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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云离两道又凉又亮的眼光投向她:
“你听!这,是谁的笛音?”
戚横玉凝立当场,怔怔地开口,语声中渐渐掺杂难以置信的激动:“是他……是他!朱云离,你在哪里找到了他?”
朱云离避而不答,盯住她,只道:“你已整整二十五年没听过他的笛音了,如今再次听到,可喜欢么?”
戚横玉微微侧头聆听着,目中绽起一片又一片惊喜与神往。她喃喃地说:“这首曲子,是他特意为我谱写的。从前,他最爱在华顶之巅,静静地吹笛给我听……小叶……是小叶!——朱云离!快告诉我,这些年来他过得好不好?!”
朱云离笑了笑,窗外的乐音益发轻快悠扬。朱云离忽地道:“他若不好,怎会为你吹笛?玉儿,快去!再不寻他,小心他又离开你。”
戚横玉道:“甚么?又要离开?……”
她闻言呆了一呆,大声唤道:“小叶哥哥,别走!”猛地发足,竟不管不顾一切,奔向南窗颓墙,似想穿洞而出,去寻觅那笛音之源。她双目晶莹,神情又喜悦又期待,霎时如同少女一般。杜息兰含笑立在侧旁,见她经过身畔,伸指一点,戚横玉浑不及防,啪地栽倒在她脚边。
戚横玉犹未反应过来,在地上挣扎:“放开我!放开!他在等我!”杜息兰轻轻一拂,戚横玉哑穴被封,再说不出话。
月光自天窗中倾泻而下,黄朦朦的,映得朱云离面目模糊不清,唯有讥嘲的笑声在梁间回荡:“喜怒忧怖之‘喜’阵刚开,你就中招了——哈,玉儿啊玉儿,你能为叶歌和苦守这么多年,挺痴心哪!”
段崎非道:“四师叔!”几步抢到戚横玉身边,蹲下身就要替她解穴。刚伸出手,另一对雪白纤细的手却已搭上他双腕。杜息兰柔声道:“渊儿,别动!”段崎非刚想说话,却被她从身后轻轻一搂,竟再难使出半分气力。
他警觉地道:“放开我!”杜息兰的声音却益发温柔,只说:“渊儿,这‘喜’阵好看极了,对么?”段崎非只觉她的内力透过手腕绵绵传入,自身内息竟被牢牢压制住,莫说解穴,就连极简单的举手投足都难以办到。
傅高唐和穆静微双双一惊,同时脱口而出:“不许那样对她!”可傅高唐却无法撤开双掌。穆静微刚想动弹,朱云离已厉声喝道:“敢越过我,她就死!”穆静微投鼠忌器,一时竟不能上前。
金桂子叫道:“师父!保重!”奋力爬起,挨向戚横玉。
朱云离缓缓点了点头,道:“金氏后人,果然硬骨头。可惜,这隐弦的伤,你却挨不起!”他话音一顿,扫了金桂子一眼,又淡淡续道:
“隐弦裂伤,绝非寻常。这一点,你的三师叔心里可明白得很。要知道,十三金弦的特性,隐弦都具有;十三金弦没有的特性,隐弦也有!”
金桂子咬紧牙关,艰难前行,无暇回答。先前那悠扬的乐音突然一顿一挫,竟不再像笛音,而变为尖锐凄厉,浑似鬼魅啸吼。
朱云离的声音亦变得又锐又利:“渭南金桂,你父亲生前听信挑唆,曾仗多欺少,在他人脊背上,亲手印下致命掌伤。而那人,却与他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你父亲欠的血海深债,唯有用全家性命相抵,才勉强够偿还——你父兄俱已入地狱,你还有何面目独自苟活!”
魔音陡升,金桂子惨叫一声,手臂与断腕处血瀑激溅,他猛地跪跌在地板上。
段崎非在杜息兰怀抱中挣扎着,不住地道:“停下!停下!”可魔音哪里管他,只不断盘旋提升,金桂子跪伏在地,缓缓抬头,突似瞧见了甚么幻象,对着空荡荡的前方颤声说:“我……我……爹爹,大哥……你们为何会在这里……”
朱云离一声震喝:“‘怖’阵已开!速速自戗谢罪!”金桂子随着他的话昂起头,眼光迷乱,低呼道:“我来了!”弃断腕于不顾,举起另一只手,一掌朝自己胸前拍下!
