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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万两朝廷出征有望,收复辽东有望了啊!”
叶向高脸色因为激动有些涨红,但很快,他镇定了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绝没有白捡的便宜。
“你有什么条件?”叶向高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故作平静的问道。
“条件不多,两个。第一,撤掉沂州卫指挥使李涵的职务,由我来推荐人选,当然,你也可以随便考核。第二,我要借洪门一用,为我做点事情。”
“沂州?洪门?”叶向高有些莫名其妙。
“叶大人,我知道您现在有些糊涂,不妨我们坐下来详谈,如何?”顾锦脸上带笑道。
“好,对对对,忘了请客人坐下了。管家,看茶——”
管家再次从熏笼中取了茶壶,斟了两杯热腾腾的新茶,端放在桌上便离开了前厅。前厅里只剩了叶向高与顾锦两人,场面顿时静悄悄的。
顾锦捧起茶杯,但并未送到口边,只是暖手般的将掌心贴在杯壁上,半晌后方徐徐道:“其实这两件事情对叶大人来说实在不足挂齿,这李涵是您的门生,我要在沂州办点事情,他却是死活不肯通融,软硬不吃,我也就只好来找您商量了,您大可为他再安排个别的职位。至于洪门嘛,最近名声大噪,势力范围也从京城向四周迅速覆盖过去,整个江湖上多少都给几分薄面的,我也是想借他们的力量帮我处理一些事情罢了。”
叶向高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摩挲着茶杯,心里有些捉摸不透,“就这样两件事,你要破费一百万两银子?我想听你说实话,不要拿这种说辞敷衍我,我的为人你应该猜得透的,不然的话军费我宁肯另想它法。”
“哈哈哈,”顾锦突然笑了笑,“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既然找到您来出手帮忙,总归还是要讲清楚了的好,以免日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洗耳恭听。”叶向高视线轻扫间已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
“汉朝末年的时候,出了一位千古奇才,叫刘元卓。他同智圣诸葛亮、书圣王羲之,并称为“琅琊三圣”。也是光武帝刘秀的侄子鲁王刘兴的后代,后来承袭了爵位。这个鲁王刘元卓自幼聪慧好学,尤其精通天文历法、奇门遁甲之术,他毕生的心血据说都记载在他所撰写的乾象历和七曜术两本书中。”
说这些的时候,顾锦眼神微凝,手中的茶杯不知不觉也已经放在了桌上,“这个鲁王刘元卓门下曾经有个门生,说出来的话您或许就能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是谁?”叶向高不自觉的追问。
“曹操。”
听到这样一个名字,饶是叶向高这样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脸上也不由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讶:“曹操是这个刘元卓的门生?”
“没错,他们两个关系莫逆,有着情同父子一般的师生关系,”顾锦点了点头,“曹操以及他所创立的摸金校尉一脉所有的定金分穴、奇门遁甲之术多是刘元卓遗留下来的,就算是后世衍生出来的搬山、卸岭以及发丘三脉也多多少少跟刘元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照你这么说,这位鲁王刘元卓算是这些盗墓贼的开山鼻祖了?”叶向高隐隐有些明白原委了。
“可以这么说。当年曹操就是有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气势却也迟迟不肯称帝,多是因为这个鲁王的缘故。只是可惜这个刘元卓未能尽寿,被董卓给逼死在了封地,这才有了后来曹操提七星宝刀怒刺董卓的典故。这位刘元卓当时的封地就在泰山郡蒙阴县,也就是现在的沂州卫。”
“我明白了,难不成你是想”
“我的母亲刘氏就是刘元卓的后人,我希望能让乾象历和七曜术这两部旷世奇书重见天日,对于我而言,这两部著作甚至不亚于河图洛书对我的吸引力,”顾锦开口止住了叶向高的话头,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完,“这既是我母亲一族的东西,不应该就永远的被埋在地下。同时这也是我自己的一个心愿。曹操曾经立下一条铁令,禁止摸金校尉去沂州打扰祖师爷的清净。更何况这刘元卓本身就不简单,他在沂州的墓穴想必也是非比寻常,相较之下,唯有请教洪门了。”
叶向高双眉轻挑,慢慢点了点头,这顾锦说话时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的的确确说的都是真话。
“要是在以往,你这么干的话,我会让人把你给抓起来,然后没收你的家产的,”叶向高抿了一口茶水,“但现在时局动荡,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希望你到时候能将这两部书妥善保管,毕竟”
“我明白大人在想什么,”察言观色对于从经商的云诡风谲中摸爬滚打出来的顾锦来说,自然一点就透,眼波轻动间,顾锦唇边已勾起一丝无邪的笑容,“一定会妥善安置,不沦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上。”
“顾老板,”叶向高不知想到了什么,沉吟了片刻,方徐徐又道:“原本我扶植唐寅就是为了对付白莲教,而现在白莲教一隐,唐寅我也就不再过问过了,只要他们不太过分也就由着他们去发展了。至于你说的这件事情,兴许看在我的面子上唐寅会考虑考虑,但具体怎么去说服,还是要靠你自己了。”
“嗯。”对这个问题,顾锦并没有感到意外,“唐寅我自然会去想办法说服,就算他最终不肯办这事,一百万两的军饷我也不会食言的。”
“那真是多谢了!”叶向高起身恭敬地施了一礼,这是他发自内心由衷的感谢。
“叶大人可别这样,我们这些商人在国难当头就应该做点什么才是,哪里劳烦您行礼呢。只是待会还要麻烦您帮我写一封信,也算是介绍我与那唐寅相识罢。”顾锦扶住叶向高的身躯道。
“好,待会就让管家代我陪你前去,姬郁非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说完,叶向高转过身子,缓缓走到屋子的另一头,应该是去写书信去了。顾锦倒也不急,背着双手在前厅里慢慢踱步,欣赏着墙壁上的每一副字画。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后,才见叶向高拿着已经写好的书信走出来,交到了顾锦的手中,“李涵的事情,我会尽快去办,军饷的事,顾老板可一定也要尽快呐。”
“放心。”顾锦展颜笑道,“既然事情办完,我就不叨扰了,先行告辞了。”
说完,顾锦施完一礼后,折身走到一边将衣架上的披风取下来披在了身上,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幽幽传来一句:
“沂州凶险,万万小心。还有,这件事,从现在起就是你和洪门之间的交易了。”叶向高语有深意道。
顾锦如何听不明白叶向高话里有话,淡淡一笑:“我明白,这件事和你,和东林党扯不上一点关系。”
得此一诺,叶向高才算真正缓下心来,自然不再多说。
管家得到叶向高的吩咐后便陪同顾锦一同赶往洪门的地头土地庙,几道人影悄然出了院子。
叶向高立于阶前目送,冷风袭来,只觉遍体生凉。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京城里,沉闷的鼓声骤然响起,惊起了土地庙前几只正在觅食的白头鹅。
“这是点将鼓,朝廷准备好打仗了么?”
