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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还找得到她吗?”
他咬了口鸡肉,淡淡道:“她死了。”
我一愣,他看我一眼:“今天去城里给你买蜜豆糕时,恰好撞见的,城门上挂着六个女人的尸体,她是其中之一。”
“六?”身为巫师,我对六这个数字是极为敏感的。
“嗯。”
我静望着画中女子,青葱明丽,应是她年少时画的。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我缓缓收起画卷:“算了,这些都是官府的事了。”
他递来酒坛,我灌了口,从他的烧鸡上掰了只鸡腿下来,开始跟他漫天吹牛。比如征服星辰大海,荡平六界八荒什么的,被他骂不知天高地厚。我反过来问他有什么理想抱负没,他说想去妖界走走,他小的时候他爹从妖界带回去一只烤鸡,那味道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然后我们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过去很久,姜蓉他们苏醒动身,我朦胧的看了眼天上月亮位置,大约寅时三刻。
打了个哈欠,想着偶人身上被我们置了琅琊露阵,就算拉开一些距离也还是追的上的,便继续闭目沉睡。
刚入睡没多久,数人策马而过,我烦躁的抱住脑袋,待他们走后又渐渐沉入梦乡。
但今夜真不知是怎么回事,没过多久,又是一支马队,走得虽慢,可讲话声音着实太大。
我恼怒起身,刚要设下静心引,听到其中一人哈哈大笑:“刘兄当真不知么?此次就是去为田初九平反的!”
我一愣,揉着眼睛探过去。
“平反?”
“呵。”男子冷笑,“那帮趋炎附势的家伙,当初宣城屠妖大会闹得那么凶,他们拿一个无辜丫头开刀,谁能想到这田初九的来头会这么大?前不久她嫁了杨琤,那些个名山大川出来的高人纷纷跑去捧场,当初那些家伙现在怕了,立马转风向了,真是搞笑!”
我微微皱眉,其中一人好奇问道:“他们打算怎么平反?”
另一人也道:“对啊,当初不是闹得很凶么,还说的有理有据,现在平反不是给自己打脸吗?”
“平反还不简单?”另一个男子冷笑,“赖给田初九身边的人不就得了?”
我一惊,蓦的想到了湘竹。
他们离开好远,狐狸不知什么时候醒的,躺在那儿,声音带着丝沙哑:“他们是去苍山竹坞亭的。”
我回眸:“你怎么知道?”
“昨晚买烧鸡时听人提过,我不知道跟你有关,便没讲。”他看向另一道下坡,夜寂天寒,四个打扮相似的姑娘缓步走来,两人各捧着一个烧饼,一人搓着手,絮絮叨叨:“都快腊月了,真冷啊。”
“是你自己笨,还不会调真气御寒。”
“你以为我想来么,本来跟二师兄约好一起去后山练两个月的剑法的呢……”
……
花戏雪看着她们:“是秉州七曜门和郴州石阳剑派联合的,姜蓉带你去的地方会不会是那?”
我摇头,表示不清楚,折了根凝霜的树枝回身蹲在地上,横七竖八乱画着,边整理思绪。
从盛都出发之前我们根本没听过什么平反大会,那应该就是我被他们绑架的这半个多月里面发生的。
这半个多月他们一直在荒山野外,连官道都未曾去过,最奢侈的一次是在一个百来户人口的小村子里打尖,根本没机会知道什么平反大会。而且,半个月之前,他们也不可能想到会绑到我,我这次被绑架纯属就是一场意外。
想了半日,我看向狐狸:“引他们到处乱走的那个人应该不可能知道我在他们手里吧,这一路他们没跟别人交流,也没留下什么线索。”
他点了下头,我继续道:“又或者,其实不是别人在引他们走,而是他们在跟踪一个人?”托起腮帮子,树枝在地上乱点,“不论如何,这场平反大会看上去跟我有关,但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
“狐狸,要害我的人太多了,随便哪个角落都能冒出一堆的阿猫阿狗来……我有个不好的感觉,可我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他静静看着我,我若有所思的用树枝在地上乱戳着,说道:“他们用我的名义引人过去,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的,苍山竹坞亭又是上古十巫最后现世的地方……还有姜蓉他们,带着一个田初九的偶人出现,又会发生什么呢?”
我把树枝一扔:“算了,那地方太危险,发生什么都与我们无关。”
“你的意思是跑路?”
“当然不是!”我一笑,“我们来捣乱!他们用我的名义引人过去,我们也可以啊!”(未完待续)
387 六个姑娘()
389 枫泊驿站()
390 借刀杀人()
连夜赶路,很快离开汉东,进入了曲南。
曲南的冬天一向暖和,但今年不知为何,我们的车队经过一条大江时,竟看到江面上结了一层霜冻。
几个穿着蓑衣的老翁在那垂钓,一人愉悦的笑了声,长臂一扬,肥美的大鱼从凿开的江面里提了出来。
妙荷趴在窗口,伸手指着:“好厉害!小姐快看呐!”
我不屑撅嘴:“这算什么,当年我一盏茶可以钓十条。”
妙荷惊讶:“真的?”
婇婇一笑:“吹牛!”
轻鸢也笑:“吹牛!”
我急了:“我才没吹牛,不信去问我师父!”
玉弓狐疑道:“难道小姐一口气放了十根鱼竿?”
湘竹第一次插嘴进来:“是十七根……”
“噗!哈哈哈哈!”
