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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微尘轻轻地舒了口气,冷汗却是出了一身。仰望天际尚自振翼乱飞的蝙蝠,黑糊糊的满天燥动,在清冷的月光下更增恐怖,想想方才形势,自己太也莽撞,不该轻入蝠群,冒险如此。这些蝙蝠也恁般歹毒了,素不相识,便以命相取。白微尘望着群蝠缓缓降低收翅,最后都拣大石巅上伏了,将自己团团围住,几千只眼睛又不动声色地亮了起来。白微尘心中恼怒,冷哼一声:“诸位来此何意,还请示下。”
群蝠静默如初,似在休整再战,夜空又归于死寂,忽地一声轻微的尖厉声将这寂静划破:“喂,有人在吗?”虽然微弱,寂静中却是清楚入耳,白微尘扭头看时,原来自己身处之处已离困着荆棘的石阵不远,方才声音正是来自荆棘。
白微尘苦笑一声,以示困境。果然,荆棘喜悦之声立刻传了过来,声音显是激动之极,“你……你还活着?这些血蝙蝠还没吸干你的血?你放心,只便你只剩了半口气在,我荆棘出阵自当能就了你的性命。”白微尘心中苦笑,你自身尚且难脱囚牢,怎能救我之险?不过感他好意,答道:“荆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现在小弟尚且无恙,只是这些畜生太也可恶,要打发委实不易。”
荆棘听白微尘话声铿锵有力,大惊道:“血蝠吸了你的血,你为何说话还这般中气十足?”
白微尘道:“多谢荆兄关心。这些畜生并未吸我一滴血。”
荆棘自言自语道“怪事,怪事”,末了便没了声音,似是低头沉思。
白微尘心道血蝙蝠一旦袭人,必将吸血,这是它们的主攻之法,但焉知不是它们本事低微,不能吸我之血,荆兄太也小瞧人了。转头朝蝠群望去,但见满山毛团,蠢蠢而动,糁人肌体发麻。便知荆棘所言极是,它们要吸我血,当真是易如反掌。心下也思量这是何种原因。
荆棘忽然似有所悟,大叫道,“是了,是了,我知道了,它们是为修真宝录而来。”
此言一出,山中群蝠似被说中心事,群情激奋,立刻振翼相应,满山呼呼之声顿作,有如忽地起了狂风。
荆棘喜道:“看,我说中了吧!”
第3章 圄山王()
白微尘哑然失笑,“这些扁毛畜生竟然也想成仙,仙真的有那么好吗?”
荆棘忽道,“白兄,圄山王来了没?”
白微尘并不知圄山王为何物,但想既然为王,定然是人无疑,环顾四周,唯有蝙蝠,答道,“你我之外,并无他人。”
荆棘舒一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我想他也不会亲自来的。”想起三百年前,圄山王与术人一战,心中犹有余惧。虽然那次圄山王大败而遁,但其实力却不可小觑。
白微尘听荆棘口气,对什么圄山王似乎颇为畏忌,摇摇头,一敌未去,难道又生一敌吗?忽地想到方才与蝙蝠大战之时所听到的吱吱声,心头一冷,难道?难道那就是?
只那个声音就是个劲敌,更何况那个声音的主人呢?
正思想间,忽听荆棘大叫道,“白兄,它们既然来了,你万不可让它们得了修真宝录去?也万万不可留了一个活口出去?白兄,你明白么?好吧!开始吧!”
荆棘坐在石阵中,俨然像发号施令的元帅一般。
白微尘不答,眼睛望了天空,天好黑,不知那个让人生寒的吱吱声是否还在?
