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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八荒录-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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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人群中传来蛮人头领阿里巴痛苦的嚎叫,老烧刀子循声望去,阿里巴已被汹涌的人影淹没。他骇然发现,那些人变得面色赤红,身上的蓝色斑块越来越密,仿佛靛蓝色的黏液逐渐渗透皮肉,覆盖周身。

    “砰!”孙金毛挥起的棍影法相猛然劈下,砸得众人前仰后翻。孙金毛厉啸一声,数个筋斗翻出人潮,向殿外急急逃去。

    一人被棍影法相击飞,摔向仙人雕像,半截身躯恰好落在仙人伸出的右掌心上,溅得鲜血斑斑。“嗡——”仙人左手上的铜盘发出一丝轻鸣,细若游丝,微乎其微。半截尸骸开始消融,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

    张无咎和老烧刀子同时扭头,眼神大亮。祭品!仙人雕像需要祭品!

    双方视线半途交触,略一停留,随即交换了一个眼色,各自向外扑出。

    “轰!轰!轰!”玉皇玄穹清气猛然暴涨,宛如煌煌光带,横扫四周。冲过来的人拦腰而断,内脏迸裂,纷纷仆倒在地。老烧刀子的拳劲同样催至极致,拳如山崩,振聋发聩,众人还未接近,就被山岳般厚重霸道的拳势碾成肉泥。

    两人再无顾忌,不论白老大、青龙……还是那些发疯的人群,一概照杀不误,反正祭品越多越好。不到一注香的功夫,大殿内的人被屠戮一空,涌进来的人流也愈来愈少,四周尸体堆叠如山,奇珍异宝胡乱洒了一地,汪汪血水积蓄寸许来高。

    老烧刀子和张无咎停下手来,对视一眼,又瞥过满殿藏宝,忍不住长声大笑,笑声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杀意。

    “道友,不妨先瞧瞧雕像的变化如何?”张无咎和颜悦色地提议。

    老烧刀子点点头,两人一起动手,一具具尸骸飞向仙人右手,不住消融。铜盘的鸣声越来越清亮,等到大部分尸体移空,铜盘上慢慢渗出一滴露珠,晶莹剔透,无色无香,闪烁着幽远清玄的光。

    仙人露!

    两人不约而同地浮现出道门典籍的某项记载,据述仙人露乃天外精华凝聚,不仅能纯化法力,洗迭杂质,还能消除一切因为功法突进造成的隐患。

    双方直直盯着仙人露,久久不语。半晌,张无咎轻咳一声:“道友,这滴疗伤的无根净水归我,此地其余珍藏尽属道友,如何?”

    无根净水?老烧刀子嘴角歪了歪,他出身无量净地,还不晓得本门的无根净水是什么?“别急,祭品还有的多。”老烧刀子双手不停,继续把一具具尸体抛上仙人左手。

    铜盘上的仙人露并未增多,只是光华愈发幽深难测。老烧刀子心中一动,抓起地上的一株碧脂灵参,试探着丢向雕像。

    碧脂灵参落在仙人掌心,同样开始消融,老烧刀子不再犹豫,一拳挥出,卷起满地珍宝,源源不断投向雕像手心。张无咎目光一闪,也未阻止。到了炼神返虚之境,寻常珍宝只能锦上添花,远远比不上仙人露此等旷世绝珍。

    “咣——”铜盘光芒大盛,发出一声悠远洪亮的长鸣,一枚古色斑斓的玉简从无到有,幽幽浮出铜盘。

    “轰!”玉简出现的一刹那,两人猝然出手,玉皇玄穹清气与浩荡拳劲在半空交击,掀起一阵阵狂涛骇浪。

    老烧刀子身躯微晃,脸上血气一闪而逝。张无咎面色通红,口角溢血,“噔噔噔”倒退十来步,差点跌倒,终究吃了伤势未愈的亏。

    铜盘被气浪波及,剧烈摇晃。“咣当”一声,玉简掉落在地,两人神识早已延伸过去,玉简上镌刻的数行古字历历在目。

    居然是一枚炼制人丹的上古秘方!

