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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佑二十四年的第二场雪落得较为温和,像是筹谋许久,要与这座瑰丽江山打一场持久仗似的。
从苏武庙院到东市街前,马车驶了好一会儿,这雪也落了好一会儿。无论街道,车顶还是两旁整齐排列的楼阁青瓦上,都已蒙了浅浅的一层银白。
透过车帘向外望着,那白雪总能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苏寒山倚在车厢,似乎忘记了浑身伤口散遍四肢的疼痛,看着帘外飞雪,不禁有些失神。
正对面而坐的小公主苏暖暖也望着帘外,只不过她的关注点不是飞雪,而是随马车行驶不停后移的一座座楼阁。
她在寻找药铺。
随当朝太师李国初学习已久的苏暖暖略通医道,她很清楚记着繁华东市街里有一家规模不小的药铺。
就在这附近。
没过多久,马车转了弯。
远远瞧见那药铺牌匾后,苏暖暖便唤停马车,不待苏寒山追问就冲了出去。
苏寒山掀起车帘望着小丫头的背影。
苏暖暖进了药铺。
苏暖暖很快又跑了出来,手里提着竹篮。
看着竹篮里大包小包的药材,苏寒山苦笑了声:“傻丫头,府里何曾缺了药材。”
苏暖暖逐个闻嗅着药材的味道,好像能从中确定药性似的说道:“府里的药材我都查验过,若用来更好的治疗哥哥的伤,还是缺了几味。”
苏寒山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不用担心,这些皮外伤还要不了哥哥的命。你瞧黄梅前辈,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剑道传人性命垂危而无动于衷?”
苏暖暖半信半疑。
那双好似永远藏着忧愁感伤的眼睛看了看发间插杨柳枝儿,双手插袖打盹的黄梅前辈,心想该是如此,便乖巧地点了点头。
可就在此时,黄梅老头却突兀睁开了眼,看尽斗转星移世间沧桑的眼里闪过一抹奇光。
黄梅老头连忙撩起车帘,探出头去,没来由感慨了句。
“好刀!”
苏暖暖满脸茫然。
苏寒山也深感好奇。与黄梅前辈相处数月,极少见对方如此失态过。
今儿是怎么了?
带着疑问,苏寒山的视线透过车帘顺着黄梅前辈目及的方向望去。铺着一层浅浅白雪的宽敞街道上,有道人影进入眼帘。
那人背着刀。
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烧饼,在飘落着棉絮般小雪的街道上静静走着,啃着。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与不舍的样子,像是生怕走出天都城便再也吃不上这种家乡味道的饼似的,极为有趣,又很让人感触。
尤其雪景最融情……
那人姓徐,叫徐霞客。
徐霞客今年刚及弱冠。
生于天都长于天都的他,今日是第一次离开父母,第一次离开陵墓,也是第一次离开那个人。
那人教他使刀,教他认字,给他说江湖与庙堂之上骇人听闻的各种传奇。过往二十年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他将那人视若授业恩师。
今日离家北上,也全因恩师告诉他的一个道理。
二十岁的徐霞客没有任何阅历,他的生命像是一张白纸,所以很难听懂师父口中所说的晦涩道理。
好在他临行前记住了最后的吩咐。
所以出了天都城后,他会一路向北,然后深入北燕境地。
他将代表苏唐向北燕赠还一柄刀,作为回礼。
……
黄梅老头放下车帘,若有所思的捋着胡须。
苏寒山忍不住问了句:“前辈认识?”
从那弱冠之年的刀客身上,苏寒山感受到一种静水流深,给予自己的震撼无法言喻。
这种感觉,他记得一月前头场雪的时候,在来自北燕的那位探花郎身上产生过,而且比起凤栖梧更加深邃,不可见底。
黄梅老头没有直接回答苏寒山的疑问,只是面带笑意说了两句:“有趣,有趣……”
苏寒山说道:“刀有趣,还是人有趣?”
黄梅老头笑道:“人与刀皆有趣。”
苏寒山咳了数声,苦笑着说道:“前辈还是莫打哑谜了。”
黄梅老头瞪了苏寒山一眼,心想念在你小子短短一月就能施展出百步飞剑的份儿上,便点拨你两句,说道:“记得不久前,北燕小李探花郎带刀南下入天都?”
苏寒山点头,心想果真与那李少商有关。
黄梅老头又道:“你可知那位探花郎修为几何?”
苏寒山说道:“武道七重化凡境,在凤栖梧之上。”
黄梅老头说道:“天都乃苏唐根基所在,虽说甲子年里对春秋五国江湖人士从不禁足,但却也不是任人随心所欲来去自如。”
苏寒山恍然大悟。
春秋甲子年,人们习惯说天下只有一座江湖,可事实上,那座江湖里的人士却分着不同的国度。
北燕武道七重境修为的神仙带刀入天都,无论出于任何缘由,对苏唐帝国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挑衅!
皇权不允,苏唐的江湖更不允!
所以才要向北燕还去一柄刀,同样年轻,同样锋利的刀。
苏寒山小心翼翼地问道:“是父皇?”
黄梅老头故作神秘摇了摇头:“你那父皇可不会使刀,更加不会管这破烂江湖事。”
苏寒山又想起苏武庙院里军中万人敌的大将军顾惜刀,想着莫非那背刀男子与大将军有关?刚欲开口,脑海里却浮现了另一个名字。
“凌云阁二十四挂像排名第三的苏天都?他还活着?”
第六十一章 陈天官自江湖归来()
黄梅老头乍听此话,登时不乐意了。
甲子年前成名江湖而今春秋五国与他同辈而论者寥寥无几,诺大的苏唐道门两掌教算不上,数来数去唯独守着皇陵的活死人苏天都一人而已!
