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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在战斗职业者当中流行着这样一个说法。
优秀的剑术家,武者当中的高手,在进行这一次的攻击时已经在考虑下一步甚至下好几步的行动。
而换到政治之中,紧迫血腥的战争还在持续,胡里昂德却已经开始考虑自己要怎么找一个台阶下了。
无需言说,亨利就明白了康斯坦丁一行人为何在营长门口等待着他们的原因。
这位骑士长阁下尽管许多时候显得冷酷无情,但本质上这是常年从军者,位于高位的领导阶级所必备的杀伐果决。他一心想着要解决目前的事件,因而奉行着的是“能够利用上的一切全都利用上,不要在乎过程,只要结果好就好”这样十分军人化,有条有理目的明确的信条。
政客的做法是左右逢源,首先考虑的是己身的利益而非事情的解决。除非能够做到全身而退,他们很少会为了某件事十分上心和拼命。
而典型的军人思维则是以达成任务目的为主,雷厉风行,为了实现目的暂时目前的一切都可以被放下。
康斯坦丁正是属于后者,而这样的他在遇上了胡里昂德这种明显属于前者的家伙时,不说束手无策,至少也会觉得非常地不好办。
优秀的交涉者,一流的政客懂得欲擒故纵。
明白自己手里有对方想要的东西时,不论心里如何波动,他们也会作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等待对方先行开口。
这是为了掌握主动令对手陷入自己的节奏之中,在一场交涉当中先开口的一方必然会变成“有求于人”的一方,所以在气场和提要求等等这些方面上就变得被动了起来,往往最后会被后手的一方提出各种不利的要求,而无法反抗。
胡里昂德打的是什么盘算,康斯坦丁明白,亨利也十分明白。
沉默又处在一种诡异祥和气氛的华贵营帐,与外头的漫天大雪和腥风血雨形成了极致的对比。
正如西瓦利耶人总是有办法把一切事物都形容成女人一样,拉曼人的天赋是只要凑在一起那么什么事情都能变成政治斗争。
勾心斗角是他们的常态,只要有利可图那么就会开始争斗。即便看似无利可图,那也只是你没有足够的能耐看出来罢了。
胡里昂德想做的事情。
无非是推卸责任。
用通俗一点的说法来讲,他需要一个身份地位足以承担这一切的角色,来帮他背这个失败的黑锅。
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自大,不接受爱德华宁的建议,导致了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因为自己的经验浅薄行事缺乏大局观,吃了当头一棒以后不令军队停留原地整理好秩序控制混论,而是直接将后续部队接二连三地投入这场必败的消耗战。
万人以上的军队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损耗了一半以上,而就在双方交涉的这个时间点上也依然在持续消耗着。
康斯坦丁前来的目的是想要拿过指挥权,变更作战方案进行止损,并且努力使一切回到正轨。
这是胡里昂德掌握着的牌。
平心而论把这个如今已经变成烫手山芋的位置让给康斯坦丁他是巴不得这样,但若是不在这一步进行协商的话,万一胜利了呢?
是的,局势是十分地不乐观。
但是万一胜利了呢?
这个家伙就会背负着宛如救世主宛如军神再世一样各种荣光万丈的名号,而自己就会面临巨额的赔款,其他贵族的趁火打劫,以及对于一个贵族而言最重要的,颜面的丧失。
那么若是在这里交涉一下,把双方的地位颠倒过来。康斯坦丁并不是“中途接过”指挥权,而是“一开始就在指挥”,而中途加入并且挽回败局的反而是自己——
这样万一他失败了自己撤军也并没有问题,只要把责任全都推卸在对方身上就是了。
尽管一开始占据指挥权的人是自己,但他完全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手法来为自己开脱。
例如——
“例如对方用什么手段强行胁迫你,使得你让出自己的指挥权,对不对——”亨利耸了耸肩,而胡里昂德呆在了原地,仆人手里头正要倒进他杯子里的热酒因此没有接住,稀里哗啦地淋了一地。
但胡里昂德还没来得及痛骂自己的仆人一声,所有人就紧接着听贤者开口,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如你所愿。”
“锵——”
克莱默尔画出了两道完美的斜线。
胡里昂德公爵的羽毛和披风应声而落,仆人们抓着半截这华贵的装饰惊呆在原地,而护卫赶忙想要冲上来,但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几分钟前站在门口亲眼目睹了亨利和奥尔诺两人几乎是单方面虐杀了那些巨型食尸鬼的场景。
一瞬间的迟疑,让贤者成功地挟持了公爵。
待在营帐中的胡里昂德不知道,因为他没有看到。
但要比这种通过外在举动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的做法,我们的贤者先生可比他这种只会靠穿着的家伙,要高出好几个档次。
亨利瞥向了康斯坦丁,而米拉则看着这两个十分神似的男人之间沉默的交流。
自己老师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在回问骑士长。
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这样你满意么?”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但紧接着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再度被亨利开口的声音打断。
“啊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我贵为堂堂一代公爵,坐拥权势坐拥人马,就连其他贵族也必须让给我多几分面子,这个人到底是脑子哪根筋错了才会对着我拔剑恐吓的。”
“但是啊,公爵大人,你瞧。”他亮了亮自己身上的徽章:“我不是一个有封地有名号跑不开,需要顾忌你们那些贵族的花花肠子,需要注意政治斗争的爵士老爷。”
“我只是一介佣兵。”亨利语气平和面带微笑,但站在他对面的一众拉曼贵族却都笑不出来。
“而你可能没有意识到的就是,现在我们所处的环境并不是你能够讨价还价的安全区域。”
“而是任何人都有可能随时死掉的,面对魔女,面对一群亡灵的战场。”
“懂吗?”