陡然之间,四面八方的空气中,响起无数铃铛的清音。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清清的铃音,虽细微却有力。它们悠悠地弥漫、渐渐地变响,宛如邪恶幽暗的林间千百条新生的细小藤蔓,在固执又迅速地成长。每一棵正义之藤的枝叶间,都点缀着无数枚小小的金色铃铛,藤蔓弯弯曲曲盘向天空,紧紧缠绕住一株株丑恶扭结的食人古树。
金桂子掌势顿住,表情一怔,似如梦初醒。
段崎非奋力撑起身,去瞧穆静微,见他左手托着一个小小的白玉架子,右手搭于其上,六盏黄金铃铛在架中轻轻晃动。十三根金弦静静凝护在他身周,他伫立在金色的弦律中。
伴随着铃音,他缓缓开口,念诵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第138章 爱与怖(三)()
傅高唐的双掌每颤震一次,穆静微的手指便随之抖动,那六盏小小金铃的摇摆,竟也与他俩的内息起伏相辅相成,屋外的魔音立时被消除了大半。
段崎非只觉身后的杜息兰轻轻一抖,似也未料到有此光景。他心中一亮,马上抓住机会,默运起倚火心法,只求能一举挣脱。
朱云离亦微微一惊,却马上复归冷静。他居高临下,瞪住穆静微和傅高唐,咬牙说道:“我倒要瞧瞧,你俩靠传递内力,能垂死挣扎多久!”
他缓缓盘腿,在横梁上坐下,神色阴沉,从腰间抽出一支三尺长的笛子。
屋外魔音忽尔降低,似甘为陪衬,竟退居一旁。朱云离的笛声却陡然扬起,直吹出一段哀切的曲调来。
那曲调两句一组,相映相和,就像流浪的旅者,在旷野里遇上失落的亡灵。那一人一灵,隔着幽冥一问一答。问者凄噎,答者悲切,每个音符都是那般诡奇暗晦!
穆静微蓦地睁大双眼,双手一抖,白玉支架拿捏不住,哗啦砸在地上。六枚小小金铃受了冲击,叮铃铃一阵乱响。穆静微容色一变,叫道“不好”,向前俯身,想把铃铛架子拾起。
说时迟,那时快,朱云离一收长笛,用力一挥袖,那白玉架子和黄金铃铛瞬间爆裂开,化为齑粉。
穆静微的动作怔在半途中,朱云离的笛音却又响起,愈发尖亮。穆静微失了清心的铃音,又加胸前的伤痛一激,脸上顿时浮起悲哀神色。他胡乱地举起手,想掩住耳朵,周身丝丝金弦因无人操控,一起瘫挂下来,他手上和脸上顿现出无数条血痕。
屋外魔音一闻笛声召唤,立时再度升扬,和着朱云离的长笛,声声都似催人泪下。穆静微顾不得周身伤痕,用力捂住耳朵:“住……住手!别吹了!”
他踉踉跄跄朝前踏了两步,傅高唐的双掌顿时落空。傅高唐猛地圆瞪双目,伸手欲拉,可是朱云离已在瞬间一扬袍袖,长笛破空袭出,直直击打在穆静微“脊中”穴上,穆静微砰的栽倒在地,摔离了傅高唐的救助范围。
但见绀影一闪,朱云离已跃落,立在穆静微身前。他右足轻轻一勾,长笛弹起回到手中。他低头瞪住穆静微,又将长笛缓缓举到唇边,话音如朔风穿过大漠:
“‘喜’与‘怖’二阵刚开,阵眼尚未至,他俩就不行了。但你,却比他俩强得多。幸好,我就是‘忧’阵之眼,也幸好,我一直牢牢记住了那段曲调——穆静微啊穆静微,这一首《蒿里曲》,听着亲切么?”
段崎非一听《蒿里曲》三字,顿觉浑身血液哗啦啦一齐倒冲入脑,他厉声道:“卑鄙!太过分了!”
