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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恒无奈,只好站起身去敲门。
张子恒敲门的时候一点底气也没有,咚咚咚地轻敲了三下,里面立刻传出冯蛋子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你几个狗日的今天是安了心要出老子的洋相了是不是?”
张子恒听见冯蛋子的骂声,本能地退了两步。兆丰却站在门口阴沉着声音说:“开门。”
里面的冯蛋子一听声音不对,立刻在里面警觉地问:“谁?”
兆丰说:“县革委会的。”
里面的冯蛋子立刻就噤声了。
兆丰又说:“限你一分钟之内开门,不然就砸门了!”
里面的冯蛋子立刻慌声说道:“来了!来了!”
房间里传来冯蛋子手忙脚乱下床穿鞋的声音,然后代销店的木板门吱呀一声开了。
冯蛋子披着棉袄,光着下半截出现在门口。兆丰在冯蛋子还没有看清楚外面的状况时一把把冯蛋子推了进去,自己也顺势挤进了门。
张子恒愣头愣脑地也跟了进去。
兆丰反手就把门关上了,而且上了闩。
屋子里顿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冯蛋子感觉事情不大对劲,声音有点发抖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兆丰越加阴森地说:“你先别问我们是什么人?先老实交代你的问题!”
冯蛋子的声音越加地发飘了,喉咙里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口水,颤声说:“我交代什么问题?”
兆丰说:“我现在不叫你点灯,是给你这个书记暂时留点面子。你的床上不止睡了你一个人吧?”
冯蛋子的声音越加地虚无,支吾着说:“就……就我一……一个人。”
兆丰冷笑着问道:“真的?”
“真……真的。”
“那就点灯。”兆丰说。
冯蛋子立刻慌了神,说:“别,别点。就……就说黑话吧。”
兆丰厉声说道:“黑话?什么是黑话?你个共产党员,堂堂的大队党支部书记还喜欢说黑话?你是不是一直习惯了说黑话,做黑事?啊?”
冯蛋子立刻慌了神,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不点灯说话更……更安心点。”
兆丰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追究黑话的问题,放缓了声音又说:“床上睡的是谁?你老婆?”
冯蛋子说:“不……不是。”
冯蛋子在黑暗中哆嗦起来,像是在打摆子。
兆丰又说:“男的女的?”
冯蛋子说:“女的。”
兆丰严肃地朝一直站在一旁不吭声的张子恒说:“张子恒同志,还是你的觉悟高啊!不然我们还不会发现混进党内的这个败类!书记带头乱搞男女关系,这成什么名堂了?纯粹是给我们鲜红的党旗抹黑!给我们光荣伟大的共产党抹黑!给最高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脸上抹黑!简直太不像话了,败类嘛!明天,男的戴高帽子,女的挂破鞋,游行示众!”
冯蛋子一听兆丰说这话,扑通一声就在黑暗中跪下了,自己扇着自己的耳光啪啪啪直响,声泪俱下的嘶哑着声音朝兆丰低头认起罪来:“我该死!我不是人!我该死!我不是人!我混蛋!我败类!我畜生!我狗日的……”
兆丰一直等到冯蛋子自个儿把自个儿搧得差不多了,估计这家伙的手和脸都扇成熊掌和猪屁股了,才换了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说:“好了,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算是你的一种进步。革命队伍中的同志嘛,都是在不断地认识错误和改正错误的过程中提高觉悟的嘛。对革命同志嘛,我们的一贯方针就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人民内部矛盾尽量内部解决处理。能够认识到错误并且改正错误,就是个好同志。人的一生是漫长的,在这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哪个不犯点这样那样的错误呢?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兆丰的话把跪在地上的冯蛋子感动得一塌糊涂,停止了搧自己的嘴巴,跪在地上呜呜呜地哭泣……
兆丰开导完了冯蛋子,又对一旁的张子恒说:“对了,你今天急着找我一同上这儿来是为了啥事情来着?”
