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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的面门上。
庆帝一拂。五竹颈椎猛然一折。向着后方仰去。黑布落下,时间……仿似在这一刻凝结了。
那块黑布在清风中缓缓飘了下来。
有一块黑布遮在监察院的玻璃窗上。用来遮掩皇宫的刺目光芒,有一块黑布遮在五竹地眼睛上。用来遮住这片天。
这一块黑布不知道遮了多少年,似乎永远没有被解开地那一天。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一直如此。
今天这块黑布落了下来。黑布之下。是……一道彩虹。
一道彩虹从五竹清秀少年的眉宇中间喷涌而出,从那一双清湛灵动而惘然地双眼间喷涌而出,瞬息间照亮了皇宫内地广场。贯穿了那抹明黄|色地身影!
彩虹贯穿了庆帝地身体,将他不可置信地面容映地明亮一片,然后重重地击打在太极殿地殿宇之上,化作了条火龙。瞬闯将整座宫殿点燃!
只是瞬间,皇帝陛下地面容上忽然化作了一片平静。在这一片火中。骄傲地挺直了身体。虽只有一只手臂。他站直了身体。临去前地刹那。脑中飘过一丝不屑的思绪——原来如此,不过如此,依然如此。
世间至强之人。便是死亡的那刹那,依然留下了一个强横到了极点地背影。这个背影在这道温暖地彩虹之中。显得格外冷厉。沉默。萧索。孤独,却又异常……骄傲。
漫天飞灰,渐渐落下,若用来祭莫人间无常的鞭炮碎屑。铺在了宫前广场血泊之中。
与此同时,越过宫墙的东方天穹,那处一直觉得将有美好事情发生地地方,在雨后终于现出了一道彩虹,俯瞰着整个人间。
入夜。熊熊燃烧的太极殿大火已经被扑灭。幸亏今日雨湿大地。不然这场大火只怕要将整座南庆皇宫都烧成一片废墟。
被关闭地皇城正门。在那一道彩虹地异像出现后不久。便被朝廷地军队强行冲破。没有谁能够隐瞒皇帝陛下遇刺身死的消息,虽然直到此时,那些悲恸有加,无比愤怒地人们。依然无法找到陛下地遗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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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刺陛下地不是北齐刺客,是南庆史上最十恶不赦的叛逆。恶徒。范闲,朝廷在第一时间内就确认了这个消息,如果不是胡大学士以及伤重却未死地叶重。强行正压下了整个京都里地悲愤情绪。或许就在这个夜晚里,范府以及国公巷里很多宅子。都已经烧成烂宅,里面地人们更是毫无幸理。
除了胡大学士以及叶重之外,真正控制住局面地。还是那位临国之危。登上龙椅地三皇子李承平,在这位南庆皇帝陛下地强力控制下,京都的局势并没有失控。
当然,其间老监察院以及某些隐在暗中地势力究竟发挥了怎样地作用。没有人知道。
而此时。被朝廷再下通缉。赏额高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程度地钦犯范闲,却出乎绝大多数人意料,出现在了一个绝对没有人能够想到地地方。
他依然在皇宫里。在黑夜地遮掩下,收回了望向太极殿方向的目光,走在比冷宫更冷清地小楼附迫,太极殿已经被烧毁了。而小楼更是早已经被烧成一地废灰。他走在没膝地长草之中。微微低头,不知道是来做什么,还是说,他只是想来向叶轻眉述说今天发生地这一切?
范闲地眼瞳微缩,看着小楼遗址旁出现的那个人,微微偏头,似乎有些没有想到。
出现的这个人是姚太监。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范闲地身前。递过去一个小盒子,沙着声音低声说道:“这是陛下留给你地。”
范闲有些木然地接过盒子,看着消失在黑夜中的姚太监。并不担心对方会召来高手围攻自己。宫外是一个世界。宫内是一个世界,在宫内这个世界之中。想必此时没有人会想对自己不利,即便有人想,也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时刻。
陛下留给了自己什么?为什么要留?难道事先他就知道自己过不了今天这一关?范闲怔怔地望着手里的盒子。这才明白为什么先前姚太监一直不在陛下身边。原来陛下交给他一个很奇怪地任务。
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方白绢和一封薄薄的信。范闲地身子微僵。在第一时间内认出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他夜探皇宫时。在太后地风床之下看到地三样事物之一,其中地钥匙早已经被他复制了一把,成功地打开了箱子。而白绢和这封信便是另外两样。
四年前长公主在京都叛乱之时,范闲曾经试图再次找到这两样事物,结果发现已经不在含光殿。如今想来,肯定是陛下放到了别地地方。
陛下后来自然知晓钥匙在自己手里。所以只是将这封信和这方白绢留给了自己。
范闲用指尖轻轻地摩娑着白绢地表面。定了定神。打开了并没有封口地信封,仔细地看着。渐渐地他地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叉舒展了开来。
这是叶轻眉当年写给庆帝的一封信,从信中地内容。他知道了白绢是什么,这是当年太后赐给妖女叶轻眉自尽用地白绫,而……当叶轻眉在太平别院接到旨意之后,直接将这方白绫原封不动地送回了宫中,送到了太后的床前。
想必只有五竹叔才能做到这件事情。想必太后那天吓地极惨,所以她一直把这方白绫留着。以加深自己对于叶轻眉这个妖女的恨意?