说话的人颧骨高耸,面庞瘦削,两只眼睛却是不时地流露出精光,令人不敢小觑。
旁边有人接话问道:“师爷,莫不是要打辽东的仗了?近些日子可是天天听闻那女真的嚣张气焰啊。”
“这次朝廷的动作怎么会如此快,他们”
说着话,又一阵鼓声传来,有知道内幕的洪门帮众朝着兵部那边张望着、比手画脚说道:“二通鼓啦,三通鼓再不到兵部报道的将领,就是要杀头的!”
“去叫帮主了吗?”冯晟问向身边的人。
“已经派弟兄去找了。”那人恭敬地答道。
此时此刻,一个半百老人正站在兵部的议事厅门外,瘦削的脸,面色黝黑,淡淡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正是新任辽东经略杨镐,满面微笑地向着鱼贯走来的军将们连连作揖。
“杨大人,莫不是要去打辽东那边的蛮子啦?咋还这么子紧张撒?那些未开化的野人还值当咱们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啊。”有将领毫不在乎,轻佻的打着哈哈。
杨镐连忙把手乱晃,“这可说不得,能在辽东那么乱的局面里统一女真,强势镇压蒙古族的,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比起我大明自然还是差得远些,但也要谨慎些不是?”
杨镐性格有些绵软,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一个滥好人。
能选这么一个人担任辽东经略,去跟精明睿智的努尔哈赤做对手,不得不说朝廷用人的眼光真是与众不同。
随着众人走进议事厅,有人点了一下人头数,附到杨镐耳边道:“杨大人,梅之焕果然还未到。”
杨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旋即道:“哼,这梅蛮子还真是记仇啊,就他那脾性,不来也罢,省的老是呛我。”
这时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也来到了议事厅,默不作声的独自站在后面的角落里。有人注意到了这只混进狼群里的羊,不停地打量着这个书生模样的人,目光冷漠而戒备,时不时还要嘀咕两句,猜测他的来历。
这个书生却很从容,目光和谁碰上了,都和气地作个揖。
“兄弟,你应该是个文官吧,怎么来这里了呀,我们谈论的可都是些战场厮杀的事情,可别吓着了你呀。”有人嘁声道。
“哦,在下袁崇焕,是梅之焕梅将军派在下前来的,今日他有事不能前来,小生会将今日会上之事转述给梅将军。”那书生恭敬地答道,似乎并没有为那人的话计较。
众人了然,也未再多说什么,便转过身去各自找相熟的人谈天说地去了。书生倒也不嫌寂寞,一个人津津有味的看着议事厅墙上贴着的行军打仗图。
“咚咚咚——”
三通点将鼓响罢,杨镐走进议事厅,来到正中央的帅案前。
“诸位,刚刚接到内阁通知,紧急点将点兵、整备兵马,为辽东讨伐女真努尔哈赤早做准备。此战也是我等建功立业的机会,这样打仗的机会可是不多啊,大家回去后要加紧操练兵马,好在战场上求个封妻荫子!”
“全仰仗杨经略提携啦”底下有人说道。
数十名将领疲沓沓地点着头,多是一副疲怠应付的样子。
热脸贴上了冷屁股,杨镐尴尬的干咳两声,继续又道:“还有一件喜事,朝廷下拨的军饷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你们先把前几年的军饷领回去,至于最近这两年的,会慢慢补上。”
“这个事情办得好,底下兄弟们都快揭不开锅了啊。”
“就是,这军饷是一年拖两年,两年拖五年,这下总算有个影了。”
“哼,要不是用得到我们打仗了,军饷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办下来”
谈到军饷,底下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
“砰砰砰——”
杨镐拍了拍桌案,“军饷大家都会有的,现在我们还有件事要商议,朝廷打算编排一支新军,不编排在各营旗下,由朝廷直接接管。嗯,大家合计一下,怎么把这件事情办好?”
不料话刚一出口却冷了场,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头不吭声了,把杨镐一个人晾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