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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妖魔众多,圣物稀少,只怕是,绝无仅有。
展龙不觉皱眉道:“天下间何时出了这等怪异的圣物,信口开河,我决不饶你。”
他手指微动,煞气暴涨,却被展长生加力紧握手腕,喝道:“展龙!”
刹那间黑光一闪,那男子失去踪影,展长生手中却多了一柄煞气四溢的玄金长枪,犹自在颤动不休。
展长生指节紧攥发白,骨节突出,牢牢紧握枪身,笔直指向天魔,冷声道:“你从何处知晓?”
香贤却取出赤木令,在指尖把玩,柔声道:“长生,你从何处知晓,我便也从何处知晓。”
展长生心头滔天巨浪,难以平息,顾不上安抚斩龙枪暴怒,只得将他紧握在手,事后无论多少怒火,他受着便是。
想不到他在唐国病重时翻阅杂书,无意间扫过的一则逸闻野史,如今却成了异世中与同族相认的印记。
第九十九章 同乡()
大殿外,雷声渐隐,大殿内,却风雨欲来。
展长生只一扬手,罩下厚重结界,将殿外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人隔绝在外,黑暗无边扩展,寂静无声,仿佛将二人一枪抽离至空无一物的玄冥宇宙空间。
香贤一反高深莫测的姿态,神色和暖,扬起一抹笑容,朝展长生缓缓走近。
耳畔是展龙咆哮,有若怒涛:“若再靠近就宰了你!”
展长生却置若罔闻,仍是一味紧握玄金枪身,默然任香贤欺身近前。
香贤将赤木令放在展长生手心中,柔声道:“长生,且说与我听,唐国可好?”
展长生乍听唐国二字,只觉咽喉发干,涩声道:“纵有风雨飘摇,一切安好。”
他只将赤木令牢牢紧握手心,压下心头澎湃,自香贤所提的年月开始,为他一一追溯前尘旧事。
香贤仍是笑容和暖,柔柔落在展长生面上,听他絮絮低语唐国往事。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待展长生说了许久,念及故居窗外一蓬绿竹时,香贤方才突兀开口,问道:“长生,你想不想……回去?”
展长生一愣,只觉掌中的枪身热得仿佛烧灼,他急忙催动灵力,安抚魔枪,轻声笑道:“我不回去。”
香贤低声叹息,待要抬手触碰那青年面颊,却被他不动声色后退半步,堪堪避开。香贤便笑出声来,又叹道:“那魔物连人也不是,竟这般好运,得你青睐。”
展长生不觉皱眉,只沉声道:“香贤,你我同乡一场,莫要逼我动手。”
香贤只得放下手,沉沉看他片刻,忽道:“我天生病态,只好龙阳,被家人不齿。”
修仙大陆素来于双修一道,并无忌讳,若是于己身有益,无论男女妖魔皆可,并无人因此鄙薄嘲弄他人。故而展龙当初与他双修,亦是修得理直气壮、百无禁忌。
展长生初时忐忑,如今却早已顺理成章,觉不出半点不妥。
如今听香贤一提,才依稀记起唐国种种禁制,顿时恍如隔世,香贤只怕在唐国过得艰难,他不免生出几分同情心来。
香贤背转身去,又道:“二十岁时,家严逼婚,我便同相好一道私奔,只道能逃至大洋彼岸,便是天高海阔、鸟飞鱼跃的自由天地。只可惜功亏一篑,被捉拿回去。家严本是乡绅,德高望重,此事却闹得十里三乡人尽皆知,令他颜面尽失,故而盛怒之下,将我那相好沉塘了。”
香贤说得轻佻柔和,展长生却倒抽一口冷气,只觉遍体生寒,就连斩龙枪的热度仿佛也降了几分。
他便用空出的手轻轻放在香贤手臂上。
香贤一动不动,续道:“而后为避风头,我被迫出洋留学,却在海上遇到风暴,沉船丧命。他死在水中,我也死在水中,总算是同命共运,死得其所。”
香贤在修仙大陆度过两千年岁月,如今忆起往事,便如浮光掠影,言语间轻描淡写,不带半点起伏。转过身去时,却见展长生眼圈泛红,仿佛泫然欲泣,不觉失笑道:“你那相好尚且抓在手中,哭甚么?”