什么叫还活着?
黄梅老头说道:“听你的语气,很希望他死?”
苏寒山摇头:“哪儿敢!只是江湖鲜有关于那位前辈的传说,市井坊间这才流言蜚语,猜测那位前辈很可能陨落。”
黄梅老头双手插袖:“你方才还见过,这么快就忘了?”
苏寒山诧异:“您说我见过苏天都?”
黄梅老头合眼,懒道:“苏武庙院里供奉的那尊石像便是。苏武就是苏天都,苏天都就是苏武。时间隔得久了,诺大的苏唐帝国很少有人还记得而已!”
苏寒山心中骇然!
许多年前与黄梅前辈被誉为一时刀剑双璧名震天下的刀圣苏武竟是后来凌云阁二十四挂像之上的苏天都!
苏寒山细细想来,暗道难怪。
这就解释了昔年为何苏武被救回苏唐后人间蒸发销声匿迹,然后没过多久,苏天都的名字便出现在凌云阁二十四挂像之上。
原来由始至终都是同一人!
苏寒山看着打盹的黄梅前辈,心想入天都的那日,前辈拜访的故友该就是这位人间不得见的刀圣吧。
他忽然笑了。
都说北燕有个沈遗风,西蜀有个叶留仙,凌云阁有个律香川,江东有个南姑射,反而雄踞中州的苏唐帝国,只有个正在成长崛起追赶那几人脚步的凤栖梧。
如今看来,这种说法存在问题。
就像北燕那位探花郎,也像这位雪中姓徐的,比凤栖梧长了一岁,修为却达七重化凡。
没有传说不代表不存在。
江湖太深,他们只是尚未一鸣惊人。
仅此而已!
苏寒山相信不久的将来,总会有人记起。
那一年,景佑二十四冬雪,苏唐向北燕还了一柄刀。
……
回府后的九皇子苏寒山开始卧床。
浑身大大小小伤痕无数,太医精心处理后特别嘱咐安心调养,加上苏暖暖片刻不离的监督,苏寒山只得听命遵从。
换了身干净青衫披着棉袍的苏寒山隔窗看着院落里红梅白雪,北归至今,倒也难得清净。
情不自禁想起姑苏城外寒山寺满山遍野的桃花,心中轻叹。
苏寒山喃喃:也不知师父怎样了……
黄梅老头抱着棋盘自白雪梅林间走来,却被苏暖暖壮着胆子拦在门外。
雪天弈棋赏红梅这种人生妙事岂可错过,苏寒山最终与黄梅老头联手,好说歹说才将苏暖暖那丫头支离开。
约莫手谈了两局尚未尽兴,便逢四皇子苏云禅迎雪过府而来。
黄梅老头埋头苦思第三盘残局做活之法,赖在房间不愿走。苏寒山无奈,只好邀请四哥去了书房谈话。
系头巾书生打扮的苏云禅扶着苏寒山落座:“听府上人说,你受伤了?”
苏寒山笑道:“四哥放心,不碍事。”
苏云禅沉息片刻:“长皇兄也是,明知你不曾修行还送来红名贴。符节会入了苏武庙院,又岂能真的置身事外!这不就是给了你一副盔甲,然后让那些执刀人砍么?”
苏寒山讶异地盯着苏云禅。
那眼神,仿佛看着陌生人一般。
颇久之后,苏寒山笑了笑:“真没想到,四哥也会生气。”
苏云禅恍惚意识到自己言辞不当,失了态,解释说道:“四哥是担心你,才口无遮拦。”
苏寒山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长皇兄没有别的意思。历年符节会,几位兄长都参加过。今年我初回天都,既然遇上,自然也逃不了。”
苏云禅转身朝书架走去,指尖在一排排藏书间来回寻找,说道:“你能有自己的判断,四哥很放心。不过凡事还需三思才行,这天都不似表面平静,大雪里掩埋的真相太多,便是我也看不透。你北归初回,小心一些总归没错。”
苏寒山沉默。
总觉得与平日里不太一样的四哥话里有话,似乎暗指着什么。
想着既是同父同母的至亲手足,便不该胡乱猜疑,苏寒山索性直接问道:“四哥指的是……”
苏云禅转过身:“我查过,昆仑奴阿满是长皇兄的人。还有前些日子宫城里传出有关暖暖身份与你时日不多的那些谣言,源头似乎也是长皇子府。”
苏寒山看着四哥的眼睛,没有说话。
他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昆仑奴阿满无论是谁的奴隶,符节会上,是苏寒山自己率先挑战的对方,所以无论后者是否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计划,而今都无证可查。
至于那些曾流传于宫城的谣言,苏寒山怀疑过长皇兄。
毕竟苏解语离开梅园后,被黄梅前辈不由分说的揍了一顿,换做是谁,恐都无法咽下这口气。
若这种事情还能隐忍无动于衷,才是不正常!
因此两件事总体看来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更加与夺嫡这种忌讳事扯不上边。
七哥苏幕遮北境御敌,是保疆卫土利万民的功业大事,退万步来说,就算天都城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足够理由与证据指向对方。
除了北归路途遭遇的刺杀……但那件事至今仍在大理寺调查,无凭无据,只有猜测更无法令人信服!
苏寒山又能如何?
总不能为了这些琐事,去父皇面前告上一状,说长皇兄与七哥合谋算计自己……这种行为未免太过可笑。
苏寒山沉默许久,也不忍拒了四哥提醒的好意,说道:“我以后会留心的。”
苏云禅双眼露出赞赏之色,点了点头。
此时,侍女知画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