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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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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驽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身后在空中留下一道鲜红的血霞。

    朝阳东升,映得他一路洒在地上的血迹分外艳丽。

    普天之下,除了鼎鼎大名的王道之外,没有人胆敢迎接玉傅子这霸气凌厉的一刀。

    刘驽身受剧创,身子重重地跌落在地。他顾不得身上疼痛,爬起身沿着官道大步往前跑去。他虽轻功不佳,但逢此生死关头,体内激发出非同一般的潜能,竟然跑得如风般快。

    傅灵运先前受过刘驽一掌,身受了不轻的内伤,因此脚步有所放慢,未能立刻追上刘驽,而是跟在其身后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了十多里地。

    刘驽一边跑,一边大口吐着血,心里盘算着要找个时机对玉傅子杀个回马枪,否则今天这条命势必要交待在这荒山野岭里。

    他正跑间,忽然看见一辆马车迎着朝阳缓缓驶来,车后紧跟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队伍中的兵士皆是身穿义军服色,正在护送数百匹拉着辎重的马匹和骡子。

    这些兵士边走边唱。

    天下大同兮,万民无差;

    肉食者鄙兮,剥削如麻。

    人人有地兮,耕作安家;

    尊卑不存兮,由我心发。

    刘驽心中一凛,想道:“这傅灵运和义军都是我的死对头,眼下前有围堵,后有追兵,莫非我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

    傅灵运听见那支义军辎重队伍中传来的歌声后,整个人也是一愣,随即变得愈发凶猛起来,提刀直扑刘驽身后。

    两人跑到马车前,刘驽顾不得面子,转身向马车后躲去。

    马匹受惊,悉律律地嘶叫了起来。车夫急忙扭头向身后的队伍喊道:“有刺客,快来人保护军师!”

    傅灵运正要持刀追上刘驽,忽听车厢中传出一名男子的声音,先是对那车夫道:“我这里没事,命兵士们停下歇息,勿要随便乱动阵型,以免有敌人突然来袭。”接着向傅灵运道:“鼎鼎大名的玉傅子,竟要欺负晚辈么?”

    此人的声音虽然不大,甚至有些温和,却充满了铿锵的力道,以至于傅灵运听后身形不禁一滞,颤声道:“道之先生,是你!”

    刘驽听见傅灵运的话后心中大声叫苦,他没想到今日会遇上双玉二王中硕果仅存的两位,而且这两人都是他的死对头。

    他带领唐军杀伤了义军数万人马,想来王道之定然饶不了他。他扭头便要走时,忽然听见那王道之在车厢中说道:“刘驽小友莫要走,我今日有事正要问你一问。”

    刘驽身子一颤,心道:“原来他知道我是谁。”

    他身有重伤,清楚如果王道之于此时出手,自己必无幸免之理,因此只得止步停了下来,“好的,小子听候先生吩咐。”

    轿帘掀开,一位并不高大的老者从车厢中走出,踏着车辕轻轻跃下。

    老者身形消瘦,头发有些花白,可双目炯炯却有神,他没有先问刘驽,而是对站在不远处的傅灵运道:“傅先生,相别已近二十载,不想我们却在这里相见。”

    傅灵运脸色忽青忽白,“道之先生,这个刘驽手段卑劣,竟然对在下用毒。这是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今日我非得取了他的性命不可,还请你莫要阻拦我。”

    王道之微微一笑,“常言道,擅其技者必死于技。傅先生浸淫毒学多年,为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第六百七十九节 生而平等() 
    傅灵运心中不服气,“我施用的乃是光明堂皇之毒,和他的卑劣手法不一样,不可同日而语。”

    王道之轻轻叹了口气,眼睛盯着傅灵运,问道:“一样的下毒做法,有何光明阴暗之分?”

    “如你这般说,我这份罪便是白遭了。”傅灵运不再提用毒之事,眼露厉色,“若我真要他的命,道之先生该如何?”

    王道之冷眼看着傅灵运,“你有伤,不轻的内伤。”

    傅灵运听后脸上勃然变色,“你想落井下石,这并非高手所为!”

    王道之徐徐摇头,“我不想趁机伤你,否则刚才便已出了手。我劝傅先生务必自持身份,勿要过多搀和小辈之间的事情。”

    “原来你已知道。”傅灵运心中一凉。

    “为了那张姓女子,损我义军一员大将,可谓亏之甚矣。假如傅先生没有下山,我也要登上华山去看一看了。”王道之目露哀色。

    原来尚君长死后,那两名逃走的亲兵为免担罪责,回到大营后忙将此事告知了主将尚让。尚让心中大悲,愈加深恨对头朱温,可碍于职责在身,无法亲自率军捉拿朱温,只得派快骑前去向筹措钱粮归来的军师王道之报信,期望道之先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抓回那个残杀同僚的朱温。

    王道之得知消息后,带着辎重人马快速赶至华山脚下,未曾想恰逢傅灵运和王道之追了过来。

    傅灵运头脑一转,提议道:“不如将朱温交给道之先生处理,在下带走那个张姓女子和两个徒儿便可。”

    王道之微微摇头,“可我现在改了主意,不想上山了,而且请傅先生也不要上山了,回江南去罢。至于小辈,就让他们去闹吧,真是属于谁的缘分,任是其他人也夺不去。”

    “为何?”玉傅子急问道,他紧盯着刘驽,随即明白过来,冷笑道:“你想让我放过这个小子?”

