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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吉摩德并不迟疑。
“或许阁下并没有听说过,其实高仙芝不是汉人,他是个高句丽人。”刘驽解释道。
“哦?”吉摩德听后感到意外,在他看来——唐人便是汉人。
刘驽很想对他说,“大唐是所有人的大唐,并非只是汉人的大唐。阿史那思摩、契力何力这些大唐名将都出自胡族,便连大唐天子的体中也留着鲜卑族的血液。”
然而他明白,吉摩德并不关心这些。或许在此人看来,唐人和汉人都是一个意思,都是刀尖上沾满了西域人的血和泪的那个群体。
对于一场辩论来说,赢得了理由的人往往并不能说服对方。
刘驽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因为自打小起,他的父亲刘老学究便试图用一大堆孔孟的圣人之道来压服他,可他从来没有屈从过。与此相反,他还曾悄悄地冲着家中堂前所挂的圣人画像,狠狠地吐过几口唾沫。
两人就这么无话,一直默默地往前走了许久,这让刘驽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是如何口拙的一个人。最后还是吉摩德先开了口,“刘少侠,现在我觉得你和那些汉人不一样,你是一个好人。”
刘驽不愿接受他平白无故的赞美,况且好人这个词往往很廉价,“在你的眼里,我不该是个好人,你的师父那喀巴乃是我所伤。”
“伤了敌人后仍想继续置对方于死地的人,很多。但是像阁下这样愿意出手相救的人,很少,所以你是个好人!”吉摩德说道。刘驽惊诧地发现,这个曾经的胡商的想事方式与自己并不相同。
两人正说话间,已是到了那喀巴所在的帐篷。哈普尔等人早已等在帐篷外,只见他双手已废,再也无法用拳,因此腰间挂了柄刀作为防卫。哈普尔看见刘驽和吉摩德后便急忙冲了上来,目光中充满了焦虑。他先是看了眼吉摩德,接着眼珠子开始转向四周。
吉摩德点了点头,他明白哈普尔是在向自己示警——帐篷周围已经埋伏满了形形色色的可疑之人。
刘驽当然明白,这些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对吉摩德说道,“走,进帐篷吧,先看看尊师的伤势如何!”
吉摩德点头答应,他快步上前撩开了毡帘,将刘驽迎进了帐篷。哈普尔与四名师弟留在帐篷外警戒,如有意外发生,他们可以随时会发出警示。
刘驽一踏进帐篷,便看见了被数十名弟子围在中间的达鲁尔派宗师那喀巴。那喀巴脸色苍白,神志不醒,口鼻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刘驽上前试了试他的脉搏,只觉脉象紊乱,又要伸手去探其身上的几处要穴。
一众达鲁尔派的弟子以为他要加害师父,于是纷纷亮出兵器。吉摩德见状急忙上前制止,两只碧眼瞪得圆起,“你们住手,他要是想杀师父早就杀了,也不会给我们真的疗伤药。”(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节 帐外群刀()
其中一名弟子应是曾替师父试过刘驽所赠的“损止丸”,他听到吉摩德话后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将刀收回了鞘中,其余弟子见状也陆续收回了兵器。
刘驽见状便将手指按在了那喀巴的檀中、巨阙等要穴探察,觉察出其体内有凌厉如刀的真气在四处飞窜,早已将其大小数条经络割得支离破碎。他明白过来,原来此人所修行的“火焰指”乃是一门极其霸道的功夫,修行之人一旦因为受伤等原因无法驾驭体内的真气,这霸道的真气便会反噬己身。
他思虑了片刻后拿定了主意,接着将那喀巴从背后扶起,又命几名达鲁尔派弟子从侧边将其扶稳,便施展开玄微指法,十指在那喀巴背后诸穴连点。在点完其背后穴位后,又将其转过身来,接着点其身前穴位。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喀巴体内乱走的真气在他指尖的引导下逐渐趋于正途。正在此时,一道极为清亮的剑光透过厚重的毡布映进了帐篷,同时帐篷外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哈普尔的怒吼声。
这一声惨叫刚歇下,又一道剑光跟着闪起,伴随着的是另一声传进帐篷的惨叫。
第三道,第四道剑光相继闪起,接连四人丧命。此刻帐篷外哈普尔的声音听起来已是彻底地疯了,他疯狂的吼声中带着极大的恐惧。直至第五道剑光打断了他的吼声,并在帐篷上划下了一道数尺长的破口。
吉摩德见状连忙率领众师弟,护在刘驽和那喀巴的身前。直至过了片刻,众人见迟迟无人从帐篷的破口处闯进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众人正准备散开坐下,一个圆球似的黑影从帐篷的破口处滚入,在地上转了三四圈后方才停了下来——是哈普尔的人头!
吉摩德想上前捡起哈普尔的首级,却被众师弟拦住——万一这又是帐篷外面那些人的阴谋,比如首级上涂了毒。
他回首看了眼刘驽,只见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莹莹发亮。他据此推测,师父的疗伤应该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扯下榻上的薄被,扔了出去,正好盖在了哈普尔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和仍自张大的嘴巴上。他悄悄地对众师弟示以手势,安排众人各自拿好兵器,分散到帐篷内的各处,以防外面的人出其不意地从某个方位杀了进来。
然而帐篷外的人在杀了哈普尔之后,好似再无动静。吉摩德激动得冲着外面喊了数声,却始终无人答应。这些人的举止令他不寒而栗,让他不禁想起了早年经商的时候,在沙漠中遇见过的那一群群鬣狗。
那些鬣狗正如眼下帐篷外的这些人一样,从不肯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却将他的同伴一个个地陆续叼了去,撕开肚皮,将肠胃吞食个干净。
正在此时,昏迷中的达鲁尔派宗师那喀巴突然哼了一声,声音虽是十分低弱,却给了这些达鲁尔派的弟子们无尽的希望。在他们看来,师父曾经带着大伙儿走过了无数的劫难,其中包括格鲁派的暗算和吐蕃老王的刁难,这一次说不定醒来的他会又一次睿智地拯救众弟子。
然而众人的这丝希望却如风中的烛火一般,转瞬即灭。那喀巴在急促地咳嗽了几声之后,脑袋突然往旁一歪,嘴角开始往外不停地流着血沫子。
刘驽睁开眼睛,叹道:“你们师父的武功恐怕是保不住了……”
吉摩德不等他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能保住性命也行,求求你,刘少侠!”
