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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咻——锵!”菲利波摆出了稳固的中位守式,挡住了他的这一记攻击。
“没有!”“嚓——锵锵——”他扭转手腕,把剑刃绞在了中年佣兵的剑刃上。
“可以,搞定一切,给予你应有尽有的条件!”劈刺剑的护手格开了中年佣兵的剑刃,菲利波用护手和自己剑刃之间的九十度夹角锁住了佣兵的剑,然后顺势朝着前方滑去。
“让你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努力的。”
“父母啊!”
他逼近到了中年佣兵的身前,使出了前几日亨利使用过的完全一样的技巧,扭转对方的手腕将他手中的一手半剑整个卸了下来。
“夺——!”剑拍在了泥地上,溅起来的泥水污染了它的表面,但又很快被雨水冲净露出那耀眼平整的光芒。
“我也没有父母。”菲利波甩了一下劈刺剑,然后留下这样一句话,朝着不远处自己的战马走去。
只余下中年佣兵还愣在原地。
雨淅淅沥沥。
下在泥土地里。
也下在人们的心里。
第十八节:路()
菲利波和那个中年佣兵——他们后来知道他叫莫罗——起冲突的事情隐隐约约有让整支队伍分裂成两个集团的现象。莫罗的同伴们理所当然地是和他站在了同一条阵线上,这起冲突表面看起来只是个口无遮拦的愣头青捅的篓子,但若要往深处去追寻,到底还是因为身份、成长环境造成的世界观和理念不同因而产生的必然冲突。
而且细细思索的话,恐怕与我们的贤者先生也是分不开关系的。
菲利波到底只是一个年青人,尽管他由于很可能已经拥有了12年以上的剑术格斗经验——帕德罗西帝国的贵族后代们通常是8岁开始学习——以至于在剑术层面上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心理上,他却仍旧摆脱不了这一年纪的男生常有的毛病。
学不乖,不懂得低调做事。
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青少年的通病,但在一件事情上面投入了许多的心血,自然也就更加希望别人去注意到自己的那些地方,而不是明面上的贵族身份。
为什么这和我们的贤者先生有关系,答案一如既往,也永远只有那一个。
——他太强了。
菲利波在这件事情上面投入了他迄今为止人生当中所有的精力,他是骄傲的,也是自豪的。尽管别人常常以他的贵族身份而非他所擅长的剑术来定义他,但年青人心里头坚信着只要是剑术相关的,自己最不济也能够和其他人拼一个平手,或者令对方惨胜。
而他唯一自信的一件事情,就这样在亨利的面前连一丝涟漪都没能翻起来像只小虫子一样被反手给拍死了。
这造成的心理挫折不可谓不严重,他心里头的这股挫败感急需一次胜利来调和以重新建立自信。但自己团队当中一共就那么几个人,除了打不过的亨利剩下的全都不能打。
于是到头来,这股气就落到了临时组队的中年佣兵莫罗的头上去。
有些幼稚,有些卑劣,但即便没有亨利对他造成的挫败感这一前提,只怕他们也不会相处得更好。
包括玛格丽特大小姐在内的帕德罗西上流社会女性贵族圈子当中,除了恐怖小说与冒险小说,她们还喜欢看那些贵族小姐们脱离了政治婚姻的束缚与不论金钱不谈地位只是真心爱着自己的农家小伙恋爱甚至私奔的故事。
但这种美好的幻想仅仅存在于文学当中,即便现实中确实曾有过相似的例子,那段最开始被广为流传的真爱浪漫,最终的结局却不甚美好。
两个不同阶级的年轻人之间,由于身份和成长环境的差异而产生的那种不同,在最开始会是吸引他们走到一起的推动力。
这种新鲜感对于未曾接触过的人而言是十分具有魅力的——农家小伙喜欢贵族小姐的礼貌和温柔,而贵族小姐又喜欢农家小伙的朴实和不做作。
但这仅限于萍水之缘。
当真正开始一起生活了以后,这种阶级和成长环境造成的不同会令他们处处产生矛盾。原先的礼貌和温柔变成了虚伪恶心,而朴实和不做作又变成了野蛮粗俗。人们到底是习惯了自己成长起来的环境,习惯了那种环境当中的行为日常,最初被异质的东西所吸引恰恰是因为对于一成不变的日常感到疲倦,但当这种异质也变成了日常,他们就开始怀念起以前更加舒服自在的那种生活了。
所以当贵族出身的菲利波和这些商队当中的平民阶级凑在一块儿一同前行一同吃住时,矛盾的爆发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一次只不过因为菲利波的心理因素,来得有些早了而已。
仅仅才出发两天的时间,队伍就已经变得几乎要四分五裂。他们一行五人跟后面的大队伍虽然还保持着近距离但基本上也不会做什么交流,而即便是在队伍内部,米拉又不跟玛格丽特说话,菲利波也从昨天开始就变了个人似的一直保持着沉默,总体气氛也是相当地诡异。
所幸这支队伍打头的到底还是商队,商人的天性本就是被你扇几巴掌他还会给你赔笑的,若做不到这种程度的厚脸皮和耐心的话要么早早被人砍死要么就做不成生意活活饿死。更别提这一次的事件还与他们自身没有太大的关系,于是在包括之前跟米拉有过两句话交谈的商人大叔在内几人的努力下,队伍总算不至于实质性地分裂。
在利害问题面前,面子根本不值一提。
商人们成功和尽管掌握大量财富仍旧为贵族所不齿的原因皆在这一点,虽然在风气更为开放的东海岸许多贵族家族也拥有自己的商会,但他们自家人充其量是作为商会主管,做的还是行政上面的工作比起到处跑交易的商人们高出一等。而且就好像我们在前面提过的一样,他们——或者说她们——都是贵族家的小姐。