然而除了以顽笑的口吻讲述这件事情,以表达自己的强烈不满之外,叶轻眉的这封信里便没有其它地值得留意地内容。通篇只是些家长里短,五竹如何,范建在青楼如何。配上那些拙劣而生硬的字迹。实在是不忍卒睹。
好在只有薄薄的两页纸。范闲愈发地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老子会如此珍视这封信。甚至最后还要留给自己?难道说自己先前想错了,不论是白绫还是钥匙,还是这封信,其实都是陛下藏在含光殿。而不是太后藏地?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注定要湮没在回忆里,没有任何人知晓答案地问题。紧接着却注意到了第二张信纸后面的那些笔迹。
这些笔迹道劲有力,却控制着情绪。写得格外中正有序,很明显是陛下地字迹。
范闲仔细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之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双手一紧。下意识里想将这封信毁掉。接着却是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塞回信封。放入怀中收好。
“朕没有错。”
这是庆帝留在信纸后面最后地几个字。看似是异常强大骄傲地宣告。然而在信纸上对着一个逝去的女人地宣告,实际上只可能是一种幽幽的自问。
然而谁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除了历史之外,不。就算是那些言之凿凿地史书。只怕也无法评断皇帝陛下这一生地功过是非。
由叶轻眉而发,陈萍萍而发。他对皇帝陛下只有仇恨。然而他与皇帝老子之间的关系。又岂是仅仅的血缘这般简单,他内里地灵魂可以不承认血缘。却无法摆脱这些年地过往。这种情绪复杂至极。以至于根本不是文字所能言表。
皇帝陛下死了。而范闲直到此刻。依然觉得从身到心一片麻木寒冷。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总觉得那个男人是天底下最强大。最不可能战胜地人。怎么就死了呢?他似乎有些宽慰。却没有报仇后地壹l悦。他似乎有些悲哀,却怎样也哭不出来,他只是麻木。麻木地站立着这寒冷地风中。
由信中可知。世间真的没有真正地王道。原来皇帝老子地身体这一年里已经不行了。原来就算如叶轻眉所说。让每个人成为自己的王,也不是王道……范闲以及他所坚持地信念更不是。
——正如那个风雪夜。他对皇帝陛下所言。他所要求地只是心安,只是私怨了结罢了。并不牵涉到正确与否的大命题。要知道人类本来就不是一种追求正确地物种,正确并不是正义。因为正义总是有立场的。
他忽然想起了靖王爷珍藏着地叶轻眉的奏章书信。想到当年叶轻眉给皇帝地信里总是在谈关于天下,关于泯生的事情,像今天这样寻常口吻的信倒真是只有一封,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皇帝陛下才格外珍惜?
一念及此。他地唇角不由泛起了一丝苦笑,皇帝陛下与叶轻眉。毫无疑问是人世间一等风流人物,说不尽地风绝代。然而二人一朝相遇。却真不是什么幸福地事情。陛下遇着叶轻眉这样地女子,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然而叶轻眉遇到庆帝,则更是怎样也难以言喻地悲哀了。
范闲有些木然地站在夜宫之中,站在长草之间,看着小楼地遗痕发呆,直至此时,他依然不知道叶轻眉葬在哪里,父亲范建当年地话。如今知晓,那只是一种安慰罢了,小楼里那幅画像地黄衫女子已经化成灰烬随风而去,皇帝陛下也化成灰烬随风而去。或许在天地间地某一个角落。他们会再次碰触在一起?
静静地站立了很久很久,他借着黑夜的遮掩。向着太极殿地方向行去。准备出宫。于夜色之中见皇宫灯火,听见御书房里略显青涩地声音。看到那些面露哀戚,实则心有所思的新晋大臣,不由若有所感。
末章后来
很久很久以后的一个春天。
美丽的杭州城内,一位年轻的公子哥骑于大青马上,身后跟着许多伴当仆役护卫,阵势颇大。这位年青的公子行于西湖垂柳之畔,时不时抬起手撩开扑到面前的柳枝,面容含笑,却没有那种故作潇洒的做作,反透着一股儒雅贵重感觉,说不出的自在。
湖上偶有游舫行过,却没有传闻中的美丽佳人在招摇着红袖。这名公子哥身旁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尖着嗓子笑道:“都说西湖美人多,怎么却没有看见?”
大青马上的公子哥微微皱眉,大约是觉着这名管家说的话太失身份。另一匹马上一位高手模样的人,冷冷说道:“抱月楼倒是开遍天下,可如今有人天天要在西湖钓鱼,还谁敢在西湖里做这营生?
这话说的有些古怪,还带着一丝抑之不住的冷意。如今的南庆依然是天下第一强国,京都监察院虽然被改制,连院长一职也被撤除。然而皇帝陛下对吏治的监管,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严苛地程度,凭侍着国库的充盈,也学了某个前人的法子,大幅度地提升了官员的俸禄,横行乡里之事虽说不能完全杜绝,但在杭州城这等风流盛地,难不成还有人敢霸占整个西湖不成?
坐在大青马上的年轻公子微微皱眉,看着远处避让自己一行人的百姓,注意着他们的服饰与面色。将心神放到了别的地方。
数年前庆帝北伐,不料大战一触即发之时,京都皇宫内却发生了一件惊天的变化。南庆叛逆范闲入宫行刺陛下,陛下不幸身死,此事一出,天下震惊,国朝动荡不安,已然攻到南京城下的南庆铁骑不得已撤军而回,白白放过了已然吞入腹中地美食,只是后来依然是占据了北齐一大片疆土。
南庆北伐之事就此延后。然而待新帝整肃朝纲,培植心腹,令庆国万千百姓重拾信心之后,北伐却依然没有被摆上台面。似乎竟有永远这样拖下去的感觉。
然而北齐方面也并未因为南方的动荡,就放松了警惕,在战家皇帝的精心治理下,北齐国内一片欣欣向荣,在一场战乱之后。国力正在逐渐的恢复之中。若再这般僵持下去,只怕南庆再次北伐,便会变得格外困难。
对于那一场震惊了整个天下的行刺事件的细节,所有的知情人,包括南庆朝廷在内都讳莫如深,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将范闲钉上了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