我从睡了吃,吃了继续睡的狐狸怀里拔出抱枕:“这有什么可笑的,总归是办到了,你管我用什么方法。”
正午时分,马车下了潇妃官道,踏入珝州境内。今天日子不错,红白喜事皆宜,路上遇到好多迎亲的和送殡的。
花戏雪被唢呐吵醒,脾气那么不好的狐狸竟没有一点起床气,漱了口后就开始啃他的烤鸡,馋的妙荷和婇婇直咽口水,他熟视无睹,掰下一条鸡腿给我:“要么?”
我摇头:“身体不舒服,你给她们吧。”
他“哦”了声,继续啃,啃完才回神:“身体怎么了?哪不舒服?”
我没吭声,捡起蜜豆糕一口口吃着。
到永城是在午后未时。我以为杨修夷会来接我,可是喧哗城门外一个熟悉人影都没有,进城后也不知道去哪找他,我们就随便找了家客栈。
两日赶路大家都累了,各自休息睡觉。我胸部疼的难受,躺了会儿,穿衣起床,偷偷上街去找大夫。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听师父说很多病人都害怕去大夫,那时我完全不能体会。如今却切实感受到了。
我进了个生意极旺的药堂,忐忑不安的候在茶厅里,脑中胡思乱想,很怕大夫会说你的这具身体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经常健忘。记忆不好?孩子,你的骨头开始老化了,内脏也出现问题了,你活不长了,死后骨头还会黑黑的……
我揪着衣襟,喝一杯茶,又喝一杯茶,候了一个时辰。药堂六七壶茶被我灌进了肚子。伙计诧异的看我,再诧异的看我的椅子,也许在想这人怎么还没尿裤子。
终于轮到我。大夫是个端庄漂亮的年轻女子,气质清许如水,一袭月黄色轻烟长衫,垂眉提笔,坐在珠帘后。
听到动静,她淡淡道:“坐吧。”
我乖乖就坐。她一顿,抬起眸子。杏仁般的乌黑明眸落在我脸上,一丝诧异:“田姑娘?”
“咦?你怎么知道……”
她一笑。淡若浅绛山水的墨画:“我姓孙,我们有过几面之缘。”
我愣了愣:“你,你是风华老头的……”
她面淡无波的抬手:“田姑娘,手。”
我望着她的素长纤指,纹丝不动。
她淡淡道:“原先想过你会来,但没想到这么快,怎么,杨公子没陪你么?”
“你知道杨修夷在这?”
她打量着我,微微蹙眉,没再说话,笑着看向我的手。
我咬住唇瓣,挣扎了会儿,起身道:“不看了,后会有期。”
转身要走,她将我叫住:“你若有什么难处,我可以替你瞒着,可若是因为我师父的事,杨公子没同你说过我么。”
“说你什么?”
她望着我,目光如静谧水月,笑道:“先看你的病吧。”
我终究还是坐下了,她的手指搭在我腕上,问我何处不适,我一一对答。沉吟良久,她噗嗤一笑:“田姑娘,不过气血不通罢了,你怎这么紧张?”
“气血不通?”
“吃些活血化瘀的药便行。”她取了张纸,落笔成行,“许多姑娘同你一样,葵水未来之前都会如此,你是第一次疼?”
我愣愣的:“啊?”
“平素会否痛经?”
“痛经?”
她顿了顿,忽的一笑:“也是,你成亲不久,兴许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跟我成亲什么关系?”
她笑着摇头,唰唰写了个单子递来,我扫了眼,弱弱的望住她:“那我会不会死?”
“死?”
“对。”我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看看我还能活多久?”
她表现的有些郁闷,盯着我的眼睛,半响,问道:“田姑娘,除了胸腹不适,你还有其他什地方不适么,比如会不会出现什么癔症……来,我翻翻你的眼皮。”
我:“……”
这我听懂了,没好气的推桌起身,心中腹诽,你才神经病。
药方塞进怀里,出来时有些放心不下,我又找了家药堂,结果老大夫说的话跟她大同小异。
我郁闷的又将一张药方塞进怀里,继续再找。
一个下午找了五家,说法近乎一样,最后我进了家酒楼,特别阔气的要了个雅厅,闷闷不乐的趴在了里面。
几张药方都不一样,但一些调理血气的草药是重复的。
其实我不该去找他们的,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浊气戾气煞气和孤灵,我该找的应该是杨修夷和师尊他们,可我没有勇气。
窗外天色渐黑,我将药方收回怀里,刚立起身子,浑身陡然一个寒颤,我下意识朝右边墙壁望去。
……
半个时辰后,我的房门忽然被人移开,一个男人轻轻嘀咕:“看吧,敲了那么久的门都没人。我就说她走了嘛,喝那么多东西她早憋不住了吧。”
我皱眉,压根没注意有人敲门。
又一个男音嘀咕:“是个怪女子啊,要了这么好的雅房,也不点几个像样的菜。一看就不是什么穷人嘛。”
“这不挺好,我们能偷会懒了不是。”
置于霜林染醉座屏上的烛盏被点亮,一个伙计叫了一声,脸色惨白的跌坐在地,指着我:“她,她……”
另一个伙计闻声赶来。傻愣愣的看着我。
我像只壁虎一样踩着案几趴在墙上,同样傻愣愣的看着他。
“姑,姑娘……”
我伸指:“嘘……”
他指着隔壁,结结巴巴:“你,你是在偷。偷听?”
我从怀里摸出五钱银子丢了过去,使了个眼色。
他们对望一眼,愣愣点头,就要退出去时,我低声叫住他们:“等等!”指着身材矮小的那个,“你的这身衣裳,给我。”
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