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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有办法,我现在便不会老老实实跟在你身边了。”
他眉梢微挑:“所以,你是彻底不想活了?”
风声穿云破雾,沉沉灌入耳膜。我倾目长望,不再理他。
三日后在云澜深处。一道古老巨大的界门被缓缓打开,宋积仰头望着,目光崇高虔诚:“在这之前,此处已被封禁了四千多年。”
狐狸凉凉道:“看你的嘴脸。你想让十巫重新统治凡界?”
宋积斜了他一眼:“没有十巫先祖辟疆拓域,驱魔除妖,凡界何来今日?”
我嗤笑:“今日的盛世良图。可不是十巫的功劳。”
宋积双眸微眯,似笑非笑:“月牙。你说别人,你自己就不是背祖叛宗?”
我淡淡道:“事实说话罢了,照你的说法,若是有功便可霸占,那也轮不到十巫。今日一切,由过往种种累积,帝王逐鹿,建制立章定天下;奸人横世,良将除奸守太平;旱灾水祸,地动冰雹,苍生自强不息,互助扶匡,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你知道多少英烈先辈的牺牲和百姓的自我造化才成就的今日么?不止凡界,这数万年里,三千世界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任何环节出了差池,都绝对不是今日这态,你拉出死的骨头都没了的十巫来占功劳?可笑。”
说完觉得话有些多,狐狸给我一个复杂神情,看着我的眸色像极了杨修夷喊我“师兄”时的样子。
我抿抿唇,看向被人背着,陷入昏睡状态的师父。
若我真能变成师尊就好了,师尊一凶起来,师父睡得再沉都会被吓醒,会以最快的速度跑得没影没踪。
宋积恼羞成怒,却怒极而笑,可他冷嘲热讽了什么,我完全听不见。
回眸望一遍夙云之泽,只是拐一个角,却拐了我们三天,这地方当真虚空阔远。
心中不舍,不舍的不是这片天地,而是这片天地的寂寞萧条。
真希望我死后,我的孩子可以让杨修夷不那么清冷孤单。
界门另一边,清州苍山,竹坞亭。
上古十巫最后现世的地方,也是什么田初九平反大会,和那次姜蓉他们将我绑来的地方。
云晋城近在咫尺,他们不敢进去,连潇妃官道都不敢上,沿着僻静村道,绕荒凉山脚而行。对我和花戏雪的监管也严密了起来,许是怕我们用什么方法去悄悄联系杨家或其他世家暗人。
南下溟海,路径数州。
再往下就是珝州,长虹涧之北,是以这夜在荒凉山脚,我便吞下毒药,大口吐血后,吟念咒语致血气大散。
我不敢在靠近长虹涧后乱来,怕的是贻害苍生,可绝没想到,此处离长虹涧虽尚有一段距离,可周围妖魔鬼怪却聚集了这么多。
按照先前计划,花戏雪会趁乱跑掉,计划里他还要用归海钉封住我师父的四肢和经络将他拖走,可师父被清婵死死看着,寸步不离。
心急之下,我扑过去去厮打清婵,狐狸却又被人围上了,无可奈何之下,我叫道:“狐狸你快走!不用管我!”
“猴子!”
我心急如焚:“你快跑!跑啊!”
月色如练,他目光焦灼,眉眼一狠,终于离开。
一地妖怪尸体,腥气冲入云霄,长空浑浊。
宋积他们亦没有好到哪儿去,虽没人死掉,却伤胳膊断腿兵力大损。
宋积一身狼藉,长腿迈过尸山血海大步走来,我的头发被狠狠揪起,他大怒:“你故意的!”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瞒,我冷笑:“杀了我啊!”
杀我不可能,可他扇我耳光从不手软,啪啪一串后又在我肚子上踹了一脚。
我跌倒在地,袖子擦掉鼻血,清婵眸色一凛,冲过来撕开我的衣衫,肚子上的软枕掉了出来:“你的孩子呢!”
“留着给你弄死么!”
