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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什么时候剪的?”
“很早了,我忘了,好像打架的时候用东西把你砸晕了。”
“……”
腹上的手搂得更紧了些,他低声道:“以前跟你打闹,没轻没重,以后不会了。”
我点点头,顿时有些委屈:“我也下手很重,可是没一次能打到你,不如你现在让我……”
他立即打断我:“想都别想!”
我破涕为笑,转过身,捧起他的脸,壮着胆子亲了亲:“我得回去了,不然师父要揍我,你好好休息。”
“嗯。”
我从他身上爬过,跳下床,没走几步,他忽的喊住我,我回头:“怎么了。”
他黑眸深深:“你在密室里说,若是我醒来便不离开我,可还记得?”
我点头,忽的起了一丝顽皮,歪头笑道:“但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什么?”
我笑眯眯的望着他:“给我十年的时间,我去找出真相和解决方法,等我变成了倾国倾城的大美女,我是不会嫌弃你的,你不必担心。”
他:“……”
我神色认真:“快答应我。”
“不行!”
“那五年,五年后我会尽快……”
他不悦:“一年都不行!”
我嘿嘿一笑:“就这么决定了,这五年内不准找我,不准烦我,但是每日都要想我,想腻了也要想。”
他浓眉怒皱:“不要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我撇撇嘴:“只准你威严,不准我刁蛮么,尊师叔了不起呀,是时候让你感受一下大美女的脾气了,我说了算。”
他:“……”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师公曾跟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在华州古道城,有这么两户人家,家族庞大,子孙兴旺,香火繁盛。但他们之间有着上千年的仇怨,至今未解,一代一代沿承下来,都已说不清当初先祖为何结怨,只知生下来就该视对方为仇家怨敌,每一辈必出几桩人命血案。
我当时不解:“会是什么样的仇怨才能怨恨上一千多年?”
师公摇头:“说不好,可能千年前出过一桩惊天命案,也可能只是两家各有一位小姐同时看上一块缎布。”
我难以置信:“就因为一块缎布吗?”
师公淡淡一笑:“不过是个比喻罢了,可能比缎布还不如。”
我觉得滑稽,撅嘴:“师公,你又在杜撰奇闻异事寻我开心了。”
他轻摸我的脑袋,笑道:“九儿,人心可大,大可吞天地,人心也小,小的难容一粒沙。别说一块缎布,就是一株草,一块豆腐都能引发滔天仇怨。不是它们有多么稀罕珍贵,而是人心戾气将它们无限放大了。”
我扬起脑袋:“戾气究竟是什么呢?”
他微微沉吟:“戾气是个可怕的东西,它是**,是嫉妒,是攀比,是狂妄,是杀戮,是妄语……”
……
对于师公的这个故事,我一直唏嘘不已,从未放于心上,总觉得太过虚假,如今卫氏一族的悲剧令我重新想起,且不由不信。
世上有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之说,如今应再加几个说法,譬如前人砍树,后人被树压,或前人种树,树引天雷,挨劈的还是后人。
但可笑的是。卫真一族一直怀着赎罪之心,苦寻所谓财宝,到头来却不过是苏氏的取乐之物。而这苏氏欠下的血债,又该如何去还?
我问师父,他捋着花白长须想了半日,摇头轻叹:“仇恨怨气最是耽人,我一向不赞成血债血还。但若劝说卫真冤冤相报何时了,要他以宽容之心释怀对待。也太过虚伪轻巧。毕竟这是累世之恨,祖上一脉血仇所在,不报便是不忠不孝不义,所以你这问题,难到为师了。”
花戏雪在旁冷冷一哼:“若是我,我就把苏氏关押起来,找些秃子乞丐给她配/种,传承千年,让我后世子孙日日凌辱虐待他们,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我转头看向杨修夷:“你呢?你会如何做?”
他略略沉思。反问我:“你觉得苏氏一族可怕么?”