男性的帕德罗西贵族几乎不会从事这类工作,他们要么进入帝国的政治圈要么从军。尽管已经有一千年过去,这个在过去将女性视为男性所有物因而在后面加上“妮娅”尾缀的国家,对于各个阶级的男性和女性依旧做不到彻底的同等对待。
在许多人眼里看来,贵族小姐就应该是那种躲在某个地方楚楚可怜瑟瑟发抖地等待着英勇无比的骑士——这通常是他们自身——来拯救的角色。她们就该百依百顺,胆敢拥有自己的观点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见乃是大逆不道,而在这样的前提之下,我们卷发露额头的委托人玛格丽特小姐行为的严重性,区区几句话语,是难以概括得了的。
米拉不了解这些,亨利虽然理所当然地明白,但他出于某些原因却也并没有挑明。
贤者总是有着自己的一套建立在本身阅历和思考方式上的行事标准,而他的许多行为若是单独拆开的话普通人只会感到无法理解甚至是严重地抗议,但当所有亨利做过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最终得出来一个结果时,他们又会惊讶地发现一切至始至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像奏乐者拨动琴弦每次仅仅只用手指轻轻施力,单独看的话这声音既不响亮也不惹人瞩目,但当它们全部连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首令人无法转开注意力的动人曲目。
彼此怀抱的内心思绪百般复杂,数十个人的队伍像这样在乡间小道上一路向前。
帕德罗西到底是帕德罗西,即便是有着“秋雨绵绵”之称的这一季节,它也依然是以阳光示人。所幸这土地本就水草丰美植被茂密,山阴和幽冷的地下暗河层出不穷,倒也不至于在不知疲倦的太阳照射下沦为第二个炎热到令人心生退意的阿布塞拉大草原。
以马车代步的行驶速度虽然不如纵马狂奔,但两天的时间他们也还是走出了步行远不能及的距离。在临近傍晚三四点钟的时候,队伍来到了一座一看上去就十分具有年代感的小石桥旁边。
兴许是因为前日下雨的缘故,石桥下方的小溪水位长了不少。从那些被水淹没随着溪流流动微微摇摆的明显不是水草的植物就可以判断的出来。它们平常应当是处于河堤位置的,这里泥土湿润再加之以小溪宽广不被其他参天大树占尽阳光,正适合渺小又健壮的野草生长。
车队停留了下来开始进行扎营的准备。携家带口乘坐带有屋顶和木壁旅行马车的旅客们此时感受到了自身的优越性,这些帕德罗西常见的廉价旅行马车整体呈长方形比起商用的小车更大一些,在温暖的南方即便是秋天也只需在里头平铺上席子,就可以在遮风挡雨的庇护所当中度过一晚。
需要扎营的只有八名个体佣兵和亨利他们一行人。因为没有下雨,商人们也只需要把平板车上的货物堆砌挪动一下,腾出足以让自己蜷缩着睡觉的空间然后盖上被子即可。这种无法施展开身体的睡眠方式当然谈不上轻松舒服,但每一趟的出商都有相当的风险,商人们会在遇到危险了能跑得动不散架的极限范畴内尽可能地多拉一些货物。
他们早已习惯的生活,其他人也并无在意,唯有玛格丽特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
但就在米拉以为她会说一些例如:“那样的地方怎么能睡人呢。”之类的贵族大小姐式不解风情的话语时,卷发的女孩儿却只是默默又有些笨拙地开始试图自己整理他们那辆平板马车上的床褥。
“。。。。。。”
洛安少女心软了。
她走上了前去,玛格丽特愣了一会儿,她以为米拉是要发脾气骂她之类的所以小肩膀怂了一下。但白发少女只是手脚麻利地开始帮她整理,虽然一言不发,但表情比起之前已经柔和了许多。
“做事要有条理。”她这样说着头也不回地转过身走到了贤者的身边,开始弄起自己的帐篷来。
“。。。。。。干嘛。”注意到亨利的眼神,米拉瞪了他一眼,后者耸了耸肩,什么都没说。
“贤者先生真是个糟糕的大人。”洛安少女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忙着处理自己的帐篷。
他们选择的露营地在石桥的一侧,由马车形成半圆形的包围圈这已经是世界各地旅者们习惯成自然的事情了所以略过不提。而由于小溪的掩护,靠近石桥的这一段守卫人数可以减少一些,这也正是亨利他们驻扎的地方。余下的莫罗他们那八名佣兵则是将营地扎在了来时的方向,那里道路更加宽广需要警戒的地方也更多,因此由人数更多的他们负责在情在理。
分开营地的举措虽是安全方面的考虑,但也令不少人都松一口气。毕竟眼下他们最不需要的就是菲利波和莫罗两人再凑到一块儿,即便双方在之后或许都后悔了自己的冲动,一天的时间也还是不够他们去迈过这道坎的。
男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心理上已经明白了情况,理智能够理清楚,但就是拉不下这个面子。
“呼——”临近小溪的好处是水源不需要有任何地担心,挽起袖子跟裤管站在溪里简单地洗了一下脸和四肢,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的米拉重新回归到岸上。和她采取了相同行动的有许多人,拉曼人从一千年前帝国还不叫帕德罗西的时候就一直都有沐浴泡澡的日常习惯。和脏兮兮一周半个月才洗一次都觉得自己很爱卫生的西海岸人不同,即便是在这样的旅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