    以炼神返虚高手的心脏为主药,提炼成丹,从而突破瓶颈,臻至炼虚合道之境!

    两人顿时想到那滴仙人露,依此方突破瓶颈,再以仙人露消除隐患,即便是破碎虚空也并非无望!

    “道友……”张无咎心头一阵疾跳,神色阴晴不定,“这枚玉简上的字迹颇为稚嫩,缺了盈昂古意,未必是真。你我不妨仔细……”

    迎接他的是如山如岳,气势无量的一拳!老烧刀子沉腰、跨步、冲拳,滚滚狂笑声充斥大殿。

    “今日你我,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今日的梦魇湖,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支狩真腿膝半跪,断剑抵住红怜雪洁白如玉的脖颈,平声静气地道。

    “你这天杀的臭小贼!王八蛋!死泼皮!快放开老娘!放开老娘!”红怜雪正以一个屈辱的姿势伏卧湖边,丰腴弹力的香臀剧烈扭动,竭力想挣脱压在背上的少年。

    “再等一会。”支狩真膝盖发力,将红怜雪死死顶在地上。

    “等你去死!没脸没皮的小无赖,又偷袭老娘!又偷袭!又偷袭!”红怜雪气得七窍生烟,羞怒交加。她本欲进入仙府,但思及少年的话,一时犹豫不决。孰料不留神,竟被少年从背后偷袭得手。

    细算起来,她与对方见面不过三次,却被阴了整整三次!

    “你自己看。”支狩真略略移开剑锋。

    “看你个……”红怜雪“屁”字还未出口,愣在当场。

    梦魇湖中,五光十色的彩芒正在飞速消失,整座仙府开始收缩,金碧辉煌的檐粱像水一样晃荡,仿佛变成虚幻的泡影。

    曲折迂回的宫廊中,吴笙气喘如牛。沿途血流成河,尸骸狼藉。凡是拿过珍宝的幸存者,无不莫名生变,身躯扭曲变形,挣扎着发出鬼哭狼嚎的叫声。吴笙绕开它们,一路狂奔。这根本不是什么仙府,这是一座巫族的古宫,一个算尽宰羊集所有人的可怕诱饵!

    支狩真撤开断剑,缓缓起身。这座仙府本是八百年前,支氏一族为防羽族追袭布下的后手。唯有支氏嫡系血脉的精血,方能重新开启。巫血越纯正,仙府的威力就越大。

    大门遥遥在望,吴笙披头散发,发足狂奔,两旁壁雕中的红脸蓝肤恶鬼发出尖锐的嚎笑。那是魁!他知道,它们是魁!一种古籍传说中存在于地梦道,与远古巫族缔结盟约的奇诡种族。

    巫族献上活人祭品,魁以收割生命回报。支狩真遥望着渐渐缩小的仙府,其内的一切奇珍异宝,不过是魁以人心投射出来的幻影。

    除了那一枚玉简。

    支狩真从怀里拿出几枚一模一样的斑斓玉简,想起与哥舒夜在马匪窝里分赃之景,不由莞尔。

    “扑通!”水花四溅,吴笙踉跄跨上门槛,仙府陡然收缩成一个渺小的点,消没在荡漾水波里。玉简从少年掌心滑落,坠入湖水,激起一圈圈涟漪。

    支狩真瞧了一眼兀自发呆的红怜雪,转过身,向远处等候的清风走去。

    “小贼!为,为什么,为什么救我?”背后传来红怜雪咬牙切齿的声音。

    “因为……”支狩真想了想,低声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清风拍了拍少年,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不问。一老一少以一种难以形容的默契,并肩走向暝色升起的远方。

    “老道本以为,还得和张无咎打一场哩。”清风默默走了许久,忽而笑道。

    “宰羊何须牛刀?”支狩真微微一笑。

    支野说过,把握人心,就把握了一切。

第一章 廿年再定胜负() 
    “穿过这片山林,对面便是云荒。()”

