!”
我一笑,干净利落的把包袱往地上一抛,抛完之后飞快抬眸看向她们身后:“还看戏呢!动手!”
公孙婷一愣,就要回头,蒋姨娘却是个老江湖:“别听她糊……”
我语声陡然凌厉:“暗器!”
地上一堆石头嗖嗖撞向蒋姨娘,公孙婷失声:“娘……”
我双手飞快在胸前结印,暗纹印花紫光瞬间击在她身上。她痛的惨叫,我出手如电,拿住她的手腕,想潇洒的夺剑,却没那么好的身手,心下一恼,我踹她:“松开啊!”
“婷儿!”
一切发生极快,数秒后我就抓住了公孙婷,长剑横在她脖子前,其实是个很不标准的挟持姿势,但我看向蒋姨娘时底气相当的足:“放了我的人!”
这种局面下应该有场比拼心眼的对峙,我都做好唬人的说辞了,蒋姨娘却连表现的机会都不给,登时双腿一软,拉着玉弓就跪了下去:“姑娘,放了我的婷儿,求求你放了她吧!”
玉弓愣愣的朝我看来,我也愣了一愣。
公孙婷被我的凌薇扇影打得还没缓过劲,虚弱道:“娘……”
蒋姨娘哭道:“姑娘,你是官府派来捉拿我女儿的吧!我求求你放过她吧,婷儿本性是善良的,她自小就乖巧懂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出手害人的!婷儿,你快跟这位姑娘说说,快说说你的苦衷啊!”
她始终没有松开玉弓,擒制她的手法根本让玉弓无法脱身。
我冷冷道:“快放了我的人!”
她却不予理会,继续跟我痛哭:“姑娘,我知道你们当官的都是心慈手软,见不得我们百姓受苦的,我们……”
也不管我是不是爱听,她就在那边哭个没完,将公孙婷的童年描述得极为惨烈,被嫡女欺负,被嫡子欺负,被夫人欺负,还有二太爷那老畜生乱了伦常在她十一岁时就将她奸污了,公孙府的内宅里那些丫鬟嬷嬷受人挑唆,动不动就在给她们的饭里下药,变着法子的折腾她们。她和那几个兄妹,自小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连狗都过得比她们好……
期间我打断她数次,她始终不为所动,可哭得再伤心,再难过,玉弓都被她压制得死死的,毫无挣脱之力。
我早上还嘲弄杨修夷啰嗦,如今在心底把他拎过来比较了一下,我觉得杨修夷说话真是言简意赅啊。
可惜没办法,我不敢轻举妄动。
但终究蒋姨娘不是我,我可以哭上一天一夜声不哑,眼不肿,她在半个时辰后终于消停了。
我抹了把冷汗:“可以听我说话了?”
她抬头看着我,目光有着恨意。
我说:“我说了多少遍了,不是官府的人,我也没有要把你女儿怎么样,你只需放了我的人,我自会还她自由。”
我不知道那什么二太爷奸污公孙婷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一般父母哪会拿这种事情来博人同情?看看徐官城那清容的好姐妹,似乎叫兰芝吧,被那么多个男子奸污了,可她父母为保她名声,却连官都不报。结果变相的令群畜生更加肆意妄为,活活逼得自己女儿跳河溺亡了。就算不为名声,也要为她的尊严着想啊。
但这事放在蒋姨娘身上,我顿时就有错乱的感觉。可能因为公孙婷犯下滔天罪行,在京城已没法呆了,名声败坏到极致,便无谓再败坏一点了吧。
可我知道公孙婷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姑娘,沈云蓁傲,公孙婷也傲。
蒋姨娘双目通红:“姑娘,你说什么都不肯放过我们吗?”
我头疼:“你先放了我的人!你不放我也不会放的!”
