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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她决意最后一搏,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这样也好。”当场众人只踌躇了片刻,以静慧师太为首,便都点头同意了,毕竟他们意识不到,在如今局面下,还会有那样的危险存在。
一干人往不远处的山脚小屋走去。
神婆寄身的那名妇女低头跟随而行,口中念念有词。她看到夏谷也走过去了抱着小织夏。岑溪儿就走在他们身边,但是她怎么可能拦得住我?
近了,近了
“停下来,你不能再走。”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道。
“我?为什么?师太与村老们都答应了的,让奴家和岑姑娘当场对质。”
神婆语气无辜。
她知道,身后春生的箭,就指在她身上,这是最后一个难题了,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尸傀暴起,抢夺织夏,阻拦追兵,趁机远遁这一切,都可以在牺牲四十具尸傀纠缠阻碍的前提下,于瞬息间完成。
“怎么办?”春生心志极坚,不中计,不听人言,神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办法。
但是有人替她做了。
静慧师太见此情景,移步走到春生面前,微微颔首,而后竟是一面将胸膛抵在箭尖上,一面伸出手来,握住了箭矢,“世事自有公道,善恶皆有报应。她固然可能有错,但我们总要给一个分辩印证的机会,才好定论。少年郎你武勇正直是好,但切不可这般放纵杀念,一意孤行贫尼怕你终有一日,迷途难返。”
神婆兴奋了,恨不得当场给这位道德高深的师太跪下磕两个响头。
“愚昧。”春生心中郁闷,骂了一句后震开箭上手臂,就要再次瞄准。
不想,这位静慧师太竟是咬着牙,张开手臂,挺胸随箭而行
“昔日我佛不惜割肉喂鹰,终成大道。今日少侠若坚持要一意孤行,不惜妄杀,便先射死贫尼吧。”
“即便是恶,即便是错,我佛犹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说。她此刻既有面对的勇气,贫尼在场,就绝不能看见任意一人,枉送性命。”
“我佛慈悲,”
老尼姑大概是连自己都被感动了,越说越来劲。
神婆寄身的村妇始终躲在静慧师太身后,她仍旧低着头,但是嘴角勾起了一抹阴笑,终于,她把“控尸诀”最后一句念完了。
“砰。”
山脚土层炸开。
“砰。”
地面土石崩裂。
“砰砰砰砰砰砰”
四十具尸傀在同一时间,不同方向,突然暴起,厉声呼啸着,往同一处扑来这里有春生、师太、岑溪儿、夏谷、小织夏、神婆,一众村老及流民长者。
尸傀的数量极多,扑来的速度又极快
猎户的反应跟不上。
春生这边,静慧师太又还挡在弓前,射死她也无用
来不及了。
谁都来不及。
神婆眼神炽热,兴奋不已,脑中正做着下一步,带着织夏翻山远遁的准备。
就在这一刻,已经伫刀僵立许久的许落,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的脑中正上演一幅画面,一名穿着兽皮的猎人,正独自一人,手持一把长刀一跃而起,纵身劈向一头足有小山般大小的远古巨兽
这绝不是修士的战法,这人,绝没有半分修士气息。
但是他好强。
许落举起了手中的刀,沿着脑海中的那道轨迹,一刀劈出
刀影如千重浪。
脑海中,巨兽被猎人一刀斩断咽喉,正缓缓倒下。
面前,四十具尸傀俱被许落一刀劈回,尽数当空斩杀。
从尸傀暴起,到许落举刀,再到尸傀被劈飞斩杀
这些其实都只在一瞬之间。
所有人呆立当场,张口结舌。
“相公。”终于,岑溪儿说出了第一句话。
“诶。”许落转身,向她笑了笑,“刚刚吓着娘子了吧?”
岑溪儿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才没有,溪儿早就知道,相公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岑溪儿想着,刚刚自己以为许落身死说的那些话,可千万要找机会叮嘱好了,别让许落知道。
两个人在这“恐怖”的环境中情意绵绵了一阵
其余众人好歹是回过神了。
“妖妇,你好生歹毒。”抹去额头冷汗,一名出圣村村老指着那名妇女骂道。
“险些全都被你害死”流民中的一位长者也是跳着脚怒骂道,“妖妇,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
“爹?怎么会这样,这,这是我爹啊!”
“儿子,我儿子”
“我夫君”
“孩子他娘”
流民中涌出来许多人,哭喊着,扑向那一地的尸傀那是他们在南迁路上,流民营里消失的亲人,但看他们刚刚的身形,此刻流出的浓臭黑血,又哪里还是他们曾经最熟悉的那个人?
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
“妖妇啊!你都做了什么?!”
“天呐,你师徒二人,好生歹毒!”
流民们唾骂着扑过来,就要生撕了那名妇女。
“不是我,不是我啊我也不知道,我师父降母婆婆,原来竟有这等可怕手段,竟这般作恶啊!”面对突变,从希望到失望,神婆的承受能力和反应能力都确实不凡,妇女此时已是一脸恰如其分的惊骇、茫然、恐惧,还有无辜。
她在争取最后的生机。
“神婆作恶,你是她徒弟,且今日又百般维护,几次三番故意扰乱你怎么可能脱得干系?”一名流民怒骂。
“我那你们又凭什么认定了,迁怒于我?凭什么证明,我有参与这件事呢?”那妇女与愤怒的流民分辩了一句,转而面向静慧师太,倏然双膝跪地,“求师太主持公道此事,确是我师父降母婆婆所为,但我确实不知,更未参与啊!”
