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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来。另一人虽未被砸中,却也吓得够呛。这时轰地一声,马车倾身翻倒,二人挟着官家小姐更是避无可避。
那首领老吴见情状有异,心里直打鼓,想到莫不是此地有官军埋伏?可不能事情没办成,却折了自家兄弟。他又不敢派人近前接应,生怕中了埋伏,于是远远呼道:“你二人赶紧过来,什么都别要了。”那二人等的正是这句话,那个未受伤的兵丁扶着那个破了脑袋的伙计,撇开那官家小姐就逃。一伙人不一会儿便在往赤沙渡的方向不见了踪影,留下那官家小姐披头散发地坐在土石堆中,那帮家丁见状连忙上前查看,又见小姐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又有老妈子上前将小姐扶起,为她整理衣衫妆容。
刘驽从坡上一跃而下,牵过马便要走。那官家小姐眼尖,看见了他的身影,心里对刚才的事儿已经明白了五六分,知道乃是刘驽救了自己。她喊道:“小兄弟,请留步。”刘驽回头道:“这位姐姐,我还要在天黑前赶入城里,再晚就进不去了!不能再耽搁了,实在对不起。”那官家小姐笑道:“不急,你要是和我们一起,甚么时候都进得了城。”刘驽打量着那官家小姐,见她浑身上下绫罗绸缎,出身非富即贵,便知她所言非虚。
众家丁一起动作,将道口拥塞的土石砖块搬开,又将翻倒的马车扶起。一行人又重新上路,往宋州城的方向而去。那小姐却再不愿坐回马车里,骑着马,一路上与刘驽有说有笑。刘驽听她说话非常有见地,如珠玉掷地,噌然有声。又听她讲了许多奇人异事,诸般妙物,更是闻所未闻,于是打心眼儿里十分佩服于她。
刘驽慢慢了解到,原来这官家小姐姓张名惠,此行乃是去访一位名叫普真的高僧。不料半路上有家丁来报,说是老爷有事要请小姐商量,不可耽误,一行人这才半路折回。他再往下问时,张惠却笑而不答,一双深眸中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心思。
刘驽随着张惠小姐一行,在戌时将尽之时方才赶到宋州城下,要是平时,城门早已紧闭,平头百姓再也无法进出。然而今日,城头上却高挂着灯笼,有家丁上前打了个招呼,那城上的人听见了又往下传令,不一会儿,厚木城门便吱吱呀呀地缓缓打开。有一行军士列队迎出,再往后又有一伙人快步走来。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长脸的中年人,面上满是愁忧之色,他大步上前抱住张惠道:“好闺女,你可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爹爹可是什么主意都拿不了啊!”父女俩有说有笑,牵着手上了马车,回府行去。
张惠指着刘驽对父亲说道:“爹爹,这位小兄弟于我有恩,还请带他一起回府中。”刘驽心想,我还有要事要办,可不能和你们一起。正在这时,原本已闭上的城门又徐徐打开,只见一名军士骑马冲入,待近得张惠与父亲的马车前,那军士翻身下马,拜道:“启禀刺史大人,有紧急军情相报!”
刘驽一听,这张惠的父亲原来就是宋州一地的父母官,宋州刺史张蕤,心中大喜,想到这找卖油郎大侠,还不如直接找刺史大人,当即跪地拜倒,道:“启禀刺史大人,小民也有紧急军情要报!”
