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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堂堂正正地做人,光明正大地生活,取得我最卑微的一点别人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的权利,都不可能啊。我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唉…”
";叹什么气呀/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生米做成熟饭;还不是一家好人家?一对好夫妻?”
是啊!许小芬在失身之后才考虑选择我。
我看着崔大娘,她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她头发乌黑,仍然像小媳妇儿似地在头上梳着一边一个鼓棚儿,脑后仍然梳个纂儿,脸上似乎还擦着胭脂。灰布褂子里面罩个火红色棉袄,这是戏剧里经常出现的媒婆形象。是一个给她些许小利便能利用的人。现走现看吧。我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确实可以瞒和骗,而她会给我保密的。
我便说:“您看着办吧。”
这时,崔茂林进了屋,说:“我妈好保个媒,你的事,我妹夫来信全说了,包在我妈身上好了。”
真是旗开得胜,我下定决心:瞒和骗。这本非我心甘情愿,是时势逼的,我安慰自己、开导自己,从此,我将进入另一个角色,变成一个非我,去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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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可叹!找个柴禾妞儿做老婆还要施计用谋(2)
2.吃过午饭茂林妈便领我去东头的张家。这家的五间房坐落在一个高而平的山包上,用石头围墙围着。房子后面是东西的路,东西南的围墙外就是陡峭的悬崖。院子很大,有十几棵柿子树。枝条上还稀稀拉拉挂着几个橘红的柿子,像盏盏红灯笼。猪圈、厕所、碾棚、柴垛安排的地方恰当,整个院落整洁有致,看起来像是个过日子的人家。
张老头正登着梯子在房檐底下挂玉米棒子,他六十多岁,长挂脸、黄胡子、大个儿。他的老婆在地上用二股禾杈往上挑着棒子。两个棒子用棒子皮栓着。老婆儿大约四十七八岁,头发漆黑,圆脸,胖而白。她见我们来了,忙向上喊;“他爹,老崔家他大婶儿来了。”
茂林妈忙介绍:这位织席的师傅是我姑爷那个村的,就是我前几天告诉你的。”
老张头儿慌忙下梯子,伸着手说:“快,屋里坐。”
我看见碾棚那边,有两个大小伙子抱着碾棍推碾子。一个大闺女左手扶着碾框,右手拿个笤帚扫碾盘上的谷子。她的两条粗辫子长过屁股蛋,辩稍儿上的蝴蝶结一跳一跳就像两只蝴蝶在飞舞。她身穿粉红地儿绿叶红花掩襟小夹袄,袖肘上补着两块新补丁,蓝地儿碎白花裤子,打扮得十分俗气。脸蛋红里透白,一双花眼水灵灵,鼻梁直,嘴唇红,真可谓是高山出俊鸟。她大概就是茂林妈说的张翠花吧。
但是就是这么一瞥,令我十分失望,觉得她十分土气,纯粹是个柴禾妞儿,根本谈不上什么气质,绝对不是我心目中所向往的爱人标准。
进了屋,翠花妈端来烟笸箩。我意识到演戏开始了,我将进入一个我刚才在路上设计好的角色。角色掏出一盒香山烟,掏烟时故意顺手牵羊,将上衣兜里的十张10元大票子掏了出来,让它纷纷落地。
角色见翠花爹眼睛一亮,像从黑洞里钻出,看见了亮光。角色故意不忙着捡钱,先递给一人一支烟,然后,划火柴给几位点着,再漫不经心地捡票子,再漫不经心地装进兜儿里。
从八仙桌上的帽镜里,我看见了我的尊容:生意人的精干和手艺人的粗俗集于一身。新理的头发一边倒,梳得溜光,胡子刮得很净,下巴光滑。一身新做的斜纹蓝制服,上面的领扣子没系,故意露出水手衫似的秋衣领子。脸上没有皱纹,只有眼角有几条鱼尾纹,看上去顶多二十五六岁,我第一次发现打扮可以使人变得年轻,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形象。我高兴又悲哀,我高兴的是大自然给与了我恩惠,虽然岁月如刀,但是,没有把我刻成一个小老头儿;我悲哀的是,此时,我已经失去了我自己,成了没有一点艺术素质的粗人。这感觉只停留了一瞬间,我又进入了我的角色。这应当归功于念高中的时候,我曾经是学校话剧团的演员。我用第六感觉发现,门缝儿里正有一双眼睛在审视着我。
“李师傅织席多年了吧?";翠花爹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挺有气派地将两只大手按在突起的磕膝盖上,一刹那间,我觉得他很像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的匪首座山雕,角色从他的口气里嗅出了一种审察的味道。
角色坐在他对门的凳子上,两只手故意拽拽衣角,故意改变一贯使用的干脆利落的腔调,慢条斯理地说:“不长,才干六七年。”
“织一领席多少钱?”
“新来乍到,不知道行情,在我们那里是一尺长五角。不过,您要是先织,就是第一家,为了多揽活儿,我可以少要,或者不要钱。”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这合乎兵书战法。而且说的话,不卑不亢,很有分寸。
“那好,就先给我织吧,露露你的手艺”张老头儿站起来,“走;看看秫秸去。“
“什么?用秫秸织席?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过。”我吓了一跳。但是,我立刻用意志控制了胆虚,大声说:“好!”
茂林妈追过来,说:“前几天,我跟您说的那事?……”
我忙悄悄地拽拽她的衣角,向她摇摇头,使了个眼色。
“啊,瞧我这个急茬子,这不是用你织席了吗?”茂林妈爽朗地笑了。
可我的心里却暗暗打鼓,我从来没有织过秫秸席呀?这可怎么办呢?