展长生微觉赧然,只得轻咳一声,将那点酸涩泪意迫回眼中,追问道:“莫非待你醒转,就来了此地?”
香贤却突然闭目,长叹一声。
他在漆黑浪涛中只觉四肢僵硬,渐渐下沉,眼看命不久矣时,遇到了一个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老者。
那老者自称青元上仙,柔声问他:“你要生要死?”
香贤彼时万念俱灰,只想一死了之,那老头却又拿孟秦诱他:“你那小情人魂魄在奈何桥上徘徊不去,不肯投胎。你若随我修行,他日自可修成上天庭、下幽冥的神通,十方三界,任你来去;天龙鬼神,由你驱驰。区区一个魂魄,何愁不手到擒来?”
香贤一时心神激荡,便拜了青元为师,而后两千年岁月匆匆而逝,他以凡人之躯,修成天魔之体,手段通天,成就一方霸主后,方才参悟了一个道理。
唐国与修仙大陆互不相通,唐国人魂魄,入的是唐国冥府,与这修仙界并无半点瓜葛。
香贤殚精竭虑,却仍修不出如青元上仙那般穿梭两界,更将魂魄带入修仙大陆的传奇法术。他曾几度绝望,几度颓丧,直至听闻斩龙枪传言,神枪能破碎虚空,穿梭异界,自然能引他返回唐国,寻回恋人魂魄。
香贤言罢,目光灼灼紧盯展长生,“长生,我必将竭尽全力助你修复斩龙枪,只待他日枪成,你需助我回归唐国。”
展长生先是一愕,继而怒道:“早些同我分说清楚,又何必生出这许多事端?”
香贤只抬手轻抚鼻尖,苦笑道:“见你之前,并不知晓你自唐国来,先前也不过姑且一试,不想竟歪打正着。”
展长生亦是喟叹,这十洲三国百亿人口,浩瀚如海,他二人竟能遇见,也果真是缘分。如此一想,瞧见香贤眉目时,便愈发觉得欢喜。
二人正交谈时,结界外一阵震动,展长生忙撤去结界,便见到漫天灵力气流乱旋,厮杀震耳,琼英军同斩龙门诸人正战作一团。
展长生喝道:“停手!”
香贤亦是六翼招展,往半空中一扇,下令道:“住手。”
二人嗓音如晴天霹雳震响,双方顿时偃旗息鼓,各自撤离半里,胡岩风面无血色,却仍是整肃盔甲,朝香贤遥遥一拜,沉声道:“弟子救驾来迟,请师尊恕罪。”
香贤道:“既无危机,何需救驾。岩风,此间事了,你回圣宫罢。”
胡岩风见香贤同展长生并肩而立,二人俱是一派安闲,他略略迟疑,只得一咬牙,硬着头皮追问道:“师尊,这斩龙门……”
展长生冷笑道:“足下何方神圣,也敢对我斩龙门置喙。”
香贤亦是道:“为师行止,何时要同你报备?还不退下。”
胡岩风不曾料到这二人短短时间内,竟达成了同盟,本就惨白的脸色泛起铁青,却只得强压创痛,垂首哑声应道:“谨遵……师命。”
待琼英众人撤离,杨章同许文礼等人方才降下飞剑,纷纷落在唐家堡正殿之外。许文礼尚且意犹未尽,手持灵剑,眼神时时落在香贤面上,连连问道:“怎就不打了?小爷我参悟剑道、半步金丹,只差这临门一脚。”
展长生尚未开口,伏麒却在许文礼身后插口道:“若有欠缺,不如找我奉陪。”
许文礼却恶狠狠朝他一瞪,怒道:“少插嘴!”
