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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起软枕,我靠着车厢。怅然道:“我是我,他是他。他没有欠我什么。”
“可姑爷是你的夫君,你嫁给了他,他自然便要……”
“人是为自己而活的。”我打断她,“我嫁给了她,可我依然还是田初九。”
她微微皱眉:“啊?”
我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从元宝山出来时,师父教过我夫妻之道,可我忘光了,那日在阿玲面前说什么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其实我连三从四德是哪三从,哪四德都不知道。”我轻叹,“我以前听一个说书先生说过,这世道女人只需嫁个好男人就能过上一辈子安稳世日,可我觉得,成亲是一码事,自己是另一码事,人不能太依赖别人。”
呆毛讷讷:“听不懂。”
我发现我又扯远了,拍了拍软枕:“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可能真的被师尊上身了。”一笑,“不管这个了,我有个计划要你们帮我。”
他们异口同声:“什么计划?”
我神秘兮兮的招手:“来,过来。”
……
六日后,我们按照路线行程在一座野村休憩,我收到了杨修夷的第一封信,字迹雄浑清俊,寥寥数语,嘱咐我好好照顾自己,戒躁戒怒,他很想我。
我收好信,吃了点东西,说要睡了,让那些暗人都守到外边去。
后半夜,呆毛终于回来了,带了三具尸体:“主人,我找了好久,只有这三个死人跟你体型像,脸也是干净的。”又摊开一个包袱:“这套布甲是我偷来的,你应该可以穿。”
“嗯。”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用具和药材,在自己脸上抹了层暮雪灵草,看向玉弓:“你的速度一定要快,我痊愈的很快。”
呆毛在一旁洒顼酒,不安道:“要快也要准啊,我舍不得主人疼。”
玉弓容色严肃,认真点头,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来吧。”
两个时辰后,我沐浴换衣,长发挽起,对着铜镜小心的贴上死人面皮。
呆毛清洗地上的血水,玉弓则将我的脸贴在了被我剥掉脸蛋的小伙子脸上,再用控身花结试了试,肢体有些僵硬,她撇撇嘴角:“看来只能靠我胡编乱造了。”
我拿出一个小木盒:“这些信,到时候让那些暗人去寄。”
“嗯。”
双目噙泪,我伸手抱住她:“麻烦你了,玉弓。”
“小姐,你自己当心。”
我点头,将衣衫整理好,看向呆毛:“走。”
军队人数百八十万,却比形影单只更不好找,好在杨修夷留了回信地址,三日后,在辽江崇煌城外的西南群山里,我们追到了他们。
我脸上这张面皮的主人属于登治尊伯那支军队的,师公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人认识他,但为谨慎起见,我白日里只敢在后营瞎晃悠,帮忙洗洗衣服,烧烧水。
到了晚上。我满脑子都想溜到前方去见一眼杨修夷,却一直没找到时机,戒备着实森严。不过心里是知足的,比起嵯峨岛,我现在在离他这么近,可以随时知道他安全与否,足够宽心了。
可这样简单的日子。都没能让我拥有上多久。
这夜我在营地外的阵法里等呆毛。这两日不知吃坏了什么,浑身都不舒服,头晕乏力。恶心想吐。
呆毛去了好久,终于捧着一堆小竹筒回来:“主人,没有你说的莫闲啊。”
我忍着恶心,一个个闻过去。不解道:“可没道理啊,我的身体不会生病的。”
“我还是去给你找药吧?”
“不行。军营里用药记录很严整的,突然少了药物,会被发现的。”
呆毛抿了抿唇,在一旁坐下。爪子放在毛绒绒的大腿上,懊恼道:“要换做以前,这四海八荒。我想去的地方,眨下眼就可以到了。我就可以去凡界给你拿药了。”
我不信任的瞟了它一眼,它忙道:“真的!鲲鹏抟风九万里,可我比它还远呢。”
“那你现在怎么不行了?”
它嘟囔:“我这不是忘了么……”
我撇撇嘴角,将小竹筒推过去:“扔掉吧。”
“啊?不喝吗?”
我摇头,烦躁道:“闻着难受。”
“哦。”它乖乖抱起,“其实我闻着也挺难受。”
话音刚落,清脆的阵法碎裂声“砰”的响起,我们一惊,抬起眼睛后更惊。如云火把下,师公一脸怒意的瞪着我,杨修夷立在他旁边,满目惊诧:“初九?”
我被带回军帐,大帐内壁浇了中天露汁,一片湖水蓝光。书案上有一面晶壁,悬浮空中,镜中一个清秀男子正愕然的睁着眼,是我。
师公摸出一块掌心大小,金桐古玉镶嵌的圆镜,晶壁幻为轻烟尘雾,被圆镜收入,一阵萦光。
双肩无力垂下,佘氏浮生镜,我竟将它忘了。
偌大军帐只有我们三人,我低下头,双膝跪地。
杨修夷握着我的手,在我旁边跪下,师公长眉一扬,杨修夷沉声道:“我和初九是夫妻,任何责罚,一并承担。”
师公没有说话,眸色阔远清寒,在等我开口。
我沿着耳际缓缓剥下面皮,思量许久,我鼓起勇气,坚定道:“师公,这次如果不是浮生镜,你们压根不知道我在对不对?我说了我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和麻烦,我绝对不会拖累大家的!”
他望着我,再望向杨修夷,淡淡道:“明日一早送她回去,人手你去负责,找两名女子,寸步跟着她。”
我不解:“为什么?”
杨修夷墨眉紧拧:“是。”
“师公!”