秫秸有一丈五尺长,已经去了皮,半边红半边黄,骨节之间距离很长,有四捆,在房山墙那里戳着。角色说:“很好,挺长挺匀,正好编席。您真细心。”
“这是我特意挑的爽的。”人啊,有两大弱点:一是爱占小便宜;一是爱戴高帽子。
“叔叔,我想看看您炕上铺的席子,我初来乍到,也好了解一下别的师傅的手艺,不说超过人家吧,起码也要跟人家差不多;您说呢?";
";你也是个逞强好胜的人,我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角色进屋一看,原来秫秸席子和芦苇席子基本一样,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心里这才有了底,暗道:真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
五。可叹!找个柴禾妞儿做老婆还要施计用谋(3)
3.略施小计,就使我的心里有了底。我立刻走到院子里,拉开绿帆布提包的拉锁,抽出镰刀片、三镩儿,找一片空场,坐在一个板凳上劈起秫秸来了。
一家人围着我屏声潋气,听着镰刀片在秫秸之间走动而发出的刷刷的抑扬顿挫的声响,像欣赏一首优美的小夜曲,我就像那个小提琴演奏家,闭着眼睛双手熟练地掌握着节奏与偏正。左手拿着秫秸,右手拿着镰刀片,二手忽合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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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的脑子里却汹涌澎湃,一个声音说:“就这么一个柴禾妞儿值得你这么煞费苦心吗?”一个声音说:”就这样一个柴禾妞儿你恐怕不捣鬼都不能娶她做老婆呢。现实是无情的。”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有山的地方似乎比平原黑得早,近山已经变灰,远山仍半边黑半边亮,风挺硬,杀皮肉。几只山羊咩咩叫着进了门,一群麻雀在屋檐下跳跃、鼓噪。我计算着时间,此时,大约是下午四点左右,我仍然坐着,劈着秫秸。似乎忘了时间,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让这家的人看我干活的狠劲儿。
我看着翠花喂猪,猪如狗瘦。我忽然想起人们形容猪瘦是三快牌的来,即:脊背比刀子快,嘴巴比锥子快,趴下比起来快。这年月,猪也够可怜的,即使被杀后也是个饿死鬼。
我看着翠花爹在翻着柱子上挂着的红辣椒。我看着翠花妈在抱柴禾烧火,她不时打量我一眼。我看着那两个大小伙子上树摇晃漏网的柿子,我想起: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成语。我看见一个大约10岁的小子和一个大约8岁的丫头,背着书包向我吐吐舌头,忸怩地跑进屋。
我看见院子里堆的玉米秸并不多,房檐吊着的窗台上码着的玉米也没有多少,再看看这家人的打扮,除了翠花还算齐楚外,其他人是近乎褴褛了。我的观察既是作家的职业习惯,又是有意了解这家人的经济状况。孙子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
老夫少妻,三男二女,勤劳简朴,光景不行,粮食短缺,俩大小伙子急需娶媳妇儿,而又没有经济实力。这就是观察的结果。
我的脑子里如车轮转似的分析起来——
老夫少妇,感情不错,对我与翠花岁数上的悬殊有利,可以得到二位老人的认可。
三男二女,负担不轻,生活贫苦,必然使翠花急于出嫁。
光景不行,必然影响到那两个大小伙子的婚姻大事,需要用翠花的彩礼,换取娶媳妇的聘金。
粮食短缺,需高价买粮,否则就难以度日,平原比这里的粮食宽裕,可能是这里的闺女向往的一大重要原因,翠花也不会例外。
急需娶媳妇,因为这两个小伙子岁数已大,这个急字,就会给翠花爹娘造成极大的精神负担,要摆脱此字,还需在翠花名下做文章,这便是她妈托茂林妹妹给她在北京郊区物色对象的原因;同时,也使得翠花不可能从容选择自己的配偶。
根据以上分析,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这家的短,正是我的长,完全可以用长攻短,以便速战速决,关键是:稳、准、狠。
我的脑筋转到这里,心胸便豁然开朗起来,就像一个夜行者,在漫漫长夜里。终于看见了曙光。
我又觉得可笑,这似乎大有敌情调查、分析、判断和战略决策的味道啊,而且用的是《矛盾论》里写的方法,要知道,依据《矛盾论》写出的《论持久战》在抗日战争刚一爆发的1938年,就预测了战争的结局,并指导了整个战争,事实上8年抗日战争就是按照《论持久战》里写的打过来的,并取得了胜利,而我却用伟人的著作指导我的在别人是轻而易举、水到渠成的所谓的大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我又觉得悲哀,难道我的聪明才智就用在对付一个我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的柴核妞儿身上?这值得吗?难道我爸妈供我念书,而我又发奋苦学就为了这个?是不是有点像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可怜呀。
转念一想;我要解决的虽然是婚姻问题,但是,我对付的不是某一个女人,而是长久积淀下来的风俗、习惯、观点、意识,和环境、政治、经济等综合因素,这是非常强大的。我要重视它,并且跟这些因素周旋,是不是就像唐.吉柯德一样用破旧的长矛与风车作战呢?
五。可叹!找个柴禾妞儿做老婆还要施计用谋(4)
4.鸟入林,鸡上窝,黑了天,我也收工回屋。
张老头让我先在东屋洗脸,歇着,等他们叫我;再吃晚饭。我洗完脸,好大一会儿也没有人叫我,我隐隐约约听见西屋有低低的嘟嘟囔囔的声音。我好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悄悄地走到西屋,趴门缝儿一看,只见一家人围在一张炕桌前,双手合十,两个拇指交叉成十字,各个口中念念有词,是什么:在天……父者,……我等望尔,今日予我,我日用粮……尔免我债……陷于诱惑……乃救我于凶恶……最后一句听得非常清楚是:阿门!我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