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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惊涛-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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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同时,神秘的叶哨声在一片死寂中回荡。

    这诡异的叶哨引起了血鬼们的一片骚动。这是一支能召唤血鬼们赴死的曲。

    噬心散只能让谢君和乏力,夺不去他的意识,甚至此刻因为刚才的冷箭,脑海中所有断了片的细节都贯通在了一起——背后是一场多大的骗局啊!秦啸一定自始至终没有相信过谢君和,并且早已在此暗设陷阱——当楚涛和齐家拼死与江韶云相抗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等着坐收渔翁之利,而后,剪去所有带着锋芒的羽翼——秦家不是向来就依靠如此手段立足于江湖的吗?他再欲起身,可那残剑的剑柄却始终离他半个手掌的距离,似乎伸手可及,又似天涯鸿沟。

    黑暗中,一个鬼魅般的黑影就着火把的光亮掠至他面前,把残剑结结实实踩在身下。

    “李洛……多日不见……”无需抬眼,他就已猜到了答案,可是张洵带给他的噬心散,几乎将他的意识撕裂成两半。

    李洛,这个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地从黑夜里走出来,两眼含着杀人的绿光。血鬼堂的人见了他就如同见了鬼:秦啸亲自宣布了他的死讯,他竟为何还活着!那么他和谢君和,究竟谁才是血鬼堂堂主?

    李洛突然扬手,抛出一轮剑光。只见光轮闪过,君和的右肩胛便皮肉绽开,鲜血直流。又一剑搠下,只见带血的剑刃埋没于他的腿骨。剧痛阵阵,然而只换得死一般的寂静。黑色的血无声地流淌。黑夜几乎要将他埋葬。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血鬼堂却突然之间疯了似的喊叫起来:“为血鬼堂清理门户!李洛,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他们不服,纷纷举剑向前,一时间锋刃如山。

    可是李洛嘴角一挑,那第一个上前对抗的,便被一剑割了喉,悄无声息地堕地。张洵又一次站到众人面前,举着他带血的拂尘,拖长音调:“谢君和假传秦爷之令,以下犯上,不认罪,便是死。”

    “进是死退也是死,今日有谢堂主,他日便有我们!我们这般卖命是为了什么!”一排血鬼集体杀上前去,李洛再起一剑,又有人倒下。但是更多人排成紧密的队形步步向前,逼得李洛与张洵步步后退。二人同时与百余高手对峙,怕是没有这胆气。

    “杀光了血鬼堂也不可伤谢堂主!”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挡在谢君和与李洛之间。

    张洵阴深的眸子射出诡异的光。他对血鬼们说:“你们护着他的命容易,但是,护着一个身中噬心散剧毒的活死人,只是让他更加生不如死。”

    就见他挥动拂尘念念有词,谢君和只觉心如碎裂一般,他的手指深深嵌进泥里,死死地抓着草木与土块,却也解不了痛。终于,平地里,响起撕心裂肺的吼声,震撼了整个山谷,也深深震颤着血鬼们的心。

    旁观的剑客们无不动容,雪海惊恐万状。齐天乔却紧紧地捂着她的嘴,在她喊出声之前。岂料一阵吃痛,是雪海死死咬住他的手腕,似乎只有把所有的恨放在牙根,才够忍下所有。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动摇,因为他不能再让楚雪海卷入这漩涡,既然允诺过生死相护,便唯有倾心以守。吧嗒,吧嗒,巨大的泪珠一颗颗滴落在天乔的手背上,他借出肩膀,任她倚靠着,无声地抽泣。

    血鬼们依然寸步不让地守在谢君和的身前——哪怕这个人只做了他们几个月的老大,但是若让他们以命交换,他们心甘情愿。

    李洛从君和身上找出那血玉令牌,獠牙似的兽纹此刻更加狰狞。他哼哼作笑:“血鬼堂,只能由一人作主。秦爷之令很简单,我与你之间,谁活到最后,谁就是血鬼堂堂主!”

    “我们只认谢堂主!”