    晴空澄碧,白云悠悠,清风坐在一块青苔滋生的岩石上,随意脱下鞋袜,双足伸进清冽的山溪水里,惬意轻晃。

    支狩真望了一眼丹染翠浸的深秋山林,兀自手扶断剑,指尖下意识地不住抖动,思索“心在心外,意在意外。”之义。

    “来坐下,放松一会儿。剑既要能发,也要能收。”清风不禁莞尔,这一个多月来,少年一边赶路,一边研习剑术、身法。在他有意无意的提点下,支狩真炼精化气的剑道修为日益纯熟,相距“朝彻”之境也近了。

    “是,前辈。”支狩真依言坐下,学着清风的样子,光脚浸在冰凉的溪水里。水色明澈,阳光斑斑点点,几条半透明的小猫鱼窜出石缝,游近支狩真脚旁,又倏地惊走。

    “何须如此剑拔弩张?”清风哑然失笑,小腿摆动,搅起层层涟漪。小鱼儿纷纷游过来,轻轻触碰清风的脚踝,流连不去。

    支狩真目露讶异,清风温和地道:“放轻松些。像你这样的少年人,风华正茂,更当好好享受天地间的美好。在我看来,即便是剑修,也不该只有剑。否则一旦失去,你就一无所有。”

    支狩真想了想,恍然道:“无剑即是有剑,故剑无处不在,这是‘剑在剑外’之意么?”

    清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蓦然摇头大笑:“你啊你,真个是无趣哦!除了剑,这世上还有蓝天、白云、明月、清风,还有游山、玩水、听曲、看戏,还有美食、美酒、美服、美人……你一个翩翩少年郎,干甚么和个苦修的孤老头子一样?”

    支狩真惑然道:“前辈,我真的无趣么?”

    “不。”清风郑重其事地摇摇头,“你不是无趣,而是非常无趣。”说罢戏谑地睒睒眼睛。

    支狩真汗颜道:“其实,晚辈琴棋书画都有涉猎。”

    “可你并不在意那些,对不对?”清风和缓的声音宛如清溪流淌,“锐意进取是很好,可有时也该停下来,一览沿途风光。修炼难道不是为了活得更舒坦一些么?”

    支狩真低下头,凝视着映在波光里的鱼影,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小时候,有一年冬天,雪下的特别大。我看到其他孩子热热闹闹地堆雪人。他们给雪人插上红萝卜的鼻子,黑石块的眼睛,枯树枝的手臂,还用兽皮做了顶高帽子。那真是……一个很漂亮的雪人。”他摆动双腿,水波摇曳,影子也在溪底幽幽摇曳。

    “可是呢,那些终究不是雪人自己的东西。太阳会出来,雪也会融化,地上只剩下萝卜、石块、枯枝和一块湿漉漉的兽皮。没有了雪人,它们就不再是鼻子、眼睛和手臂。”他抬起头,看着清风的眼睛,“天地美好,但也残酷。想要活得舒坦,就要不断修炼。所以,恕我不能赞同前辈之言。”

    清风不以为忤,反而拈须一笑:“你倒是看得穿。不过哩,现在断言这个还为时过早。等你日后阅历增多,饱经世间沧桑,就未必像现在这么想了。倘若百年之后,你此心不变,倒有破碎虚空、大道可期的那一天。”

    支狩真点头称是,清风却又道:“可你百年之后,心里想的和现在一样,这百年你岂不是白活了?”

    支狩真闻言一愕,半晌说不出话来。清风哈哈大笑,支狩真默默思索,四周万籁俱寂,唯余一曲溪水环绕潺潺。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冷风吹过,粼粼闪烁的波光黯淡下来,宛如一点接一点熄灭的烛火,浓浓的暮色覆上水面。

    “繇猊肉还有么?”清风套上鞋袜,洗净了手。

    “刚好还够一餐。”支狩真从背篓里取出风干腌制的肉块,递给清风。

    清风转过身,面朝东南方向,双手捧着肉块放在一片干净的蕉叶上。又折了三根草枝,插在肉块前,随后撩起袍摆,弯下双膝,恭敬磕了几个头。

    “今天是家母的祭日。”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对支狩真笑了笑,“修道之人本该看淡生死,然而血浓于水,终究是无法看淡的。你说,老道在宗门待了百年仍是个道童,而今又功行大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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