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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个东瀛人上泉信渊则一直未归,整个人似是从长安城里彻底蒸发了般,没有一丝半点消息。
唯一让刘驽感到意外的是,即便整个长安城已经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牢实,他与萧呵哒之间的联络仍旧得以保持。
身处洛阳的萧呵哒成功地派人避开了城外的黄巢大军,趁夜将信送进了长安城大理寺,交到了他的手里。
萧呵哒派来送信的人乃是弄玉,这多少出乎刘驽的意料之外。这个风尘女子经过瞎眼后的花流雨教导后,不仅毒理学得不错,轻身功夫同样进展神速。
她使用迷药和轻功,顺利躲过了城外百万人的耳目,悄悄趁夜翻过城墙进了城。
弄玉身穿夜行衣,腰肢身段依旧那般妩媚。尤其是那双眼睛秋波连连,但凡成年男子见了,没有一个能收得住心的。
弄玉在见了刘驽之后表现得极为兴奋,头一句话便是,“掌门,我如今才知道你的轻身功夫有多么差,即便跟小女子我相比,也简直是差极了。轻功可不比其他武功,内力倒是其次,关键是要能做到踏水无痕、落叶无声。”
刘驽笑了笑,对于自己在轻功上缺少天赋这一点,他向来不去掩饰,“你说得对,我的轻功算是白学了,顶多只能用来赶路罢!”
弄玉得意洋洋地显摆完后,便从袖筒中掏出了一份密信,小心翼翼地交到了刘驽手中。
刘驽接过一看,信封上的蜡印丝毫未动,于是对弄玉笑道:“你倒还算是懂事。”
弄玉嘴巴一撅,“掌门,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心里还是有杆秤的,知道那些事可以做,那些事不可以做。”
刘驽拆开信封,萧呵哒清秀的字迹映入了他的眼帘。即便与汉人才俊相比,这个契丹人的书法也丝毫不逊色。
萧呵哒在信中汇报了不少消息,首先是关于他自己的事。他在得到刘驽寄回去的腹语术秘籍之后一直勤奋修炼,如今说话已不成问题。
此外,罗金虎带领他的二十名金虎帮兄弟已经接下了掌剑门堂口的护卫任务。
而花流雨在他和罗金虎的看管下表现得还算老实,加上双眼全瞎,几乎没有逃跑的机会。
最后一件事则是关于张德芳的。此人在一个雨夜只身来到了掌剑门的堂口,浑身是血,说话的时候脸色煞白,像是经受了极大的惊吓的样子。
萧呵哒见他不像是江湖人士,心中于是存有疑问。张德芳情急之下,说自己乃是掌门在雍州打战时的属下,兵败迭山关,麾下兄弟全死的事情,这才依照掌门事先留下的令谕,千里迢迢地赶过来投奔。
萧呵哒是个人精,看出此人说话不像是假装的,便将其收留了下来。
此后的日子里,张德芳表现得颇为豁达,很快和堂口里的江湖人士打成了一片。其中罗金虎曾经在契丹草原打过战,算得上半个军人,与其更是谈得来,教了其不少武艺。
刘驽读完信后微微一笑,将信纸收入了袖中,对弄玉道:“天色已晚,你先下去休息吧,等明晚你早找个时机出城回洛阳,告诉萧副掌门,好好经营堂口,等我回来。”
在他读信的时候,弄玉一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此时道:“大人,萧副掌门还有一句话托我问你。他想知道你准备甚么时候离开长安城,他好派罗金虎带人过来接应你。”