我点头:“嗯。”
他再问:“那如若卫氏一族按照花戏雪的说法去做,你如何看待?”
我想了想:“那一千年后,肯定会有人觉得卫氏一族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他收起折扇,淡淡道:“若是我。我是不愿自己后人变作复仇工具的,更不愿放过苏氏。我会把这一族尽数杀了,哪怕远亲也是一个不留,为我后人留下一方安详净世。”
卫真想的也如是。
杨修夷没有杀死姚娘,将她留给卫真处置。卫真却将她救下,一段时日的调养后送交了官府。
我最初不解,怒其过善,恨其太仁,觉得不能手刃仇敌实乃不快。事后才知,卫真打点钱财,要官府判以凌迟,于大庭之下将其衣衫尽除,刀刀片肉。同时他还在暗中派人,将苏氏所有亲族尽数暗杀,包括婴孩,除了销声匿迹的苏双双。
经此一事,他和夏月楼理当心结尽除,花好月圆。但他和黄珞的婚讯已满城皆知,退婚势必引起许多波澜,不得不顾。我在晚桌上咬着筷子,想了半天:“不如给黄珞下个巫蛊,令她忘了卫真?”
师父瞪来一眼:“为师说过多少次,让你学巫术,不是肆意妄为,怎能乱加干扰她人的思想感情?”
我撇撇嘴巴:“我就是讨厌黄珞,我想看到月楼幸福美满。况且,我只是个平凡百姓,有血有肉,有自己的**私念,想为好友做些事,何错之有,我又不是什么阴阳怪气的玉尊仙人……”
一颗丸子极有弹性的跳到我头上:“你个兔崽子,你说谁阴阳怪气!”
我低下头,筷子随意扒拉着米粒。师父又道:“你可以帮,为师没让你不帮,但我不希望你以巫术滥为。巫师者,必当戒躁戒肆,惟平和是见,抑情忍欲,不可伤天害理,不可……”
饭桌上顿时齐齐响起筷子落桌声,瞬间人烟尽散,只留丫鬟面露疑难,僵持原地。看来不止我一人,所有人都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
但我不得不说,师父是对的,他在防微杜渐,怕我以巫术胡作非为,毕竟尝过一次甜头,就会愈发不可收拾。如我当初痴傻之时偷的那个馒头一样,这就是人心的贪欲,一个傻子都不可避免。
夜晚召集了一群姑娘于庭中纳凉,听她们讲些街坊趣事,人手一把轻罗小扇,扑着悠然萤虫。忽的从北方天边蹿出烈焰火光,如似一团红鹭花,像要将半边天空烧毁殆尽。
我们抬头齐齐愣怔,天地顷刻寂静,杨修夷从屋内踱步出来,凝眸片刻,看向夏月楼,含笑道:“夏姑娘,这聘礼可喜欢?”
夏月楼呆呆的眨了下眼睛,一串眼泪潸然而下,映着天火,闪闪发光。我凑过去,把头靠在她肩上,笑道:“那叫橙天光,以后的孩子可以不用叫卫吃的,或者卫东西了,叫卫天光吧,嘻嘻!”
她又气又笑的望我一眼,擦掉眼泪:“你在瞎说什么呢?”
我揽着她肩头,凑得极近,笑着打趣:“夏月楼夏小姐,我替我儿卫真正式跟你提亲,你可愿意?”
她顿了顿:“初九,他这把火烧的或许只是禾柒门的仇怨和过去,与我无关,我不想自作多情。”
我一笑,抬眸望向天空:“若只是想遗忘过去,何必以橙天光来焚烧,闹得满城尽知。今夜后,禾柒门将不复存在,化为一片焦土,点滴灰尘不剩。”我看向她,语声诚恳,“月楼,我祝你们携手白头,子孙满堂。那是我的心驰神往,你要替我圆满。”
“初九……”
我抬起手,凝结神思,满院月树微微轻晃,鹅黄色小花被我隔空移起,不出片刻,就又洒落一地。
我不悦的皱起眉头,求助般的看向杨修夷。他轻摇折扇,冲我清俊一笑,一阵清风顿时迎面而来,满地花瓣齐齐升起,在空中如雪一般,飞扬乱舞,缤纷漫落,似呼应着天边火光。
我伸手一指:“月楼你看,好美!整座辞城的百姓都看得到呢!”
