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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我,幽黑眸中,怒色渐渐转为悲烈,有戾气大盛,邪佞似魔。颠簸摇晃的马车里,时光悄然静止,我紧窒住呼吸,抬眼看他,笑容淡淡敛回眼底,一言不发。
“说!为什么?”
他步步紧逼,手上忽然使力,我轻喘一声,下颌被他捏到丝丝疼痛。仰头望向眼前的人,一双绝色犀利的眸中竟隐隐有绝望透出,令人怅然心碎。
“傻瓜‘‘‘‘‘‘”我笑着,涔涔泪水无声无息落下,“我爱你啊,管它什么王妃不王妃,我统统都不在乎‘‘‘‘‘‘这辈子我只在乎你,只在乎你一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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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连枝当日愿(3)
颌上一松,他怔住,忽然以指腹轻轻抚摩我的面颊,深邃眸中溢满奇异的光辉,如痴如醉。他一瞬不瞬望定我,薄唇轻启,语气低沉到像是轻声呢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好不好?”
这样近乎祈求的话从他口中小心翼翼说出来,我感动到无以复加,猛地钻进他温暖坚实的怀抱,像一个任性冲动的小孩。
我死死环紧他的腰,在他怀中哽咽而笑,“漓天颀,我爱你!我只在乎你,这辈子就只在乎你一个‘‘‘‘‘‘”
“你‘‘‘‘‘‘”
他低低一声叹息,伸手一把将我拥紧,渐渐用力,似要将我深深揉进他的骨血,再不分开。“你终于肯说了‘‘‘‘‘‘终于肯说了‘‘‘‘‘‘”
我仰面看他,渐渐笑出声来,“是,我说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清儿一言,十马难追。从今往后,你再不可以怀疑我了,知道吗?”
他望着我不说话,幽黑瞳仁里流转出熠熠光彩,忽然低头含住我的唇瓣,一边轻咬深吮,一边低声唤我的名。我闭上眼睛笑着生涩回应他,这一举动却似一瞬间将他点燃,贴在他的胸口,只觉他的胸膛起伏,呼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却在此时,车身轻轻一抖,停了下来,外面随即传来一声毕恭毕敬的通报,“王爷,到汝南王府了。”
我促狭一笑,趁他不备,伸手将他推开,一个轻掠跳出车外,漓天颀怀中一空,猝不及防,深邃长眸轻轻眯起,掩去无尽懊恼与邪魅,在我身后轻道,“你逃不掉的,剩下的都留到晚上‘‘‘‘‘‘”
闻言面上一红,我只装作听不见,自顾往大门里走,梅影梅昱两姐弟见到我只怕该哭鼻子了,一想起来唇边便抑制不住浓浓的笑意。
刚走出几步远,身前陡然闪出一个高大身影,我急忙收脚,却因为惯性还是直直往那人身上撞去,我惊叫一声,急忙运气一个旋身,刚刚站稳脚跟,那人已经伸手向我扶来,见我无甚大碍,忙又缩回手去。
“多谢‘‘‘‘‘‘”我礼貌称谢,待得抬头看清身前来人,心中狠狠一震,声音戛然而止。我瞪大了眼睛看他,浑身微微颤抖,再也不能自抑,“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这儿做什么?”
穆勒勾唇一笑,负手背光洒然而立,身量颀长,“怎么说我也是突厥使节,身份尊贵,就连圣朝皇帝亦对我礼遇有加,你见了我非要这么一副不欢迎的表情么?”
我拧眉怒瞪向他,刚要开口询问,手上被谁轻轻一拉,我便直直靠进身后一个散发着杜蘅清香的怀抱里。
“今天是本王与王妃三朝回门的大日子,堂堂突厥王上亦肯赏脸光临,实在是本王的荣幸。”漓天颀淡淡开口,面上从容淡漠,分辨不清喜怒。
“方才是我唐突了王妃,还请王妃不要介意。王妃气色不错,看来婚后日子过得很是惬意罢?”穆勒目不转睛地看我,一双鹰目眨也不眨,眸色幽深无波,我却分明自当中辨出几分难以言明的失落。
漓天颀轻笑,语声慵懒而又玩味,“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劳尊驾费心了!”