张子恒说:“我是来找我幺爷的。”
兆丰于是说:“哦,对了,我们其实不是为现在你的这个事情来的,是赶巧碰上的。我们其实是专门为张幺爷的事情来的。我们党的方针政策你应该是清楚的吧?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走一个坏人。张幺爷的问题,我刚才来的时候张子恒同志已经给我讲清楚了,他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平时的表现也是很规矩的。犯这样的错误,也就只是个认识问题、觉悟问题,用不着给他上纲上线地弄进学习班吧?你说呢?”
冯蛋子说:“是是是,我听上级部门的,我坚决服从党的指示,坚决服从党的领导,坚决服从党的安排!”
于是兆丰说:“今天这个事情,你认识错误和改正错误的态度我还是蛮欣慰的。我们本着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的原则和方针,你今天的事情,只要改正了,就既往不咎。但是,张幺爷呢?他的错误比起你现在犯的这个错误,应该就轻一百倍一千倍了吧?所以,张幺爷马上要让他回家。都是同志嘛,咋能用斗争阶级敌人的方式和手段来对付自己的人民和同志呢?你说是不是?”
冯蛋子马上说:“是是是……是我觉悟不高,认识不够,我向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我一定加强锻炼,加强学习,绝对不犯同样的错误,做一个又红又专、一清二白的人!”
兆丰于是说:“那现在就去把张幺爷送回家吧。”
冯蛋子就站起来,想要摸黑去找裤子穿,兆丰却说:“裤子就暂时不要穿了,有裤衩就行。为革命工作受点苦不算啥。”
冯蛋子无奈,只好光着两条腿跟着兆丰和张子恒出了门。
下半夜的气温越加寒冷,冯蛋子浑身哆嗦着,弓着腰耸着背,连腿杆也不能打直,上牙齿和下牙齿抖得咯咯直响。
来到关张幺爷的耳房,里面吴章奎正把手里的马鞭子抽得山响,仿佛正在严刑拷打刑讯逼供。
张子恒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由得心惊肉跳。
早已经冻得浑身筛糠的冯蛋子上去使劲拍门:“开门!开门!赶紧。”
也许是冯蛋子的声音被冻得硬邦邦的变了调,里面的吴章奎没有听出来,愣了一下,问:“哪个?”
冯蛋子没好气地说:“我,你祖宗!”
这回吴章奎听出是冯蛋子的声音了,立刻把门打开了,见哆嗦得一塌糊涂的冯蛋子光着两条腿站在门口,迷糊了,说:“书记,你……”
冯蛋子骂了一句:“你个仙人板板……”边说边急不可耐地走了进去。
兆丰和张子恒也紧跟着走进房子。
第六十五章 丑态百出
见了跟着进来的兆丰和张子恒,吴章奎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三个蹲在墙角的民兵也站起来,手拢在袖口里,步枪搂在胸口前,就像搂着一根烧火棍似的。
张幺爷反剪着双手被吊在屋子中央的横梁上,身子悬空,果然是吊的鸭儿浮水。
张子恒急忙上去把张幺爷朝上面搂住,哭腔滥调地说:“幺爷,你没事吧?”
张幺爷呵呵地笑,说:“子恒!你狗日的咋才来?再迟来半个时辰,你就只有给你幺爷收尸咯!”
冯蛋子一看几个民兵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出来,哆嗦着声音骂道:“你看你几个狗日的样子,像不像座山雕手下的土匪?”
吴章奎却讨好地说:“书记,这么冷的天咋光兮兮地就出来了?也不怕冻着?”
冯蛋子已经顾不上吴章奎拍的马屁,朝吴章奎说:“咋把张幺爷吊起来了?”
吴章奎说:“不吊不行,这老家伙口风紧得很,死不悔改,死不认罪!”
冯蛋子反手就给了吴章奎一记脆生生的耳光,骂道:“屌你妈的个逼!你把张幺爷当阶级敌人来整了?狗日的杂碎!”