“任何人。”他再度强调了这个词汇。
“佣兵是拿钱办事的,而不幸的是比起你这种喜欢玩弄政治在到了这种紧要关头还在想着如何保全自己利益的家伙,我更愿意相信旁边的这位骑士老爷。”
“所以万一我活下来了,我也更想跟他打交道而不是你。”
“你瞧,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命不那么值钱。”
“我知道你现在很可能在心里头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报复我了,但我建议你最好回过头看一眼你的护卫,瞧瞧他们当中有谁有这个胆子现在敢冲上来。”
“如果他们真有勇气想救你的话,也一早就冲上来了不是吗。”亨利说着,而胡里昂德回过头恶狠狠地怒视着那些胆怯的护卫。
“所以,你现在要不要碰这个运气,试试看一个很可能之后就会死在这场战斗之中、一文不值的无名佣兵,在极度烦躁的情况下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你觉得自己的命,和这个佣兵等价吗?”
平白的叙述,但直击胡里昂德内心中的弱点。
他看向了康斯坦丁,但骑士长只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场由身份展开为了获得一个身份的博弈之中,最后反而是最没有身份的一方拥有最大的行动自由能够改变局势。
贵族和贵族之间有阶级斗争关系,康斯坦丁无法这样出手,但亨利却不同。
他只是一个自由佣兵,普天之下到处都是的自由佣兵。
胡里昂德作为一个传统的拉曼贵族而且是处于上游,对于这种个体佣兵自然是怀抱有一种蔑视的。
而贤者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责问他。
责问这个把自己的性命和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男人,自己的命是否和这个低贱的佣兵等价。
结局果不其然,胡里昂德。
垂下了头。
“我知道了,就按照你们的要求来。”
“啊——我可不相信口头,请白字黑字签名,并且盖上你们的贵族印章,我知道你肯定有带着那个东西——”
“。。。。。。”
沉默的权力交接活动持续了一分多一点,一共加起来在贤者一行人进来营帐以后还不到十分钟他们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谢谢。”康斯坦丁从亨利身旁路过的时候小声地说了一句,紧接着加大了音量开始迅速调配指挥各种人员。
而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情十分复杂的胡里昂德一脸呆滞地瘫坐在自己的巨大椅子上,人来人往也没人去对他投来注意力。
“你被他利用了。”洛安少女对着贤者这样说着。
“我知道。”而亨利耸了耸肩:“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所以故意一路把食尸鬼引来也是。。。。。。”米拉看向了奥尔诺,后者学亨利那样耸了耸肩:“做戏要做充分。”
“但是之后他报复——”女孩还是有些担心。
“别怕,他用了认知干涉。”而精灵再度吐出一个她不甚理解,但又觉得自己应该知晓的词汇。
“认知。。。。。。干涉?”她用生硬的发音反问。
“巫术的一种,利用言行诱导对方的思维以留下错误的印象,令对方无法记忆住——”“她以后会知道的,现在学还太早了。”亨利伸出了手阻止了奥尔诺继续的讲解,而米拉则是有些迷糊地将眼神再度投向自己的老师——后者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糟糕的大人。”洛安少女翻了个白眼。
“。。。。。。要来了。”奥尔诺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嗯。”
而在漫天飞雪之中,亨利呼出了一口白气,淡淡地说道。
“真像啊——”
“和欧罗拉那天的景色。”
第七十一节:暗夜降至()
帕德罗西历1530年2月21日这一天,正是这个东方帝国新年节庆即将结束的最后日子。
若在往常的话,人们应当已经开始收拾起各种烟花鞭炮余下的硬纸壳,即将告别这一年一度欢快轻松度过的日子,做好准备重新投入到原先的日常生活之中。
但今年却不同。
阴影笼罩着帝国的中部和南方。
这是紧迫的威胁。
这个国家已经有数十年未曾遭受过类似的威胁。
国力举世无双人民安居乐业,在接壤的范围内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有能力与它匹敌。帕德罗西的国民是骄傲自豪的,尽管年轻一代的军人常常被批斗是散漫的垮掉的一代,但这种悠闲和余裕也正是强大的证明。
穷国出强兵,士兵的懒散和不务正业虽然可耻,却也正因国力强大缺少动乱。
纵观整个东海岸,除了南部群山那些难缠的矮人还稍微有一点能耐以外,别的地方都只有零星抵抗。没有任何一个国土相接的人类国家能够与它匹敌。
只是这次他们面对的,既非国家,也非人类。
阴影笼罩着帝国五分之一的版图,持续扩大着的寒潮开始令帕尔尼拉地区的人们都感受得到。人们放在屋外的水桶边缘开始结霜,阳台和小巷角落里引以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