宋积暴喝:“把她抓起来!”他怒瞪着我,“月牙儿,我待你宽厚有礼,可你几次三番挑战我,你自找的!”(未完待续)
420 化劫(一)()
京师繁华,富甲天下,遍目所及皆是人山人海,光在城门外排队过通关文碟,就等了我将近两个时辰。
穿过偌大的华金门,正式踏入京城,心中更是惊叹无比。大道横宽可供二十辆马车并肩同行,一路车水马龙,十里锦绣,两旁高楼林立,满是重楼屋宇,一派峥嵘鼎盛,气势恢宏之象。
与外城区连接的宽大石桥长约百丈,桥下就是说书先生们常提的紫清河,走过石桥,进入盛京区更是豪宅酒肆连绵,钱庄商号并立。无意中瞄到司麟钱庄的鎏金招牌,它开在柳州宣城的分店宛若鹤立鸡群,主店在这里分明占地更广,装潢更为隆重盛大,却不过沧海一栗,丝毫引不起注目,只因周遭店铺的豪华精美皆不输它。
我总是觉得自己见过大江大浪,自诩再没有什么场面可以惊到自己,如今到了京城,终于明白何为一江歆羡一江,一山仰止一山。
当初湘竹说辞城夜市繁华,为大汉第一,比京城还要昌盛,真是虚谈。虽还没见到京城夜市,但如今盛景已不难想象,好后悔当初师父要带我来这时我偷懒不肯出门。如果那时来过,如今就不用这么激动感慨,以至于更加在意自己和杨修夷之间的悬殊差距。
找了家客栈沐浴更衣,换上一套新买的衣裙,贵的要死,浅粉蝶纹软烟罗裁剪的交领襦裙,特意配了条价格不菲的云纱玉带和腰下装饰的安生白玉。因怕冷,又买了条外罩的浣花锦瑟外衫,毕竟和他父母初次见面,我不想穿得太厚重,更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病秧子。相信天下父母都不愿儿子讨个药罐子媳妇回家。
对着镜子将买的胭脂水粉一一排开,而后又描眉,又扑粉,反复折腾了许久,却连最简单的口脂都没能印好,每次不是抿到嘴边,就是颜色不均。最后一气之下。将红纸撕了,只在脸上抹了稍许胭脂。
杨家盛名天下,打听到宅府所在不是难事。坐着马车穿过十几条大道。从玄武区到青龙区,最后停在一条热闹的巍巍主道上,车夫回头要我下车,称他这样的马车无权进去。
付了车钱。忙拉住车夫,询问今天模样好不好看。衣着服帖不服帖,却忘了这车夫是纵横京师的车夫,目光眼界岂是我这种山野粗人能比,他淡淡瞟我一眼。安慰般的笑了两声后驾车离开。
我紧张的快要不能呼吸,沿街的繁华场景,煮酒烟丝。茶水商铺都如若未存,脑中遍天盖地全是想象中杨修夷爹娘的模样。
他们会不会吃了我?他们会不会笑我没读过书。不识大体?我见面了手该放哪,他们若是请我喝茶,我要不要端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先喝?要是想打喷嚏怎么办?要是忽然没忍住,放了个响屁怎么办?要是不小心踩到裙角,在他们面前摔得四仰八叉怎么办?要是……
我深深呼吸,再深深呼吸,又在心里将所有解决方法想了一遍。
若是他们要吃我,就让他们吃吧,反正我有重光不息咒。若是被笑没读过书,不识大体,一定要做出虚心模样,千万不要冲动的跳起来打他们。至于请我喝茶,最好别喝,那样会想尿尿,初次见面不好启齿。如果打喷嚏,一定要用手挡着。如果放了个屁,就说屁也想见他们,忍都忍不住,非要跑出来。若是踩到裙角摔倒,那更好,趁机拍马屁说自己见了他们就腿软,因为他们生的宛若神仙,令人禁不住要膜拜……