    声音起,李洛又要杀人,被张洵拦住了。

    张洵对谢君和微微一笑:“谢大侠,几十年来血鬼未曾造过那么大的反。若是让秦爷知道,只怕你无力再护他们。你莫要害了这群与你以命相交的兄弟。”

    谢君和望向齐天乔的方向,就见天乔依然坚定地护着雪海。他似乎放心了,嗤笑一声:“我跟你走。不必害自家兄弟性命。”

    血鬼们还是寸步不让。

    李洛与张洵呆愣住了。

    “血鬼堂自会护送堂主北归,不劳二位!”百余人的队伍,簇拥着朝长河的方向而去。火把沿着山脊,一路蛇行向前。队伍的中间,最有力的汉子身背着因伤不能行的谢君和,一脚高一脚低地行进在山道上。队伍的最后,是他们名义上的首领李洛。

    齐家剑客眼睁睁地目送着秦家的人,忍受着自己被当作空气的滋味。

    雪海已不再流泪了。她终于挣脱开齐天乔的保护,仰着头,对着风,迎向东边,泪痕一会儿就已干透。那里的山脊背后,她所牵挂着的地方,终会有晨光降临。“对不起……”天乔对她说,“你救不了他,我也一样……江湖有时就是这样,毫无公平可言……”

    “谢谢你大个子……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我好好的……无论是你还是他或是我的兄长。你回家吧,我也该回家了——兄长一定等着我。”她头也不回地提着双剑独自向东而去。

    “雪海!”天乔向着夜色呼唤了几声,只是,她已决意不再回头。

    天乔嘱咐剑客们先回船启航,而他则逆着人流,沿着山脊一路默默相随。

四七〇 余韵悠悠(一)() 
黑石崖烽火熄灭的那一日即是中元之祭,地府开门,魂兮归来。家家户户焚香燃烛,祭祀先人。长河之上,白色的纸船星星点点,随风逐浪。

    一夜灯火照不眠。

    黑石崖下一片缟素。从陋巷深处,到那粉墙黛瓦的普通人家,再到楚家皆然。太多人来不及问候便已不在了,太多事来不及回味便已散去了,徒留满地的伤感。

    当黎照临终于出现在楚家的阶下时,只见众人皆已换上素服。起初以为是因为楚涛,后来才知道,设下的灵堂是在祭奠风若寒。

    素服的汪鸿特意出门相迎。四目相对,竟是愕然。汪鸿知道他不愿意进门的原因只有一个:最后见过楚涛的是他,陪伴了整个黑石崖之行的是他,所有未完的嘱托,应只有他知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把照临拉进门来。

    汪鸿拉过他,向风若寒的灵位行过大礼,向一旁华发憔悴的刘思仁问候过,走过垂泪哀叹的剑客们身边,又把他拉到后屋,一直拉到楚涛的书房里。书房里,点上灯,可以看到闲置的龙冥剑,和桌上再没人去动过的书信、掌门金印、紫玉令,还有屋角的琴,和一屋子淡淡的熏香——一切就好像他还在这屋里一样。

    “大家都在等他的消息,黎医师!”

    黎照临是汪鸿全部的期待,可是要他怎么给汪鸿这个交代?身为医圣传人,离他咫尺之遥,却害他受人暗算,看他身中剧毒,放任他一人在黑石崖上自生自灭,还一路护送凶手脱险?他与凶手又有什么分别?可是躲藏又有什么用!