两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笑对彼此,旁人看似寻常问候,一旁的我却嗅出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中微微揪紧。
忽听穆勒高声笑道,“就快要结成姻亲了,往后咱们就是亲戚,再这么客套可真就太见外了‘‘‘‘‘‘”
柔肠一寸愁千缕(1)
我狠吃了一惊,身后漓天颀则眉峰轻蹙,一脸的若有所思。忍了再忍,终于还是抑制不住,脱口而出,“什么姻亲?谁跟你是亲戚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穆勒浅笑,剑眉轻扬,目光牢牢攫住我,似要看穿我的五脏六腑,“王妃还不知道?早几日我就已经备下厚礼向令堂提亲‘‘‘‘‘‘”
未及说完,我已如遭雷殛,猛然挣开漓天颀的怀抱,健步如飞奔向内堂。一路上心神恍惚,揪结难耐。自古异族王室请求和亲,非天家公主难以为配,为什么他求的偏偏是我二姐慕瑬嫣?为什么宫里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难不成宣武帝已经默许?为什么?
刚刚穿过曲折长廊,耳畔已有悲戚的低泣声传来,细若游丝。我无奈叹气,原本是我跟漓天颀回门的喜庆日子,眼前这又算是个什么事!
汝南王一脸凝重,负手立于窗下一言不发。二姐瑬嫣斜坐在椅上,低头掩面而泣,一旁小桃悄声劝慰,却收效甚微。厅前摆满了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锦缎礼盒,足见穆勒出手之大方。
一眼望去,心中怒意顿起。这该死的穆勒,此番与人勾结窥觑储君之位耍尽了手段不说,如今又打起汝南王府的主意,他究竟想干什么?此去塞外千里迢迢,风沙万里,二姐一个芊芊弱质女子,怎能忍受得了?更不论穆勒那些个男男女女的癖好,以他今日后宫佳丽无数,二姐若然嫁他为妃,实为羊入虎口,日后就算不被他宠幸,也要被后宫那些豪爽强势的异族女子欺负算计。
思及此,我毅然开口,“爹,这门亲事绝不能答应,我现在就进宫去求见皇上,请他另择他人!二姐身子骨柔弱,长途跋涉前往大漠,岂非送死?!”
汝南王一怔,抬眸看我,眼中有无尽忧愁隐现,“皇上已然应允了,天子一言九鼎,岂有出尔反尔之理?否则以汗王身份之尊,怎会亲自前来下聘求娶?这门亲事早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穆勒说他早几日就已经备下厚礼上门提亲,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不派人告诉我一声?穆勒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爹您还不清楚?若我当时便知,拼死也要在皇上面前阻止一切!”语声激烈,几乎不能自持,我强自抑制心中熊熊怒火,愤愤开口。
“是我叫王府里的下人们不许向你透露一丝一毫!”
身后蓦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我回首茫然看向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有钝痛一点一点蚕食五内,我轻声,“为什么?连王府的下人都知道,那么这件事除了我,锦都早已经街知巷闻了?为什么单单要瞒住我,为什么?”
身后低泣亦止,慕瑬嫣抬眼望向我们,红肿的目中诧异万分,看向漓天颀时更有惊痛毕现。我忽而冷汗涔涔,身子微微颤抖,脑中一片空白,已经不能思考。
他缓步上前,深深逼视我,而后张开双臂,于众目睽睽之下用力揽我入怀,我不挣扎,只任由他将我牢牢拥紧。
“现在知道就已经这么冲动了,若是当时就告诉你,你一定会不顾一切冲去父皇那里,届时你若不将他们私下密谋的事和盘告知父皇,又能拿什么理由来阻止和亲?无证又无据,你以为父皇会相信你么?”
“这件事一旦挑明,他们必然有所警觉,如今我在朝中的处境微妙,兵权一事父皇已对我有所戒备,若被他们趁机反咬一口,你我都难逃一劫,试问汝南王府又怎能安然自处?”