第十二节 巾帼秒计()
刺史张蕤听了刘驽的话后,颇不以为然,只因听爱女说此儿曾救得她的性命,这才不愿拂了他的面,于是连连摆手,示意他稍后再说。那军士所禀报的乃是,近日来在宋州城附近发现小股流匪多处,击之即走,走后又来,大有野草烧不尽之势。
而他张蕤召回爱女,却是为了另一番缘故。他从平卢节度使宋威处得令,命他多多准备粮草兵饷,不日大军即将到达宋州城下。张蕤为此愁眉不展,宋州连月来遭遇兵灾,老百姓已是食不果腹,又哪里来的多余钱财支援朝廷大军。张蕤感到无法,又因爱女张惠智计多端,便急忙派人将她召回。
张蕤听完军士的禀报,便拉着张惠上了马车,一路进了刺史府。至于刘驽,则被呆呆地晾在一旁。有家丁在路上已与他熟识,又得小姐之令,于是便带着他一起入了府。
张蕤一进屋,便拉着女儿入了书房,将房门紧闭,一个人也不许靠近。张蕤道:“宋节度使让我至少准备五十万两白银,三十万石粮草,你爹我又不能点石成金,这可怎么好!?”急得直跺脚。张惠道:“这宋大人刚刚被皇上封为‘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和太平军五路节度使都归他统领,风头一时无两。父亲你千万不可抗他的令,他要多少兵饷粮草,你答应他便是了。”
张蕤一听急道:“现在答应他倒是轻松,将来要是做不到,那可是违抗军令,要掉脑袋的。”张惠道:“爹爹莫慌,容女儿细细为你道来。宋威此人向来贪生怕死,作战时都是预先备有数匹好马,局势一不利便要逃。他不过是数度将下属的军功揽为己有,又添油加醋地奏报给皇上,这才得了如今的职位。而今宋州城外贼军猖獗,他宋威向来喜欢坐收渔人之利,贼军在时他断不会来,因此他绝不会在此时来为难爹爹。”
张蕤道:“他现在不过来,可是等贼军退了,总是要过来的呀。到时候可怎么办?”张惠微微一笑,说道:“他断不会来了,爹爹不知,今日劫我的那帮匪徒是往黄沙渡的方向去了。黄河上那么多渡口,他们为什么偏偏要选黄沙渡。这黄沙渡口风急浪尖,一般船只入水即翻,维护起来极为麻烦。那些人选择黄沙渡口过河,只能说明贼军中已经有人在把持此渡口。要说这黄沙渡口的好处,那便只有一个,那就是渡口水面最大,可容得数万兵马同时渡河。”
张蕤听言大惊,道:“你是说他们可能派数万人马来打宋州,咱们府内可只有不到一万的人马,这可怎么办。”急得直跺脚。张惠道:“爹爹你且听我说完,贼军来得多,虽有他的坏处,但也有他的好处。您若是能引得他们去攻打宋威,那宋威必然远遁,哪里还敢来宋州。即便他将来到了宋州,那也早吃了不知道多少败仗,哪里还有脸面和爹爹您提钱粮的事儿。”
张蕤道:“女儿你说得容易,可是贼兵中也有精明之人,哪里能受我等指使呢,可小心前驱狼后入虎呢。”张惠道:“爹爹莫担心,在归来的路上,女儿已经为您写好几封文书,请看。”张蕤接过一看,共是三个信封,封皮上分别写有“曹州刺史李旭”“濮州刺史孙万里”“沂州刺史韩远志”敬启。
张蕤问道:“女儿,你这是何意?”张惠道:“爹爹,我在信中力邀这三位刺史大人一起出兵,攻击王仙芝、黄巢贼军的侧翼。”张蕤道:“嗨,这几人都是老滑头,怎会听你的指挥。”张惠道:“女儿已经在信中告诉他们,爹爹您已经奏明皇上,要联合四州一起围剿贼军。”张蕤叹道:“如今天下大乱,诸侯都是拥兵自重。你即便拿皇上来压这些刺史,他们也不过派出几千军马出城打一圈秋风了事,才不会真的为你做事。”
张惠笑道:“只要他们能够派兵出城,那便够了。要知王仙芝与黄巢等人,最想拿下的州郡并非我们宋州,而是鲁地重镇郓州,得了郓州他们便可南北使兵,立于不败之地。贼军见曹、濮、沂三州的防御方向皆是向着宋州,必然大喜,进而拔营北上,攻击郓州。而那郓州城乃是宋威大军南下宋州的必经之道,届时他不战也得战。”