此时黑云渐开,露出一弯浅浅的疏月来,天地间一片清冷。
忽然那个吱吱声再次想起,白微尘心上一寒,正待有所举动,只见群蝠又是得了指示,这儿一团,那儿一团,片刻之间,竟结成了数百个小蝠群。
白微尘心道,“那个人还在,难道真的是圄山王,他在暗我在明,又不知对方深浅,看来此役艰难了。”当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全力对敌。
那个声音似是指挥群蝠出击,吱吱声过后,群蝠分兵而出。
东北角的蝠群首先发难,如一团黑雾般猛罩过来,临进身旁,腥臭大盛,白微尘倏出双掌,躲闪趋避间,掌风哗哗而出,迫使群蝠难近其身。
又听得吱吱连响,西北角群蝠振翅袭来,白微尘身在石颠,脚下可稳之处不过五步以内,当下斜跨三步,躲过东北角蝠群的扑击,回臂反掌,将西北角蝠群击退数尺。
这样迟得一迟,白微尘又回步稳身,站牢了石上。吱吱声又连连急促作起,东南西南两处蝠群也加入战团,分击白微尘下盘,白微尘双足凌空踢出,用力逼退蝠群。
群蝠却也狡诈,知他跨出五步之外便会落地,是以趋避之时只在五步之外,待白微尘甫一收势,蝠群便趁隙力攻,在他收力未发之际猛袭。群蝠越聚越多,四面八方,源源而来,白微尘久战不下,心中焦躁,攻击之势略减,护住全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群蝠见制敌不下,转用车轮战术,此一群力疲而退,彼一群接力而战,中间不留任何空隙,想以此困住白微尘,使之力尽而败。白微尘久战之下,不免心生焦虑。心头一亮,猛地朝空直纵,蝠群见敌转向,急急展翅随攻,白微尘身在半空,脚下已成空隙,趁群蝠未及补住之际,陡然一跃,头下脚上,已扑出空隙,临空一滚,双足已稳稳站在了地面。当此情状,蝠群顿时大乱,不知敌方有何诡计,停立半空,闪翅不攻。
白微尘朝空一拱手,道,“半日激战,各位怕也是累极了,白某有好生之德,不想骤下杀手,各位还是速退的好。”
石阵内荆棘一听此言,立即回言道,“白兄,你这是什么话,该杀就杀,听我的话没错。哦,对了,现在战况如何?你伤着没?听你口气,看来已操胜券。”
白微尘不答,眼望蝠群,忽地吱吱声又起,寒意袭身,冷不可当,他杀机顿起,双臂合旋,双掌徐徐展开,一片白光缓缓现出,却是一柄七尺长两寸宽的利刃,刀面雪亮,寒气咝咝,这正是白微尘撷采石髓,数百年来炼就的寒光斩。白微尘右手执刃,寒光斩缓缓展开,月光之下如一泓欲融的寒冰,刃上寒光隐隐而动,似要泻出刀面。
白微尘扫视蝠群,兀自严阵以待,他眼光游离,直视刀面,微微言道:“想留下命的,都来吧!”他自来从未杀生害命,今日情势逼人,再加上怪异的吱吱声无形鼓动,拔刃欲战竟毫不犹豫。
荆棘听到此言,只是一个劲的大叫“好,好,好。”
蝠群也毫不客气,又腾空而起,结成阵势,分侧出击。
白微尘舞开寒光斩,冲向群蝠,下手再不留情,刀蝠所接之处,蝙蝠肢体分裂,污血喷溅,一阵阵凄凉的惨叫在夜空中响起,听来让人不寒而栗,毛发皆颤。
白微尘心下不忍,舞刀稍懈。一对蝠群见有机可乘,直袭空档。白微尘只绝背上一剧,几只蝙蝠早已牢牢在他背上,只觉体内有液体汩汩而出,白微尘心下大惧,反刀轻割,背上蝙蝠各个身断首裂,尸身掉落地面。顾前难顾后,这样一来,白微尘前门顿时大开,群蝠争先恐后般死命扑来,白微尘回刀乱斩,扑在前面的蝙蝠受刀断肢,跌落地面。
再战得数回合,白微尘右腿受敌,甩之不得,血蝠的噬咬之下,剧痛难当,跄踉两步,险些摔倒。
他侧身回步,站稳身形,左手猛地把附在右腿上的蝙蝠狠狠拽起,哪知那知蝙蝠竟死般地附着吸吮,用力一扯,腿部火碳般烧痛,竟将蝙蝠所附皮肉也扯了下来。白微尘大怒,挥手将那只血蝠砸在石上摔成黑泥,右手狂舞寒光斩,所在之处,皆触刀浊血,腥臭呕人。
蝠群见敌愈来愈猛,己身不由大乱,满天散开,乱翅扇空,几欲坠地。空气中满是蝠血的腥味,浅浅月光下,蝙蝠的残肢断体更是狞狰丑恶。白微尘已是满身沾血,寒光斩也凝上了一层红色。蝠血所溅之处,殷黑如墨。一时间,遍山狼藉,不堪目视。白微尘持刀瞪视蝠群肢体,微微喘了两口气。
突然石阵内传出荆棘的大叫之声。
白微尘心道不好,血蝙蝠既然能破阵而入山,必能进入石阵内袭击荆棘。他心下大叫不妙,担忧荆棘安危,刷刷两刀逼开身前的蝠群,凌空几个跳跃来到困着荆棘的石阵外。果不其然,石阵外已围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蝙蝠,更见源源不断的蝙蝠从石阵顶端的黑气中冲入,只听阵中荆棘嗷嗷大叫着:“你们这些扁毛畜生,老子瘦的皮包骨头了,你们还来吸老子的血。”
白微尘挥开寒光斩,把身前的蝙蝠砍落在地,边斩边道:“荆兄,怎样?”