自他怀中抬头看他,目不转睛,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难以呼吸,“那怎么办?难道任由二姐远嫁塞外,那样会要了她的命的‘‘‘‘‘‘我一定要阻止,一定要!”
柔肠一寸愁千缕(2)
漓天颀垂眸看我,忽而抿唇轻笑,薄削唇角勾起一弯惑人的弧度,“傻丫头,穆勒求亲不求皇室,单单求你二姐,你以为他是真心想纳你二姐为妃么?”
心头一窒,似是有些明了,“你的意思是‘‘‘‘‘‘”
我怔住,抬头静静看他,心潮剧烈起伏。突厥趁颀王与汝南王联姻之机主动请求提亲,穆勒的目标如此明确,无非是想火上浇油,令宣武帝以为汝南王府与突厥王室往来甚密,让他对漓天颀再添忌惮之心,未曾想他们竟连我们大婚也要加以利用,不放过丝毫机会,二姐平白被人当做工具,岂不无辜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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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沉默良久,他低声唤我,目光灼灼,“你相信我么?”
我咬唇,心中又惊又骇,忐忑不定,“我自然信你,可是‘‘‘‘‘‘”
“没有可是,我一定不会让穆勒等人称心如意,你信我,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说着侧眸望向汝南王,目中坚定不减,有凌厉锋芒透出,“也请岳父大人放心,本王亦知事态严重,断不会让慕二小姐受一丁点的委屈!”
话音刚落,已见慕瑬嫣翩然起身,袅袅婷婷走上前来,盈盈拜倒在我们身前,“多谢王爷,瑬嫣的下半生便‘‘‘‘‘‘便交托给王爷您了‘‘‘‘‘‘”
我骤然抬眸看她,心中一凛,这话虽为致谢,细听起来却颇觉别扭,再看慕瑬嫣一双芊芊细眉轻拢,淡淡愁绪微染玉面,望向漓天颀的眸光楚楚颤动,娇怯不胜,真真如林黛玉那般“静如娇花照水,动若弱柳扶风”。但见她举手投足间尚有泪光闪动,自有一种难言的风情流出,我若为男人,眼下只怕早已经怦然心动了。
刹那间一念洞明,我愕然轻叹,胸口微滞,面上依旧平静,忙上前将她轻轻扶起,低眉淡淡道,“二姐言重了,你是我的亲人,自然也就是他的亲人,何况这件事根本针对的就是王爷,我们又岂会袖手旁观任你嫁入龙潭虎|穴也不管?”
“以二姐天人之姿,日后根本不愁嫁娶,我与王爷亦会尽心尽力为你觅得佳婿,届时郎才女貌,两两相悦,定会羡煞旁人‘‘‘‘‘‘”
我含笑望着她面色陡然刷白,心中隐隐锐痛,周身悄然泛冷,脑子里一片空白。
漓天颀自背后将我轻拥进怀里,迎着她一对泪光莹莹的羞怯眼眸,语声淡漠,“本王与王妃心意相通,她的话也就是本王的话,慕二小姐大可不必担心今后的处境,因为本王而无辜连累到慕二小姐,本王深感抱歉!”
一旁汝南王忙展眉笑着上来圆场,“今天是你们回门的日子,不想却因为嫣儿弄得如此扫兴,来来来,咱们不要再想这些恼人的事情了,花厅已备下酒宴,这就为你们小两口接风庆祝。”
众人各怀心事,一顿饭食不知味,索然寡欢。其间漓天颀不时与我目光交错,每每他看向我时,那种透骨的温柔,只怕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却在转向其他人时瞬间被淡漠冷厉所覆盖,全不知这一切尽皆落入身前一人忍痛失落的羸弱眸中,只得暗自心碎神伤。
宴席既毕,我便推脱酒喝高了,早早向汝南王等人告别。汝南王一路将我们送至门口,漓天颀牵我的手上了马车,却在此时,门旁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衣小厮,手捧一个锦缎小盒匆匆跑上前来,毕恭毕敬地道,“王爷,王妃,这是先前汗王托小人转交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