张蕤看着女儿,只觉她那一双深深的眸子,竟连自己这个父亲也看不透,道:“女儿你真是妙计。到时候那宋威只怕会败得一塌糊涂,有怎敢再生来我宋州掳掠钱财之心,爹爹这就依你的说法去办,该写折子的写折子,该送信的送信。”
张惠笑道:“爹爹您放心就好,女儿还要提醒您一句。这一趟女儿出城发现宋州城内外已是民生凋敝,百姓不堪其苦,爹爹不妨将税率再调得低些,否则惹得百姓起事、军士哗变,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张蕤听言连连称是,将別驾、长史、司马和录事参军等人皆叫了过来,将张惠建议之事一一吩咐下去。
张惠又道:“今日那个叫刘驽的小兄弟说有要紧事儿相报,爹爹为何不听他一言?”张蕤不以为然道:“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不过是看着军士禀报觉得好玩,于是效仿着胡闹罢了。我见他于你有恩,这才不跟他一般计较,否则早就轰出去了。你不用担心他,我已经让下人们去拿了些稀罕的糖果蜜糕给他吃。小孩子嘛,哄哄就行了。”张惠笑道:“女儿还是看看他吧,即便没甚事,感谢他一下还是要的。”
张惠在府内下人的引领下见了刘驽,只见他气鼓鼓地坐在桌旁,看着面前精美的糖果糕点,一口也不肯吃。
张惠笑道:“驽弟弟,是谁欺负你了,让你气成这样,姐姐这就找他算账去!”刘驽听张惠喊自己“驽弟弟”,显得十分亲热,心中的气早就消了一大半。刘驽道:“我真的有要紧事要禀报刺史老爷,不信你把岳圣叹岳先生喊过来,他认得我,必然会相信我,这是他给我的信物。”说着便从腰间拔出那柄卖油郎岳大侠赠予他的短匕,刀刃上青光发亮,十分锋利。几名下人见状大惊,道:“啊,他要刺杀小姐,快来人哪!”更有人抢身上去,要躲他手中的短匕。
张惠喝止道:“瞎嚷嚷什么,都给我下去。这位小兄弟救了我的性命,断不会害我!小兄弟,你要是有什么话,和姐姐说是一样的,姐姐信你!”刘驽见几个下人皆已出了屋,并将屋门闭紧,这才说道:“姐姐,有人让我来通知你们,说王仙芝与黄巢的大军这几日便要来攻打宋州,让你们好生警惕。”
张惠听言大惊,道:“我料到贼兵会来,却未想他们动作这么快!”她联想到这些日城外众多小股贼兵出没的情状,便已明白了个大概。她又向刘驽细细问起,刘驽便将韩不寿在王仙芝、黄巢军中潜伏的事儿细细说出,又将韩不寿交待给他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予了张惠听。
第十三节 运筹帷幄()
张惠将刘驽所述之事皆告予父亲。张蕤听后急得在厅内团团转,有下人端来茶水,也被他一袖子拂开,瓷杯碎了满地。那下人急忙呼人来打扫,却又都被他赶了出去。
张蕤道:“那姓刘的小子说的事情,咱们要不要再确认确认,说不定是对方派来的奸细,故意祸乱我等军心的,他救你不过是一场苦肉计而已。”张惠道:“女儿想来,他说话时情真意切,并未有假。况且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蕤道:“那是那是,我立刻让孙添寿把那岳圣叹喊来,让他当面认认那小子。”说完便派人去请孙添寿。
那孙添寿乃是宋州司兵,他得令后连忙带人去找岳圣叹,翻遍了整个院子,却哪里有人影在。这时他听人说岳圣叹在酒肆中喝酒,便连忙带人去找,正好赶上岳圣叹喝得酩酊大醉。孙添寿上前去扯岳圣叹的衣衫,却被岳圣叹一拳打在鼻头上,顿时鲜血四冒,好似开了间酱油铺。
孙添寿惧他武功高强,不敢与他计较。但是心里又十分气不过,便不再管他,领着人回了刺史府,哭诉着向刺史大人告状,直气得张蕤胡子发抖。张惠知道岳圣叹平日里最看不惯孙添寿仗势欺人,估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