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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头冯海首先开口,说话笑嘻嘻的,“大人这几日不在,想必是在外面逍遥了。”
刘驽故作苦笑,“替朝廷当差,身不由己,不如你们在这牢里待着舒服啊!”
那个甚少说话的癞痢头崔阿九听了他这话,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没头没脑地说道:“大人,你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是啊,这鬼地方实在不能呆了。”黄脸瘦子李亮跟道,他从光头冯海身后走出,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冯海见两名伙伴如此,脸上的笑容僵住收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瞒大人说,这牢里越来越不能待了。那几个牢头可能是受了外面人指使,专门跟我们哥仨作对。就您离开的这几日,我们每天只有一顿稀粥喝,身子骨已经快撑不住了。”
“你们究竟做了甚么事儿,让别人如此记恨?”刘驽问道。
冯海使劲摇了摇头,“哎,以前的事儿都不提啦。还请大侠千万救我们一次,否则我们怕是没活路了。”
“好吧,看在认识这么长时间的情分上,我答应你们。”刘驽痛快地答应下来,他转头望向墙角里正在发呆的年青犯人,道:“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年青犯人摇了摇头,“我不要,这里的粥挺好喝的。”
“那好吧,都由你。”刘驽笑道。
他跃上天花板,打开暗道出口处的铁板,落地后将冯海、崔阿九和李亮三人抓起掷入了暗道之中。他不再管牢房里的年青犯人,纵身跃入暗道内,又将铁板掩上。
“嗤!”他划亮火石,点燃了蜡烛。
狭窄的暗道中,冯海、崔阿九和李亮好似换了个人,脸上戚容消失不见,神情冷淡。
三个人,缓缓朝刘驽围了过来。
密道内地形逼仄,转身困难。三人若是同时攻上来,刘驽没有转圜余地。
“你们这是在做甚么?”刘驽问道,脸上带有几分怒色。
“别问了,上面的人让你死,你就必须死。”冯海脸上皮笑肉不笑。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刘驽,好似看着一个死物般。
崔阿九和李亮分立在他的两旁,三人成犄角之势。
刘驽并未因惊吓而后退,他举着手中蜡烛走进。烛光将三人的面孔映得清清楚楚,其中冯海的光头更是亮得令人感到滑稽。
“你们几个演了这么久,累不累?”
“难道你不也是在演?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想甚么?”冯海一声冷笑,“田公公说了,你办事不利,让我们几个收了你。”
“田公公?”刘驽心中感到奇怪,他虽假装是大内隐卫的人,却从未跟那个田令孜见过面。
难道此人这番被暗杀后,竟将罪过怪到了他的头上?
“难道你还以为有谁?”光头冯海已经在摩拳擦掌。
“既然我今日难逃一劫,不如你们干脆告诉我,田公公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刘驽沉声问道。
“怪就怪你太贪心,看管牢里那个小子本就是我们鹤组的任务,你却偏偏要插手。田公公说了,今日我们哥仨若是杀不了你,以后这个任务就归你了。我们哥仨为了这个任务,在大理寺监牢含辛茹苦三年多,怎能拱手就将功劳让给你!”冯海说完意犹不平,义愤填膺。
“我不抢你们的功劳,还请你们放过在下一马。”刘驽觉得自己落进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田令孜挖下的陷坑里。
冯海鼻中冷哼一声,“此时恐怕由不得你说了算,今日我们双方只有一方能活着从这密道走出去。”
“那如果我这样和你说话呢?”
冯海只觉眼前一晃,下一刻肩膀已被刘驽一把抓住,力道沉雄,压得他直是喘不过气来。他千想万想没有想到,自己会这般轻易为人所制。
瘌痢头崔阿九见状挥拳向刘驽扑来,“放下他!”
砰!
他还未挥出拳,胸口已遭重击,身子往后飞出,撞在密道壁上。
冯海见到这一幕,直是惊得合不拢嘴。他没想到田公公让杀的人,会是这样一个硬茬。他和崔阿九熟识数年,知道其功夫秘诀在于“拳未至而力先发”。这次崔阿九还未出拳,便已被对方看透了套路,一招破之。
“好功夫,你敢放开我,和我堂堂正正地像男人一样对决吗?”他激将道。
“可以。”刘驽松开了他。
冯海是个江湖人,在道上混过多年,直到五年前为了躲赌债,这才投奔了大内隐卫。看管牢中那个年轻犯人,是他跟崔阿九、陈亮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他见惯了武林中的腥风血雨,懂得“只有拼命才能活下来”的道理。今天他若是不拼命,即便活下来,田公公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他身子一扭,紧跟着一掌击出,掌风直扑刘驽面门而来。
“好掌法,你是山西余家的人!”刘驽赞叹道。
冯海铁掌还未递到,身子已往后飞出。他跌得比崔阿九还要重一些,光头撞在密道壁上,丝丝流出血来。
鲜血让他慌乱,同时也让他清醒。
“原来你早就摸清我们的家数,一直要暗算我们!”
刘驽没有理他,转脸看向一直未动的黄脸瘦子李亮,“你一直在看我出手,可看清楚我用得是哪门哪派的招式?”
李亮淡淡一笑,似乎眼前发生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你击倒崔阿九那一招,是武夷山双龙寺的‘不动掌’,但与冯海对上的时候,似乎又换成了江南松鹤门的‘太合拳’。”
刘驽对此人的博学感到惊讶,“你藏得很深!”