伏麒便恭眉顺目,果然半声也不吭。
展长生便笑道:“自己人,不打了。”
许文礼只意味深长扫一眼展长生手中长||枪,又扫一眼香贤,低声道:“展长生,你自求多福。”
展长生低叹,明知他误会,却也百口莫辩,索性移师至唐家堡议事堂中,同众位长老商议对策。
香贤亦自然而然,跟随在展长生身旁,在众人侧目下,施施然行至议事堂东面墙下,指尖灵光闪烁,那青砖墙面仿佛呼应一般,亮起成圈的涟漪。
光芒褪尽时,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便化出成排凹陷格子,每一格中各放了数枚白玉符,个个光芒吞吐,灵光刺目。
香贤道:“东极洲中各处堪舆图、开门钥匙,尽在此处,长生,全交给你了。”
众人大惊失色,堂中哗然声尘嚣日上,一时是许文礼道:“长生,这魔族如何肯降伏,小心有诈!”一时是张易道:“掌门,你才行了结缘大典,誓约犹存,切切不可再另投他人怀抱!”一时又是风瑶笑道:“香贤宫主如此大手笔,足见其诚意,掌门若是推辞,未免不近人情,不如一道收了……”
就连伏麒也忍不住低声劝道:“掌门,恩公他待你不薄……”
展长生啼笑皆非,却委实不敢放出展龙,只得提起枪身,重重朝地上一顿,喝道:“噤声!”
议事堂中顿时鸦雀无声,静得干脆利落。展长生沉下脸道:“香贤宫主与我结盟,出自一片诚意,切不可妄论是非。”
他见以张易为首,众人神色间疑虑挥之不去,不禁又一声低叹,暗道:“师兄,有劳你。”
斩龙枪终究已同他结下命誓,此刻随他心念一动,一柄副刃陡然散发银光,映照得满室内如水银泻地,月辉皎洁。
那银芒落在香贤身上,点点闪烁,澄澈无比,不见半点瑕疵。更衬得此人犹如月神降临,于暗黑中透出些许圣洁之感来。
展长生道:“来世之刃能知因果论断,可测人心真伪,若有欺瞒,必遭银芒吞噬。”
此言一出,非但斩龙门人心头一寒,香贤亦是面色剧震,苦笑道:“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同你据实以告。”
展长生收了副刃,含笑道:“我自是信你的。”
香贤只得僵笑,却只觉后背冷汗涔涔而下。那银芒森寒刺骨,又来得毫无预兆,纵然他天魔之体也难抵挡。不觉暗道侥幸,更将先前几分轻视尽数摒弃。
展长生说服众人后,便下了指令,命张易、杨章等人接管东极洲,风瑶率人返回修业谷,在两地设立传送法阵,往后互为倚仗、互通有无。
从今而后,世间只有斩龙门,却再无五族盟。
许文礼在沉睡的修士中搜寻一圈,却未曾见到长春派门人,想必是撤离得早,未曾受到打击。他一时怅怅,也不知是喜是忧,怔愣了许久,方才游魂一般回了唐家堡,去寻展长生。
展长生不曾寻到,却只见堡垒下平坦校场当中,有一名雪发银甲的武士手持长剑,正自候着他。
那武士眉目如刀削,并无半点动摇,只提剑道:“掌门闭关,伏麒不才,愿陪阁下试剑。”
许文礼怒极反笑,两指掐了剑诀,召出灵剑朝伏麒笔直冲去,剑风呼啸,锋锐难当,那青年喝道:“你这块木头,小爷三招之内就将你砍成烧柴,看剑!”
那二人便在场中厮杀起来。
夏桐生却百无聊赖,趴在团团背后,一人二熊在校场边的柳树下乘凉。他懒洋洋观望二人搏斗,胡不归走了,爹爹不在,这少年意兴阑珊,低声道:“也不知这次爹爹要闭关多少时候。”
布法大仙惬意躺在一旁摇椅中,袒胸露乳,品着一壶美酒,闻言笑道:“只怕难以善了。”言语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滋味。
展长生果然难以善了,他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