“还不知道呢,等打完这一战后再说吧。”刘驽深叹了口气,将手按在一旁的椅背上。
弄玉听完后脸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瞒掌门你说,其实萧副掌门早已料定了你会这么做。他想告诉你的是,这大唐和当年的契丹可不一样,根据眼下的天下大势来看,黄巢夺取长安已经成大势所趋,即便掌门有意阻挡,恐怕也难以逆转此事,反倒成了螳臂当车之举。”
第五百六十一节 幼年雄主()
刘驽点了点头,叹道:“我明白萧呵哒的意思,当年的契丹虽被吐蕃倾国大军压境,但好在耶律可汗成功收拾住了人心,是以契丹八部虽然人众颇杂,却能够同仇敌忾地共御外敌。如今的大唐比不上当年的契丹,只是一盘散沙而已,玄甲军解散,秦锋将军冤死,留下的这些文官怕死、武官爱财,京畿外又藩镇林立,加上夔王将朝中整得一团乌烟瘴气,恐怕是难有希望了。”
“大人既然知道,那为何还不赶紧想办法离开呢,难道要在城破之日和长安城里的这些人一起殉葬么?”弄玉听后忙道,言辞颇为犀利,毫不掩饰。
刘驽重重地叹了口气,“子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没有办法,只能如此做了。”
弄玉听后眼神略微有些异样,“掌门,我没想到,你这样一个大豪杰竟然也会学书呆子去读那些所谓的孔孟之道。”
刘驽强自笑了笑,“我父亲就是个村里的学究,自小就教我这些。相比我的那个师兄朱旬,我学得算是差的了。可与我比起来,我师兄说不定早已将我爹当年教他的那些东西忘得光光的了。”
弄玉听后黛眉微颦,“掌门,我听萧副掌门说过,您的师兄其实就是黄巢义军中的大将朱温,这一次你要是真的和义军打起来,恐怕你们师兄弟俩会反目成仇呢。”
刘驽摆了摆手,“在家为兄弟,在外各为其道,我师兄懂得这个道理。”他转而问道:“你还有甚么消息,说来与我听听?”
弄玉坐在桌前,托着腮帮子想了会儿,道:“萧副掌门曾经送信到草原上询问母亲和家人的近况,那个孙梅鹤不知道通过甚么方式联系上了他,还给他写了信。”
“哦,孙梅鹤在信里跟他说了些甚么?”刘驽饶有趣味地问道。
“孙梅鹤在信里说,那个叫颐墩的遥辇氏孩子自从改名叫耶律阿保机以后,就变得难管起来。小小一个孩子竟然城府极深,十分善于笼络人心。此子在继承了迭剌部的夷离堇之位后,将周围的人都耍得团团转,那些人没有一个不肯听他的。”弄玉将她从萧呵哒口中听到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刘驽听。
刘驽听后微微一笑,“也就是说,孙梅鹤觉得自己说不动阿保机,不仅当不了整个契丹八部的国师,恐怕连做一个迭剌部的大萨满也是无望了。”
“是啊,孙梅鹤说契丹人一个个地都是大老粗,不尊敬儒道之学,他虽然号称排在孔孟两位圣人之后的季圣,在草原上实在施展不开拳脚,所以想回到中原大干一番事业。萧副掌门说,依照此人说做便做的个性,恐怕早已动身回来了,只是不知现今藏身何处。”弄玉答道。
“没想到啊,孙梅鹤竟然连一个小孩子都管不住。想来那个颐墩虽是假冒的阿保机,并非萧夫人亲生,但两人行事风格竟如出一辙,都是极有心机之人。”刘驽说到这里,转而问道:“你听萧副掌门说起过甚么关于萧夫人的消息吗?”