吴章奎被冯蛋子的一耳光给扇蒙了,捂着被扇得火辣辣的脸,说:“不是你说的……”
冯蛋子立刻吼道:“我说的要对张幺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呢?敢对这么大岁数的贫下中农劳动人民吊鸭儿浮水?你的阶级觉悟呢?狗吃了啊!”
吴章奎是彻底蒙了。
冯蛋子又吼道:“还不赶紧把人给老子放下来?弄出人命了,老子就可以代表政府枪毙了你狗日的!”
三个民兵也被冯蛋子的气势给吓住了,慌忙上去给吊着的张幺爷松刑。
被放下来松了绑的张幺爷推开搂住他的张子恒,想自己站住,但一个趔趄差点晃倒。张子恒又急忙上去把他扶住了。
兆丰也走上去,问张幺爷:“幺爷,还能站住不?”
张幺爷仿佛斗志很高地呵呵笑道:“这狗日的龟儿子,收拾起老子来一点都不带含糊的,棍子都打断了三根。还好,老子的骨头硬,连肋巴骨都没有被打断一根。呵呵……”
张子恒说:“幺爷,就别逞能了。”
张幺爷没理会张子恒,对一旁仍旧懵里懵懂的吴章奎说:“小子,这回我和你的恩恩怨怨就算是两清了。我张韦昌从来不欠谁的,结清了。走,子恒!”
张幺爷的洒脱劲把吴章奎弄得神经兮兮的了。
张幺爷刚一迈腿,又是一个趔趄,张子恒慌忙扶住他,说:“幺爷,究竟行不行?”
张幺爷说:“腿肚子还真是有点不听使唤了。呵呵……”
兆丰就对冯蛋子说:“你看咋办吧?要不让人背张幺爷回去?”
冯蛋子立刻说:“背,背,实在不行就抬!”
于是冯蛋子立刻安排两个民兵背张幺爷。
民兵背着张幺爷出了门,张子恒和兆丰跟着。
早已冻得语无伦次的冯蛋子急急慌慌地朝代销店跑。
兆丰却朝冯蛋子喊道:“你还想被逮现行吗?”
冯蛋子打了一个激灵,光着两条腿折身又兔子似的朝另一边跑,径自回家去了。
第六十六章 白晓杨也失踪了
路上两个民兵换着班地背张幺爷,张幺爷却在民兵的背上时不时地开始呻吟起来。
跟在后面的张子恒不放心,就问:“幺爷,是哪儿疼吗?咋还猪一样的哼哼上了?”
张幺爷喊着疼地说:“刚才真的一点事都没有,现在怎么疼上了呢?哎哟!老子是不是被那狗日的打成内伤了?”
兆丰在后面呵呵笑着说:“刚才是有一股气憋在你的心里和身体里面,所以你感觉不到皮肉的疼痛,现在你的那股气卸去了,所以疼痛感就出来了。呵呵……”
张幺爷说:“那狗日的对老子下手可真是狠啊!子恒,这笔账你可得帮幺爷我记住咯!哎哟,别真死在半路上了,你幺婆婆下半辈子可就孤苦伶仃地遭罪了!哎哟……”
兆丰还是呵呵地笑着说:“幺爷,有我在,你就是被打成内伤也死不了的。呵呵……”
把张幺爷背回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霜气却更重了。
张幺爷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还没有进门,张幺爷就大呼小叫起来:“老刁婆子,赶紧来捡你老头子的骨头了,快散架咯!哎哟!……”
张子恒很反感地朝张幺爷说:“幺爷,你就不要惊风活扯地干叫唤了,怕别人不知道你进了学习班被吊了鸭儿浮水?”
张幺爷才不管张子恒的不满呢,继续哼哼唧唧地大呼小叫……
张婆婆在张幺爷的叫喊声中还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过张婆婆的眼圈红彤彤的,好像刚哭过。看见张幺爷是被人背着回来的,越加慌了神,连声问:“这是咋啦?这是咋啦?”
张子恒朝张婆婆吩咐道:“幺婆婆,先不要问,赶紧搬张大椅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