她应该也可以看出我不是官府的人了,我和玉弓这模样,怎么看都是反官府的才对。可她仍执着的把那些故事说完,除了想用苦肉计引得我恻隐,趁我精神松懈扑上来砍死我以外,我想不到她的其它目的了。
终于,方才我已经准备好的对峙说辞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未完待续)
352 千头沼泽()
月亮往西沉了一沉,星子零碎,山谷空寂,又过去了一个时辰,不知道杨修夷他们眼下的情况如何了。
我边惦念着他,边继续和这女人较劲,我已经气得想用巴豆把她脸上的所有洞都给堵上了。可她的眼睛却还频频冒着凶光,嘴巴嘚啵个没完,因为夜晚森冷,她还被冻出了鼻涕,偏头就擦在了玉弓的肩上。玉弓那表情,我怀疑我再救不下她,她得自己朝前抹脖了。
我打了个哈欠,却仍不敢松懈,她也如是,边打哈欠边道:“快放了我女儿……”
我的脾气一向又臭又硬,跟我较劲我从来都不会是输的那个,如今我不得不感叹,我总算遇上了一个对手。
但结果仍是我赢了,我无意中说出石千之被归海草精拖走了,引得公孙婷尖叫:“娘!快放了她!”
蒋姨娘肯就怪了,于是轮到她们母女较劲了。也就是这较劲的功夫,我终于可以对玉弓使眼色了,两粒石头嗖的击中蒋姨娘的手腕。趁她发麻的一瞬,玉弓陡身挣开,蒋姨娘飞快去追,却被我的凌薇扇影击中,玉弓左腿随之飞踢而去,匕首坠地。
她们母女被我关进了天灵困阵里,打算等破了左显的阵法再来好好算账。关进阵法前蒋姨娘用难听的话骂我,我忍住骂回她的冲动,冷然道:“我管你女儿有什么苦衷,为了私利残害无辜,还编出那些谎话去污蔑死者,真是恶心!我确实不是官府的人,可你女儿心肠太毒。不看她领罪伏法我胸口憋得慌。你们母女好好聚聚吧,等我忙完了再来送你们去官府。”
“还有,我才不是管闲事,她杀害的那个人是我夫君的堂弟!”
她们一愣,我转身。懒得理她们了。
安置好这对母女后,我和玉弓赶忙朝石千之消失的沼泽追去。
夜色凄凄,树林里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咬的很痒,我还好点,玉弓就崩溃了。不仅如此。再往前走一段后,我们惊讶的发现,这里的古树竟然也是活的,枝桠迎风斜横,肆意乱颤。根本不是夜风所为。好在它们没有要伤害我们的意思,更像是熟睡时在慵懒的挠着脑袋。
我们不得不放慢脚步,因为害怕光亮太盛,我把中天露藏在袖子里,只露出一小截来照明。
玉弓执剑警惕的贴着我,低低道:“小姐,这里好古怪……”
我也低低道:“沈老头自己就是个古怪的家伙,这里能被他挑中设阵。自然也是古怪的了。”
说完不由被自己的话吓到,虎形山是一个,走完这个。我还得抽个时间去清规山找那老家伙的坟墓啊,古怪的事情说不定更多……
心里哀叹,但其实最令人害怕的,还是逐鹿潭。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虽然这句话我以前经常用来形容师父的脚臭。
走了大约一里地,终于看到了石千之。却不是被归海草绑缚的模样,而是被高高吊在了空中。
不止他。空中还吊满了其他东西,有骨架。有半腐烂的尸体,有动物,有妖精……
密密麻麻,数以千计,掩映在枝桠密林上,令人冷汗陡起。
我下意识就拉着玉弓后退,她结巴:“小,小姐……”
是妖怪,还是修为高深,可以瞬间碾死我的妖怪。
黑暗中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我呼吸窒却,浑身绷紧。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的骇意蓦地传入我脑中,不及细想,我左手结出护罩猛的推了出去!
一根枯藤“啪”的撞来,护罩登时碎裂。
“快跑!”
我拉起玉弓转身朝外狂奔,边跑边拉开包袱,乱翻乱扯,散了一地,终于摸到云深重英珠。一把将它捏碎,仰头吹向空中,绿芒顷刻氤氲天地,珠零玉碎,萤火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