    汪鸿把血书之事告诉了他,也说了街面上的谣言。于是黎照临终于实言相告,包括冷凤仪,还有毒药的事。而后两人便相对静默无话。

    许久,汪鸿忍了多日的泪水滂沱直下。

    黎照临也红了眼眶,数日的懊悔,凝成一句抱歉。

    但是即便说了抱歉,一切都不会改变。

    “这血书,或只是为了故布疑阵,稳住江韶云,也稳住游侠们的心。所以他故意躲起来……如今强敌已退,他若还活着,一定会露面……”照临推测着最好的可能,却说服不了自己,“可——汪叔,我学了二十年的医术,未曾见过心脉在遭剧毒重创后凭着气若游丝的身体依然能在荒郊野外活那么多天的。”

    “我也存着那么一丝侥幸,可,哪怕他只剩了一口气,也不会允许风前辈替他迎战……”汪鸿推断不下去了。他远远望着灵堂的方向,那里,只靠年迈的刘思仁为风若寒守灵,迎接各武林人士的吊唁。恁大场面楚涛不在,背后的好事者早已把故事编排出各种版本。

    “若是往最坏打算,他再不回来了,怎么办?”黎照临问他。

    可就连汪鸿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因为楚涛从没有过这样匆忙得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地,扔下整个逐羽剑派。岂止是逐羽剑派?他身为南岸盟首,多日不见人,老对手蒋爷早已坐不住了,每日都差人来问消息。

    阶下,素服的薇兰和诗雨突然一前一后地现身。什么都掩盖不了她们的美丽。诗雨依旧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妆容,淡定道:“楚掌门只是找僻静的地方养伤去了而已,汪叔,您亲口告诉大家的。蒋爷派人来问,我也这么答。他让楚掌门给个时日,被我骂回去了。”显然,刚才的谈论,她们应是听到了些许。

    “少夫人,何时受的伤?”照临向薇兰躬身行礼问候。

    “方夕。”汪鸿提及的名字让照临狠狠一抖。“却不知道是谁一剑斩断了方夕的后颈,用的是少主的剑。这才救下了少夫人。”黎照临的脸色不引人注意地一阵黯然。

    薇兰的额角还缠着白纱。半垂的眉目里含着的惆怅依然如旧,温婉又质朴。“不妨事,谢过黎医师。”她抬眼看了看他的琴和剑,便转向汪鸿:“汪叔,他昨夜应是回来过……你们说我梦也好,痴也罢,可我觉得,他一定还在。而且,只在咫尺之间。”汪鸿早已给她看过楚涛留下的血书,但是她无论如何不信。“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江韶云党羽未除,他不便露面?”

    这假设一点儿也不荒诞。汪鸿惊讶,是什么让这个一点江湖事都不懂的女人能够生出如此念头。就连话多的黎照临也一句不敢反驳。

    “少夫人,史家的车马已在驿站等了多日。”汪鸿只好转开话题。

    薇兰的脸顷刻阴沉下来:“我不回去。”

    “可是少夫人……”汪鸿想说,逐羽剑派自身难保,又有谁顾得上她?汪鸿实在不忍心她再受委屈……这毕竟是楚涛交给他的嘱托,也是当年他惹怒了楚涛以后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只是素来温婉的薇兰此刻居然不那么逆来顺受了。她倔强道:“汪叔,请您转告家父,逐羽剑派在一天,他就在一天,我就等一天。他们不必担心我,你们也不必担心——回去固然有锦衣玉食,也不用担惊受怕。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既然嫁给了楚家,我便为他相守此生。我饿不死我自己,云逸我也会教好。在他回来之前,我不会把自己变得蓬头垢面。”

    沾了楚家的脾气,人人都这么倔强吗?照临默默叹息。

    诗雨也道:“镖局的生意我已相熟,汪叔尽管放心。一切照旧。”

    “你一人走镖?我怎放心?”照临担忧起来。

    “逐羽剑派那么多镖师,还怕让我风餐露宿吗?”面纱背后,诗雨的双目透着灵巧的笑意。“倒是你,不用陪着楚掌门四处转悠了,医馆的事还不张罗起来吗?等楚掌门回来,我便把镖局交还给他,随你一道问诊。”

    “说起医馆——这事儿不提还真忘了。”汪鸿一拍脑门,突然回身进屋。他在楚涛的书架上摸索了一阵,终于找到一封薄薄的信笺,出来交给诗雨,“里面是张房契,署着你的名字,盖着逐羽剑派的红印。那是凝香阁附近的一个商铺,市口极好。连着后院三进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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