荆棘在阵内抱头而战,徒手将入侵血蝠攥住扔出阵外,血蝠源源而进,荆棘双手奋扬,猛抓猛扔,饶是如此,蝙蝠攻入丝毫不减,幸喜他在石阵中三百年,修炼的皮厚肉粗,血蝠要吸他血,一时也不能得逞,这时听得白微臣在阵外相呼,知道来了救星,忙回应道:“尚……尚可支撑,不过你快想法子救我出去。”
白微尘右手横刀,长虹贯日,将石阵上空的几十只血蝠削落在地,抬头只见石阵上黑气中不断有蝙蝠尸首被抛出,情知荆棘尚无大碍,心下稍安。石阵上蝙蝠依然是密密麻麻地附了一层,阵内不断有蝠尸抛出,又不断有蝙蝠补入,见此情状,白微尘挥开寒光斩,将围住自己的蝙蝠斩落数几十只,杀开一条路,纵身而上,凌空击去,一片寒光之下,石阵顶部的群蝠受刃纷纷而下,白微尘奋开双臂,狂砍狂削,护住阵口,惟恐血蝠入阵,荆棘经受不住。
半空蝙蝠血肉模糊,寒光所过之处,巨石碎屑乱飞,白微尘心中一动,“我用寒光斩削开巨石,岂不是能救出荆兄。”大喜之下,不顾攻己之血蝠,奋力舞刀朝巨石砍去。白微尘专力破阵,身后空门大露,群蝠见状蜂拥而至,密攻其后。白微尘只觉背部似有千万支利刃扎入,鲜血噗噗流出,剧疼之下,咬牙大叫道:“荆兄忍住,我就要削开缺口救你出去。”
阵内荆棘声息全无,不知是存是亡,当此之际,白微尘再也顾不得己背受敌,生怕荆棘稍有不测,奋力朝石阵面上削去,背部血蝠攒聚,白微尘每一使力,背上便火炙般疼痛,寒光斩果是神器,片刻之间,已将石阵削开径宽八九尺深的口子,里面黑乎乎的兀自不知是否打通,刀所触处,仍是硬如石块,白微尘嘶声叫道:“荆兄,荆兄。”
洞内无丝毫回应。沮丧之下,白微尘忽觉双腿一软,几欲跌倒,慌忙以刀拄地,这才稍稍站住。背部被血蝠吸食许久,这时已麻木无觉。此刻方才想起背部仍有血蝠相附,他稍稍喘口气,因失血过多,已然面如白纸,略为调息一会,凝气于掌,左掌反掌拍向自己背上,触手处毛团篷然,这一拍虽然比之平常力道过小,却也将数十只吸饱鲜血懒待动弹的血蝠活活拍死。
白微尘惨然望天,月已西没,天际渐曙。这一战,血蝠被歼灭大半,只是荆兄毫无声息,恐怕已在血蝠群攻中无端陨命,实为可痛,这荒山之上现在除了自己,怕再没有一个生人了。想到再没有一个生人了,白微尘忽地悚然一惊:“那发出吱吱声指示血蝠的人尚未露面,假如那人此刻出现,我重伤之下如何是他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