李亮悠悠地舒了一口气,“阁下又何尝藏得不深呢。”他开始活动筋骨,“我仍在纳闷的是,大内隐卫各组之间向来不通音问。究竟是甚么事情,让你看破了我们?”
第四百零五节 力降三人()
“但凡普通人,不会像你一般总是盯着人的穴位看。”刘驽道,他浸淫医道数年,对穴位有着异乎常人的敏感。
“原来如此!”李亮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清楚对方看破自己的来由,他心中顾虑大减。
他自从加入大内隐卫之后,广习各派武学,功夫境界远非冯海和崔阿九二人能比。看管牢中那年轻犯人的任务由他挑头担当,他为隐蔽自己,便利用冯海爱张扬的个性,将其捧为表面上的主事人,由此可见其心机之深。
他迈步向刘驽攻来,单掌邪劈刘驽脖颈,招式十分狠辣。虽然掌间带风,但拳意圆融,已经近乎大成境界。
刘驽看得出对方这一着没有太多花花招式,乃是硬碰硬的一等实用招式,果然是经历丰富的江湖好手。
他身形不动,正面迎敌。右掌初抬之际,便有涛声隐隐响起。当右掌击出时,已是涛声大作。
李亮见对方功夫惊奇,生平未见,心中不禁犯了嘀咕。此时想撤招已是太晚,他只得硬着头皮攻上。他为人精细,刻意在掌间蓄了三分力,以防不测。
轰隆隆……轰隆……隆……隆!
狭窄的密道内响起滔天般的海浪声,五重巨浪般的真气向李亮汹涌而来,每一重都令他难以抵挡。
李亮胸口遭受重击,整个人被横空卷起,朝后倒飞出三丈远,重重摔落在地。他挣扎着从地上抬起头,用手指着刘驽,“你……你……究竟是甚么人。”
大内隐卫中虽然藏龙卧虎,他从未听说过有练成了这等雄猛无匹的掌法。他心中充斥着惊讶和不解,无法想象自己这就落败。
不仅是落败,而且是重伤。他噗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来。
冯海和崔阿九见武功最高的李亮也落败,顿时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告诉我,牢里那个年轻犯人是甚么身份?”刘驽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三人。他是草原上真正的王者,是继承了耶律适鲁衣钵的人,对于阴谋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
“原来你不是隐卫!”李亮惊道。
真正的隐卫只管忠心完成任务,绝不会过问任务中的秘密,否则只会遭来主子的怀疑和痛下杀手。
“隐卫么,我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刘驽不想兜清自己的身份。
“哈哈,哈哈,原来”李亮开口大笑,不知是自嘲命在旦夕,还是嘲笑刘驽做法过于幼稚,“想知道牢里那个人的身份,就去问田公公吧。我们三个不过是下等隐卫,哪里知道那么多。”
刘驽望着他,若有所思,“既然如此,我给你们一天考虑的时间。”
他左手提起李亮,右手提起冯海和崔阿九,浑不着力,迈步往密道外奔去。三人暗道情形不妙,于是拼命挣扎。怎奈重伤之下,又被刘驽扣住身上要穴,哪里能动得了分毫。
刘驽提着三人从密道另一头走出,正是季府内那座悄无一人的马厩。他将三人扔进马厩内的茅草中,封住身上要穴,令其叫喊动弹不得。
“好好考虑考虑,天黑时我再来找你们。”
说完他转身返回了密道中,再不管三人的死活。
于他而言,从三人口中探听口风并不是第一要紧之事。人的话里总是混杂虚情假意,令人难以辨别,唯有行动才会代表他们的真心。
他将这三人用作鱼饵,看看究竟会有甚样情况发生。而他留给三人的一天时间,不过是在等鱼儿上钩罢了。
他想不通,既然那个太监田令孜想要杀他,为何不派几个功夫强劲的高手来,而是让这几个平庸之人前来送死。
当他返回监牢时,已是午饭时分,那个年轻犯人已经准时醒了过来,正捧着碗在期期艾艾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碗米粥。在看见刘驽从天花板上密道口跃下时,他只不过回头望了一眼,便继续往铁栏外望去,只盼那打饭的牢头能早些过来。
对于牢房内消失的那三个人,他似乎未感到丝毫意外,脸色平静如水。
“你的伤好些了么?”刘驽主动向他搭讪。
“好些了,就是肚子饿得厉害。”年轻犯人冲他笑了笑,“你打发了那三个人,很好。”
“算不上打发,说不定他们会回来。”刘驽准备天黑见到那三人后再作决定。
“哦?”年轻犯人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意外,看上去不像是个有急智的人。
“如果你不想让他们三个回来,那我可以将他们一直留在外面。”刘驽笑道。
“哎!即便他们不来,也会换别人来的。”年轻犯人长叹了一口气,“我想不通,你既然与此事无关,为何要趟这浑水?”
说完他抬头盯着刘驽的眼睛,似乎想从中寻找出答案。
刘驽微微一笑,如今敢直视他双眼的人不算多,眼前此人算是其中一个,“当今朝廷暗弱,官吏欺人,我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替天行道而已。”
年青犯人不认同他的看法,“暗弱的并非朝廷,欺人的并非官吏,归根到底乃是大唐积弊已久,数百年来耕地兼并无休,天下良田尽归大户,百姓难得生活,只能为寇,朝廷难得赋税,兵饷难支。如此下去,天下焉能不乱?”
“你的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刘驽听了此人的话后,感到耳目一新。
凭着直觉,他认定面前这个年轻犯人才识不凡。田令孜等人将此等人才关在大理寺监牢内,定然是怀有某种十分重大的盘算。
年青犯人抬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