“九儿,此次如若你没在规定时间达到嵯峨岛,我必重重罚你。”
我急了,忙道:“师公!让我留下吧!我学了那么多巫术,我可以派上很多用场的,闲云老怪一直夸我,你可以去问问他啊!”
“丫头,你不听师公的话了么?”
我哭了:“可为什么啊?为什么非要赶我走?”
杨修夷握紧我的手:“初九……”
我抹掉眼泪,满腔委屈。
我有多么害怕?
我已经活不久了,我一死,我和杨修夷就会尘寰永隔了。
过去这六年,我在湖底四年,尘间漂泊半年,他在云州无争城又耗费了半年。回来后,我们几次分散,聚少离多,更何况我这特殊身子,一昏就是十天半个月,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日子,连半年都没有啊!天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和煎熬?
我苦苦哀求,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一直疼我的师公会变得这么坚持,毫不动容,甚至连理由都不给我,只是一味的让我离开。
争执良久,我哭得心碎,终于不甘的吼了出来:“我不走!我死也不走!”
杨修夷拉住我:“初九!”
我声音低了下去:“师公,我求求你了,我不当巫师,我去后营当烧火丫头,你罚我什么我都认,你要我背多少篇文,抄多少书都可以,我只想留在这里,我可以不见杨修夷……”
师公神情始终淡漠,摇头,还是那句话:“丫头,你明日必须得走。”
我看向杨修夷,伤心欲绝:“你为什么不替我说话?”
他双眸一滞,我越发难受,所有的不甘凝为一线,双目怨怼:“你也觉得我是拖累是不是?我从未要求过你为我做什么,可是,你到底在不在乎我?”
他惊痛:“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说什么胡话!”我越发失去理智,哭道,“杨修夷,你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你知道我一死就会灰飞烟灭!可是你为什么不留我?你为什么不帮我争取!我只是想留在这里!做牛做马都可以啊!”
“九儿!”师公怒然一喝,“别逼修夷!”
胃里一阵恶心,我颓然闭上眼睛,心里死寂绝望,一片空荡。
挣扎着爬起,推开杨修夷的手,我淡淡道:“师公,初九以下犯上了,这就去罚跪,明天,我走。”
转身要走,门外却急急冲来一人,就要撞上我时,我被杨修夷猛的往后拉去。
丰叔一身风尘仆仆,俨然刚赶完路的模样,眸色茫然了一阵,聚焦在我身上,一把拉住我,大喜:“丫头!丫头啊!”(未完待续)
416 不得不走(三)()
呆毛从门外进来,身后哗啦啦跟着一群人。
吕双贤眼圈发黑,楚钦头上缠着绷带,甄坤胡渣浓密了一圈,孙深乘和邓和没有受伤,可是看着我的眼神,就跟自己欠了千八百万的债主忽然死了一样兴奋。
我们一头雾水,师公上前:“小丰,何事?”
丰叔没说话,把住我的手腕,神色越来越激动,一张清癯瘦脸红润如桃。
呆毛呆呆道:“因为主人生病了,我说要找大夫,他们说现在不方便让大夫进去,就问我你有什么症状。”
丰叔蓦然叫道:“有了,有了!是真的!”激动的看向杨修夷,眼眶泛红:“少爷,丫头有喜了!你们有孩子了!”
我还在杨修夷怀里,明显感觉到他高大的身子一僵,我随即也呆愣:“你说什么?”
手腕一紧,旋即被师公抓走,我抬眸看着他,双目愣愣,杨修夷环在我腰上的胳膊渐渐缩紧。
师公神色凝重,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
满室沉静,良久,他长眉一轩,开心道:“是孩子!”
“哇!”甄坤叫道,“真的是啊!”
“哈哈!”吕双贤一把捶在孙深乘肩上;“有小少爷了!”
楚钦大声朗笑:“哈哈哈!”
丰叔袖子在眼角一抹,哭出了声音。
我彻底傻了,杨修夷也是。
我缓缓抬手,抚住贴在我小腹上的大掌,旋即被他扣住,反压在我的小腹上。
平平坦坦,毫无凸起。我呢喃:“杨修夷,我,我们有孩子了?”
他没有说话,垂首埋在我脖颈处,呼吸急促,身躯微微发颤。
我终于觉察欣喜,泪珠子掉在了他的手背上。
星空辽阔浩瀚。长野寒风将远处的笑声吹的微微飘散。我坐在石墩上,远远的看着他们。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杨修夷和师公尊伯他们睡在一起。丰叔刚从沧市回来,知道后忙让人去弄一个新帐篷,而后东奔西跑,吩咐他们烧水煮姜。置办暖衣,不知疲累。
我等了好久。呆毛终于带着师公来了,我起身:“师公。”
他长叹,轩举清俊的面貌露出少见的无奈,缓步踱到我身旁。曲腿坐下,淡淡道:“修夷呢。”
“我说要出来走走,他没跟来。”
师公微微点头。双手支在双膝上,望着远处。
在我认识的这么多尊伯里。像师公这样外貌年轻俊朗的,屈指可数。他对衣衫穿着从未有什么讲究,可无论是锦衣华服还是青衫素袍,都有一股颇具风骨的隐逸之风,潇洒自若,山水田园。
这小半个月我一直待在后营,可随着大军前行和他人的谈话,我知道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恶战,眼下形势严峻,我着实不该用儿女情长去打搅师公。
可是,我肚子里面忽然冒出一个孩子,我毫无招架之力。先不说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我的肚子里,光是我的顾虑就着实太多,一是我体内浊气戾气煞气横逆,孩子会不会受我影响?如若我生出一个怪胎畸儿,我宁可不要,不是我不爱他,而是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