本以为越往前走,四下会越发清冷安静,想是这样的世家门阀,门庭前肯定霸道的不允许有吵闹喧哗。没想恰恰相反,不仅商铺越开越多,甚至连走街串巷的杂耍戏团都碰到了两支。沿街荣华昌盛,香气熏人,各类吆喝声响彻盈天,挑担小贩络绎不绝,我忽然想起自己没买见面礼,正想去商铺里挑选,转眼已远远看到了杨府金碧辉煌的盛大府门,彼时连脚步都一个踉跄。
阳光刺目,落在澄墙彩瓦上,绚丽夺目,熠熠生辉,宛如珍珠缀于锦绣布匹,瑰丽奢华到无以复加。汉白玉石铺就的九行石阶上,共十八扇金漆朱门,十六扇紧合,中间两扇大敞,门前立着四十来个健壮严整的守卫,目不斜视,面如刀削,宛似石人。
府宅外墙高砌,垒以整块平滑方石,石上有淡色华光,可见在砌墙之前浸泡过月萝湘露。墙上彩瓦,看色泽便知浇了巧兰骨汁烧制,且附蕴了最为辟邪的筑声钦引。若没有猜错,这里的大小阵法恐怕不少于十个,防蛇防虫防盗防贼全给配套齐全了。
我回首望向来路,从行人告知我那里就是杨府高墙到走到此处大门,竟走了**里,而这,仅仅才是一半的距离,占地之广,着实惊人。
听说杨家低调内敛,不比其他门阀那般声势浩大,如今真是难以想象其他门阀的府宅会繁盛到如何模样。
踌躇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提裙上前,跟一个守卫自报家门。这守卫很年轻,不过二十来岁模样,肤白若雪,浓眉大目,自我走到他面前,他便挂上笑颜,听完后微笑颔首:“姑娘稍等,容我进去通报。”
在我等他回来的这段时间,不断有各类人马到此拜访,有豪服高帽的官员,锦衣玉冠的公子,气质高贵的千金,素衣长衫的书生,提剑佩刀的侠士……有些直接登门进府,有些和我一样等候在外。
这群守卫一直面无表情,但等有人上前询话,却无一不有礼掬笑,态度温和,比起辞城那群王八蛋,真是太有素养。但他们越是这样,我反而越加紧张,连看门的守卫都这么谦和有礼,这样家教森严的礼仪大家,我这么一个山野丫头进去到底合不合适。都怪以前太顽皮,若是能好好静心,遵从师尊教诲该有多好。
忐忑难安了半天,终于见到那眉清目秀的守卫出来,没有时间想太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控制好脾气,再时刻保持笑脸,应该没问题的。
我整理衣衫发饰,挺直背脊腰板,迎上前去准备跟他一起进府,他却伸手将我拦下,温和笑道:“姑娘,抱歉,二少爷说并不认识你。”
我一愣:“不认识我?”
他轻轻点头:“嗯,姑娘许是找错了人,还请回去吧。”
我皱起眉头:“不可能啊,你家二少爷可叫杨琤?”
他笑意微敛:“二少爷享誉盛名,知道他名字不足为奇。”
“那你跟他说了我的名字吗?我是初九啊。”
“姑娘请回吧。”
我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腕:“他不认识田初九?”
他以巧劲抽回胳膊:“是的,姑娘请回。”
“他亲口说的?他脑子让门钉钉了么?叫他出来见我!”
“姑娘……”
我想忍,没能忍住,冲动之下,抬脚就朝大门里冲去,几个守卫疾步上前厉喝,大力拦住我。
我推开他们:“让我进去!把杨修夷叫出来!”
“姑娘,若再这样只能当贼子处理了,勿要怪我们无礼!”
“无礼你个头!杨修夷,你给我滚出来!”
“姑娘!”
我气呼呼的停下,回头看向那个年轻守卫:“你再去跟他说一声,这样一点都不好玩,他要再不出来见我,我立即走人,这辈子都让他找不到我!”
守卫面容森寒,摇头道:“姑娘你走吧,少爷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