“萧夫人死了,大概半年前吧,死因是长年忧郁引起的头风病。听说她临死前的几天病得特别重,躺在床上几乎起不了身,却把所有仆人和奴隶都赶离了她的帐篷,自己一个人在帐篷里躺在床上又哭又骂,听说骂得最多的人便是你和耶律适鲁,并且还对着白音罕山和乌尔吉木伦河诅咒了你。”弄玉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
刘驽半晌无话,之后身子缓缓降落,跌坐在椅子上,“她曾经于我有恩,没想到这么快就死了。”
弄玉善于察言观色,一眼看出他在伤神,于是连忙收起脸上笑容,劝道:“掌门,其实你也别太伤心。我曾听萧副掌门说起过,说是萧夫人这个女人做事非常狠辣,你当初对她的处置丝毫不为过,简直算得上是仁慈。她如今死了,乃是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还账,而且也算得上是善终。”
“你知道萧夫人临死之前诅咒了我甚么吗?”刘驽眼神黯淡,望着跃动的烛光叹了口气。
“掌门,一个疯婆子临死前说的瞎话,你有甚么好听的。”弄玉颇不以为然。
“说吧。”刘驽低下了头。
“她诅咒你……孤独终老,凄苦一生,好尝尝她曾经受过的罪。”弄玉说到这里连连摆手,“这都是我从萧副掌门那里听来的原话,可不是我在诅咒你。”
“罢了,你回去歇息吧!”刘驽无力地从坐椅上站起身,起身要送弄玉出门。
弄玉怔了怔,“掌门,你不愿意留我在这里过夜?”
刘驽尴尬了叹了口气,“这大理寺的府院很大,不差你一个人的宿处。”
弄玉无奈地耸了耸肩,心里明知掌门所答非问,但也只得回道:“好的,那就谢过掌门了。”
她心中倍感失落,自己以前在长安城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歌姬,怎地在掌门眼中反而泯然众人,丝毫不得另眼相待。
她转身欲走,刘驽从背后叫住了她,“有一件东西,烦请你带回洛阳,让萧副掌门找人帮我缝补一下,尽量恢复原样。”
“甚么东西?”弄玉惊讶地问道。
刘驽也不说话,走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包裹,小心翼翼地交到她的手中。
她忍不住好奇,打开一看,只见是件破得不能再破的青袍,衣服上既有利器留下的划口,又有烧焦的痕迹。唯有缎面上那刺绣的金鹰算得上一绝,即便衣服破烂,看上去仍雄姿勃发,灵动非常。
“这肯定是哪个女人留给你的。”弄玉只看了一眼,便下了定论。
她不甘心地将衣服重新包裹好,见刘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放心的意思,于是没好气地又加了句,“掌门你尽管放心,我一定让萧副掌门找人帮你修补好。”
“我自个儿去找管家,你不用出来了。”她踏出门槛,利索地关上房门,头也不回地去了。
第五百六十二节 兵困长安()
刘驽坐回了椅子上,对着合上的屋门迟迟未再出声。他在屋内扫了一圈,发现没有甚么感兴趣的东西,复又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夜显得寂静而又漫长,直让人度日如年。
他选择继续练功,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口气沉入丹田,双手平举而起,一点透明无质的炁渗出了他的指尖,淡红色的鳞纹隐隐透出他的肌肤。他体内的两股力量又一次失衡,并处于再次平衡的过程中。
……
翌日上午,他又见了弄玉一面,可弄玉却表现得颇为冷淡,一副被伤了心的模样。他说两句话,弄玉常只答一句,全然没有平时那副雀跃的姿态。到了晚上,弄玉没有告诉任何人,便连他也未说一句话,不辞而别,带着他所托付的包裹,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明白以此女的个性,顶多过上几天,应该就能将此番不快忘得一干二净。
接下来的数月里,在重兵包围之下,长安城里的日子依旧过得平静,宛如位处激涌的暗流上方的平静的海面。危险虽然随时会到来,但至少眼下的日子至少换算是太平。
由于各个方向上的交通要道皆已被义军切断,昔日八水围绕的长安如今成了关西大地上的一座孤岛。不仅是京城外的客商无法进入进城,便连天下各地州郡的刺史将军也无法进京述职。
长期的围困让整座长安城的民生逐渐凋敝,百姓们的脸色泛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土色,大多数府衙都关了门,官吏们都在寻思自己与家人接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