静慧师太低头沉默着,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正在思考。
“村妇无知,被那神婆蒙蔽,以致不辨善恶,今日更两次险些犯下大错”妇女眼中泛泪,沉痛忏悔,“求师太收我于门下,赐予剃度,我愿一世青灯古佛,追随师太左右济世救民,以赎我自身的罪,还有家师的孽。”
出家?这个关头,她竟想要拜师出家?
“善哉,善哉。”静慧开口了,事实证明,老尼姑内心其实“强大无比”。
俗世佛门中人似乎都有一种思维,视将那些罪孽深重、恶贯满盈之人引导忏悔,皈依佛门为一件很有成就感,功德无量的事。以至于江湖中常开有一个玩笑,说,别怕作恶,哪怕恶贯满盈,杀人无数,到最后无路可走了,忏愧出家就好。而民众听闻这样的典故多了,事未临头的时候,竟也都觉得,这是佛门慈悲渡化的表现,是合理的,可以接受的。
静慧师太脸上表情再次悲天悯人起来,看这架势,别说是这村妇了,就是神婆本人跪在面前,老尼姑也会满心成就感的收下她。
“善哉,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佛门户广大,世间无不可渡之人”静慧师太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妇女头顶抚去,似乎还要安慰她一下。
“放下屠刀,立地成”
就在她指尖快要触及妇女头顶的一刹
“噗。”
头没了,突然掉了。
“成成成成成成成”
这一把,饶是静慧师太佛法高深,也差点吓昏过去。
老尼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满心成就感突然都落了空,克制不住扭头瞪着横刀而立,刀上犹在滴血的许落,嗔道:“你”
“善哉善哉”,许落收刀行了个礼,微笑道,“本人不善于辩说,不过凑巧知道怎么最简单直接去证明,她在说谎。”
许落刀尖一指,众人随之看去那妇女死后流在地上的一滩血,黑、浓、恶臭,与那边尸傀一般无二这哪里是活人的血?
果然是最简单直接的证明。
“善哉善哉,还有一句这世上,死于废话太多的高手、善人、高僧、师太尸骨累累。”许落把刀一扔,“春生,这句你给我记住了。就你今天的表现,为师很不满意。”
“是,师父,春生死记,绝不再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直接上来就一箭射死。”春生一脸惭愧,郑重应道。
“孺子可教。”许落说了句圣贤书上学来的话。
静慧师太看着,听着好像快晕过去了。
“替师父看住这间屋子,还有这个村妇和那边神婆的尸体。我先送溪儿和织夏回家。”
许落拍了拍春生肩膀,转身从夏谷手里抱起小织夏,又一手牵了岑溪儿回家。
第45章 阴沟翻船()
一路上有不少流民战战兢兢的走过来,或道歉,或道谢,或关心织夏,许落和岑溪儿没理会,更没有停留。
流民今天这一通闹腾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其实也未必是坏事,这样宣泄一场,反倒能让双方都更清醒一些,顺便把关系理顺。只是这些,就不是许落关心和在意的了,马奔原自有他的计划。
但是毫无疑问,流民们这会儿再要留下来,肯定不得不付出些什么。以此为契机,出圣村日后对于流民的约束和掌控,也许就真正建立了。
岑溪儿心头的疑问不少,许落大多用老伯和他教的强身功法搪塞掉了。只承认了一点,织夏身上的血统传承,并不平凡。
索性这些对于岑溪儿而言都是极其次要的,在她眼中,小织夏始终就是那个孤独可怜又惹人疼爱的小女孩而且正是这个年幼瘦弱的小女孩,在那个危急关头,替她挡了那一拳。
“多懂事,多重情,多好的小织夏。快醒醒吧,以后,你就有家了。”
小织夏依然昏迷着,呼吸平和,只是她紧闭的双眼之间,眉头不时会皱上几下。岑溪儿既愧疚自责,又难免担心,情绪始终无法缓和。
许落大概能猜到小织夏身上正在发生什么,她的纯阴厄难体,正在觉醒。
“就算织夏这回十天半个月不醒,你也不必担心。”许落一遍遍赌咒发誓的劝了,但是岑溪儿依然放心不下,时时守在她床边,但见她皱一下眉头,就是一阵愧疚和心疼。
正好许落也有自己“见不得人”的事情要忙。
他独自一人坐在后院柴房地上,点了一盏油灯。
“太穷了,穷到连个储物袋都没有。”
许落五十步笑百步。
他晚饭后已经去把神婆身上和屋子里都搜刮了一遍,能带回来的都带回来了,结果,还就真是个彻彻底底的野路子。储物袋,没有,灵药,没有,灵石,没有
“不过这个就厉害了。”
许落揭开一个包袱,里面躺着一本发黄的册子——神降尸傀录。
这玩意要是扔到修真世界里去,少不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吧?
价值已经不能简单用灵石换算了,换成一般灵药的话,得堆成山吧?法宝灵器不好说一点。这要拿去投靠或贩卖的话,不论哪个山门应该都会被灭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许落还不想死,所以一点儿拿神降尸傀录出去招摇的念头都不敢有。
既是如此,那就只能先自行留用了那,炼谁呢?
脑海中浮现出来织夏的一张小脸,“不行不行,一定要克制这个念头。一定要克制。”
可是那是缔造过史上最强尸傀的纯阴厄难体啊,“呸,许落,你给我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