他咬牙运气,陡觉督脉中一股热息涌动,体内力道顿时加强不少。他奋力一挣,陡从杜息兰怀抱中挣脱。杜息兰“啊呀”一声,段崎非已长身欲起,杜息兰伸臂去揽,二人你来我往,一时纠缠不开。
刀风扑面,傅高唐的咆哮声在耳边轰然炸响:
“剁不碎你个杂种,老子改姓朱!”
刻碣刀在半空中一撇一竖一折,呼地攻到朱云离身前。朱云离冷漠的面色竟也微微一惊,他不敢再耍笛技,迅疾后闪两步,轻轻一纵,跳上案桌,足履到处,那铺开的犹沾穆静微鲜血的卷轴,被纷纷碾碎。朱云离一踢桌上的铁砚台,砚台嗖地飞起,激射向傅高唐面门。
傅高唐将刻碣刀横了两横,又用力一撇,那铁砚当地撞上刀身,被刀势一绞,四四方方的形状顿时被绞得不成样。刻碣刀一带一钩,变形的铁砚台挟着风声,反弹向朱云离。
朱云离在桌上沉身朝后一仰,铁砚台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傅高唐抬手,将刀光划了个圈,怒喝:“畜生!受死!”
朱云离借着仰势,双手一撑桌边,从桌面翻下,又自桌肚中翻出,眨眼间旋转了一周,又立于桌案正中,身法之快,疾如闪电。傅高唐正要再攻,朱云离突然抛开长笛,双手一举,又作出一套奇异的动作。
他凝顿住双腕,盯着傅高唐,声音又烈又狠:
“隐弦已布,你敢上吗?”
傅高唐火冒三丈,叫道:“我要不敢打十三弦,我就是龟。孙子!”他沉身错步,右臂猛力一端一挥,刻碣刀锋指住朱云离的额头,在他前方笔直落出一竖。刻碣刀尖顺循一竖之势,劈向朱云离的头颅,刀意似要将无形的空气斩出一道巨痕。
朱云离一咬牙,双腕一抽动。
迎面劈向他的刻碣刀竟骤然一顿,似在半空中遇到了阻挡,傅高唐脸色微变,刀身突然一歪,仿佛有瞧不见的小鬼悄悄潜伏在四周,趁他不备,丢出丝绳束住了刻碣刀,又不断牵扯,想要夺走它。
朱云离和傅高唐的动作都骤然静止。二人一个立在案上,一个立于地下,互瞪着对方。傅高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额上青筋一根根浮起。朱云离的汗珠一粒一粒冒出来,滴落在衣领上。
猝然间,傅高唐巨吼一声,双臂奋挥,倾斜的刻碣刀身竟摆正了。他再度挥动双臂,刻碣刀又舞动起来,虽比先前砍劈的时候慢了一些,却坚定地继续走着那一竖的轨迹,刀尖依旧指住朱云离的前额,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朱云离手势连变,刻碣刀身随之一阵抖动,却又被傅高唐稳住。朱云离双目中渐渐绽出红丝,十指缝间,不断渗出鲜血。
杜息兰蓦然停止动作,段崎非趁机往旁边一闪,杜息兰却顾不得拉他,反而跳起身,急奔几步,遥遥立在傅高唐身后不远处,颤声叫道:
“浅浅余寒春半,雪消蕙草初长……”
段崎非正自情急,却骤听她念起诗来,顿觉莫名其妙。他顾不上许多,抢到戚横玉身边,便要替她解穴。却听傅高唐疾喝:“住嘴!”
杜息兰不为所动,继续大声念着:“烟迷柳岸旧池塘,风吹梅蕊闹,雨细杏花香!”
傅高唐叫道:“无聊的女人!给我闭嘴!”
段崎非双耳被他的喝声震得生疼,他震惊于二师伯对这几句诗的反应如此激烈,却又来不及多想,赶紧拍开戚横玉的哑穴,又扶起她,想替她解开另一处封穴,却苦于解穴技法浅薄,杜息兰点穴手法又极怪异,竟无从下手。他茫茫然一抬头,却惊异地发现傅高唐连人带刻碣刀,竟无法抑制般地在颤抖。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