刘驽点了点头,他十指连挥,心中暗念自己曾经错练的那《化瘀书》总纲中的心法,将一缕缕的真气从那喀巴的体内抽出,剥离。渐渐地,一粒极细的血珠开始在他的十指间凝结。血珠越转越快,越转越急。虽是体量极小,却与空气摩擦发出鹤唳之声。
吉摩德竖起耳朵,他听见帐篷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便示意众师弟加紧防备。他焦急之下,眼睛四处扫动,无意间瞅见了扔在地上的褥子,中间凸起的地方便是哈普尔的头颅所在之处,心中不由地一凛。
在帐篷的毡壁外,一柄柄的刀剑似是约定好了的一般,同时由外向里刺入。在烛光的照耀之下,这些刀尖剑尖闪耀发亮,锋芒令人胆寒。
吉摩德大吼一声,“一起冲出去,保护师父!”众师弟纷纷领命,紧攥着手中的兵器,便要砍开帐篷,冲出去与外面的人决一死战。
“都过来,到我身后!”刘驽不知何时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他的双手仍是在不停地挥弹,十指间的血珠旋转得令人看不清,快得好似一点红影。
他的声音不大,却似乎带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魄在里头,令达鲁尔派众人听见后,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看他。
吉摩德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早在他刚到草原时,便听说过一个被老兵们传颂的故事,说是有一名汉人少年曾经带领着遥辇氏的人马战无不胜,被草原人传颂为“雄鹰”。他原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帮无聊的兵痞在没有酒喝、没有妞玩的时候,随意的一顿牵强附会而已,此刻却开始有些相信这话是真的。
眼前的这位少年黑发散乱,右颊的剑疤一直延伸到耳畔,在摇曳的烛光下看上去有点森然可怖。吉摩德心中暗叹一声,“难道就是他曾经率领过千军万马,以少击多,打败过耶律适鲁的大军?”
江湖与战场虽有所不同,却都在于首领的统御。好的首领,可以反败为胜,令局势转危为安。由这名少年来指挥达鲁尔派的众弟子,说不定今晚还真的会有一线转机!
帐篷外的几十柄刀剑,正在从不同的方位缓缓刺入,在这无边的黑夜里悄悄宣示着死亡的到来。
刀身和剑身一寸一寸地透进来,与毡布的豁口处产生摩擦,发出丝丝的响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节 莫名闯入()
吉摩德想起一个汉人的故事,说是汉初的大将韩信被吕后关在一个笼子里,吕后令十数名妇人各自手持削尖的竹刀,从不同的方位刺入笼子。任凭韩信惨叫也不开笼,只管将竹刀抽出来扎进去。
据说最后打开笼子的时候,韩信已是体无完肤,肠子流了一地,死得不能再死。
想到这吉摩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下他与众师弟所守的这顶帐篷,比起那韩信的竹笼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自己和众师弟下场还会不如那个韩信。
他又朝地上由褥子覆盖的哈普尔的头颅瞧了眼,心道:“师弟你倒是死得痛快,不必像我们这般担惊受怕!”
他冲众师弟招了招手,众人齐齐退后,围至了师父和刘驽的身边。
刘驽扭头向众人示意,让他们尽快聚至自己的身后。众人不约而同地瞧向师兄吉摩德,吉摩德点了点头,率先走到刘驽身后,众人见后于是跟着照做。
如此在正对帐篷帘门口的位置,徒剩刘驽与昏迷中的那喀巴挡在正前,面对着帐篷外那一群随时都可能冲进来的人。
而那些帐篷外的人似乎也觉察到了甚么,那一柄柄本在缓缓刺透毡壁的刀剑突然间停了下来。
一时间,帐内帐外无丝毫声音传出,呼吸声和心跳声清晰可闻。吉摩德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只觉手掌心里满都是汗。
时间慢慢流逝,帐内帐外的双方皆是僵持着不动。过久的静止,再加上后半夜的疲惫,让众人的眼皮子开始打架。
突然只听见“刺啦!”一声,一道剑光从外向内划破了毡壁。一个身穿道袍的大汉手持长剑踉跄着跌进了帐篷。
刘驽认出,此人正是崆峒派的七剑之首——龙一。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刚才闯进来应该不是出于自愿,而是有人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事情发生得令人猝不及防,包括龙一也是。他的眼珠通红血亮,像极了饥荒时节专门在荒郊野外吃死人肉的豺狼。
他啊地一声大叫,毫无征兆地持剑向刘驽冲了过来,鲜血从他两侧的眼角崩出,流满了脸庞。
两人实力相差悬殊,这对于他来说无异于自杀!
刘驽仍盘腿坐在地上,身前乃是昏迷中的那喀巴。此刻的情形容不得他闪避,更无法躲开龙一刺来的这一剑。
他只得将手一扬,掌心带着那一粒急速旋转的血珠推出,向龙一迎面拍了过去。
这一粒血珠中凝结了那喀巴毕生的功力,而他所修炼的火焰指真气又是凌厉非常。血珠在被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