    “是的,我请傅先生收手。因为这位刘驽小友事关长安城的得失,我想与他谈一谈。”王道之轻声道。

    傅灵运沉默了片刻,之后竟没有再出言反驳,他自思有内伤在身,加上体内炁失衡,远不是王道之对手,至少需要数载时间调养,于是叹了口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今日就听了道之先生的。”傅灵运转身朝南大路行去,一路上再没有回头看向那华山方向一眼。

    刘驽没有想到傅灵运竟会走得如此痛快,他朝王道之施了一礼,道:“多谢先生救下小子,今日之恩感激不尽。”

    王道之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道:“我听说小友执掌长安期间,不避权贵,任人唯贤,不问出身。如此看来,你本和我义军乃同道中人,为何非要拒我等于长安城外呢?”

    刘驽沉默了半晌,道:“义军素有凶名,城破则百姓遭殃,我断不行此事。敢问先生,义军的道是甚么?”

    王道之捋了捋胡须,“我义军自起兵以来只为铲除世间不公,让天下不再有门阀士族,从此人人生而平等。任何人都不可以凌驾于其他人之上,更不得剥削他人,凡事须得亲力亲为,如此社稷安稳,万民归心。”

    刘驽听后心中微动,然而很快恢复了平静,“既然义军中人人生而平等,那么便不该有身份尊卑,为何黄巢、王仙芝还要各自称为大王、大将军,过着高人一等的日子呢?”

    王道之面色如常,道:“义军中人虽然职位不同,但并无尊卑之别,不过职责有差异而已。”

    “若真如此,该让黄巢、王仙芝两人冲锋陷阵,留着其余将士在营中宴会喝酒才对。”刘驽沉声道。

    王道之听后微微一笑,道:“黄王乃是我义军首脑,岂能随便就上前线!?”接着声音柔和下来,“其实黄王生活节俭,处处以民为先,我相信他必然能带领义军开创出那没有尊卑的大同世界。”

    “世人应有尊卑之分,只不过划分的方式应该是才学和能力,而非家世背景。如此初出茅庐的青年人才会有力争上游的决心,整个国家才能有蓬勃向上的朝气。”刘驽看出面前的王道之并非气量狭小的庸人,于是坦然说出自己的看法。

    王道之听后目露异色,严肃道:“所谓的尊卑不过是让当权者凌驾于其余百姓之上的理由,他们本身不需劳作,却可以肆意掠取他人的果实,这种做法我实难苟同。”

    刘驽道:“先生所言尊卑不过是劳心者与劳力者的区别而已,劳力者的收获在于自己,劳心者的收获却要借助劳力者得到。世人本就不平等,若是强行让他们平等,也只是假装出的平等而已。平等不在于出身,若是让懒人和勤快人吃一样的饭,住一样的房屋,那么天底下的人都会很快失去进取心,国家必将沉沦。”

    王道之眉头一皱,似乎被刘驽的话击中了心坎,“若真如此,依你之见该如何办?”

    “世人的出身可以不平等,但出人头地的机会必须人人都有。只有这样,天下才会由有能力和才学的人执掌,而非落在那些如蛀虫般的世家大族手中。”刘驽说得两眼放光。

    王道之连连摇头,“君言似是有道理,实际上却无道理。若论及任人唯贤,无过于科举考试。可世家大族财力雄厚,族中弟子易得名师教诲,因此天下读书人多出于他们门中。平常百姓即便想读书,哪里能得到甚么好的教导,即便参加科举也远远比不上那些世家子弟。因此所谓的机会均等,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恐怕难以施行下去。”

    刘驽听后心中一动,想起黑鸦曾经向他报到过的王道之的出身背景,于是道:“我听说先生出身寒微,却是天底下第一流的才子。你那时若是参加科举,当能以状元郎唱出东华门外,为何突然中途放弃?”

    王道之轻叹了口气,“老夫当年家贫,虽有入仕之心,但碍于父母身患重病,只能终日在床前伺候。当年若非黄王之父黄老员外慷慨相助,我只怕难以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局。如此可见,穷人即便有进取之心,但碍于现实,终究远远不如门阀士子,这个旧的、剥削人的世道必须要改变!”

    刘驽听后颇不以为然,心中激动,一时间忘记了自身生死,指着两人身边的马车反问道:“既然先生以为人人都该平等,没有尊卑之分,不应该存有剥削,那么为何那些兵卒只能步行,而您却可以安然坐于马车之内。难道这就是您所说的平等吗?”

第六百八十节 道之先生() 
    王道之深叹一口气,“马车并非由我独坐,里面还躺着我的内人。内人多年来随我一同征战,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受过不少委屈。她因此神思劳虑,身体疲累,自从三月前病倒后便再难起身。”

    刘驽听后面露愧意,他出于自我的狭隘想法,将对方当作虚名假义之徒,未想到却是这般原因,“小子曾习得岐黄之术,不知王先生可否让我察看一番尊夫人的病情?”

    他曾经通过狄辛的黑鸦了解过王道之眷属的信息,知道王道之所言“内人”应是他的糟糠之妻。

    当年王仙芝以大将军之威强迫王道之娶那苗疆毒女花三娘为妻,王道之坚辞不肯。

    王道之的这位原配妻子为了不让夫君为难,主动容忍退让,以妾室自居,化解了一场势将发生的大冲突。

    王道之感妻之情义,对其关怀备至,自花三娘殁后,复又将其扶上了正室之位。这些年来,王道之一直与妻子相亲相爱,从无纳妾之心,足可见妻子在他心目中位置之重要。

    王道之听了刘驽的话后微微一愣,他曾经为夫人请过数十名最好的郎中,但这些人个个无能无力,都说夫人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力,入土只在一个月内,乃是早晚间的事情。

    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颤声道:“当然可以!”一面掀开车帘,以便刘驽进入车厢中。

    刘驽踏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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