她抬眸,眼泪再度涌出,睫毛上一片晶莹,如似星光落入眼眶。她伸手接住一片掉落的花瓣,轻叹:“真的很美。”
我忙拉起她转圈,大笑着欢呼:“好漂亮!”
她莞尔点头:“嗯!”
隔街一个乐坊忽地传来一曲笛音,音色悠扬,轻快明亮,院中的丫鬟们被感染,纷纷起身,在花雨中追逐,满是笑语吟吟和沁人馨香。
第一百二十二章 满园花香盈月楼()
天地顷刻寂静。
临街乐坊的笙乐骤停,院中纳凉的姑娘们纷纷止笑,街头遥遥传来的喧哗吆喝瞬间静默。所有人都抬着头,仰首翘望天边的炙热红光,烈焰灼灼,如似一场声势浩大的红尘绝歌。
我站起身:“那是,橙天光……”
他伸手揽过我肩头:“嗯。”
“这是卫真放的么?”
“应该是。”
我喃喃:“可是,将禾柒门化为一片焦土,就能烧尽所有的恩怨情仇么?”
他低下头,垂眸望我,淡淡一笑:“自是希望他能。”
“那月楼……”
“你派春曼去找他,他现在给你答复了。”
我点头,却还是要问:“什么答复?”
他抬起头,白皙俊容被火光映的一片迷离璀璨,嘴角含着一丝笑,轻声道:“今夜后,天下将皆知禾柒门被付之一炬,这把火烧掉的不仅是千年基业,还有一个叫卫真的狂人。”
长风卷来,带着温热,火焰于天边肆意招展,直冲云霄。
我怔怔望着,心中蓦地阵痛,忆起脑中的一场火海,绝望的凄厉惨叫在耳边回荡不绝,我不由眼泪潸然。
此处尘嚣飞扬里,烧的是峥嵘仇恨,宛若凤凰涅槃,重获新生。
而我脑中的火海,燃的是我亲人的血肉,是绝决的毁灭和凄鸣的悲歌,如似天地泣血般通红,万里血色弥漫。
杨修夷为我擦掉眼泪:“怎么了?”
我紧紧拥住他。哽咽的说道:“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摇头,不想说话。
抬起眼睛,一轮弯月凌于万丈高空之上,月色皓白,不为尘间烟火所动。从始至终都冰寒漠然。高处的风萧萧吹来,带着北边余热,我心中却觉得一片苍凉。
就这么一瞬,我忽然就懂了卫真。懂得他的痴狂和孤独,懂得他的隐忍和疼痛。仇恨二字,若没有切身体会,怎懂它所带来的磨骨之痛。它只能一人所扛,一人肩挑。不需要他人来分担安慰。这注定是一条孤者独自舔血,蹒跚行走的沉浮道路。
可是我不如卫真,他是一个自律极强的人,他能藏好所有的情绪波动,做到不动神色,按捺心中渴望。我却不行,对于杨修夷我毫无办法。我难以割舍,更难狠心离去。可是灭门屠族之仇。我若不报,我枉为人。
“……姑姑虽没有包容天地的宽容之心,却也希望你不要复仇,卵不击石,你只需好好活着,多行善事,为我们赎罪祈福,你可明白?”
不,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们何罪之有。为何要赎罪,先祖之错不该由我们来还。我们全是无辜受害者,我为此不能生育,不能有子嗣,为此几次三番被妖怪捉去折磨虐待,受尽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