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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的森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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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任性的话。爸爸妈妈完全不理睬我,我的他也不是那种类型的人。我一说任性的话,他就生气了。然后就吵架了。所以我只有跟你说。加上我现在的确筋疲力尽,实在想在夸我可爱夸我漂亮的甜言蜜语中睡一觉,别无他求。醒来以后就彻底来个精神焕发,再也不求你干这干那,绝对!一定做个非常乖的乖孩子。〃
  〃可我还是不好办。〃我说。
  〃求你了。要不然我就坐在这儿呜呜哭一晚上,谁向我第一个搭话,就跟谁睡去。〃
  事既至此,我只好给宿舍打电话叫出永泽。请他做点手脚,使我看起来像是已经归宿。
  〃和女孩子在一起呢?〃我说。
  〃好好,此事我甘愿效劳。〃他应道,〃我把姓名卡巧妙地换在你'在室'位置上,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寻欢作乐,明早从我窗口爬进来。〃
  〃太劳你费心了,实在谢谢。〃说罢,我挂断电话。
  〃安排妥了?〃阿绿问。
  〃嗯,总算是。〃我唱然长叹一声。
  〃那么,时间还早,去跳迪斯科吧。〃
  〃你不是累了么?〃
  〃既然这样就全然不在话下了。〃
  〃瞧你瞧你广我说。
  果不其然,在进人舞厅跳迪斯科的时间里,阿绿似乎多少打起精神。她喝了两杯威士忌和可口可乐,在舞池里一直跳到额头冒汗。
  〃痛快极了!〃阿绿在桌旁喘口气说,〃许久没这么跳了。四肢一动起来,觉得精神也随之解放了。〃
  〃你看起来总像是解放的嘛。〃
  〃哎哟,没那事儿。〃她微微一笑,歪下脖子说,〃这一来精神不要紧,肚子都折腾瘪了。不去吃点意大利烧饼?'〃
  我把她领到我常去的一家意大利烧饼店,要了生啤和意式烧饼。我并不怎么饿,十二块我只吃了四块,其余全给阿绿一扫而光。
  〃你恢复得可真够快的,刚才还脸色发青,东摇西晃。〃我愕然说道。
  〃因为那些无理要求你都满足我了嘛,〃阿绿说,〃心里的闷气也就跑得精光。不过这意大利烧饼还真挺够味儿。〃
  〃我说,你家里真的谁也没有?〃
  〃嗯。没有。姐姐不在,去朋友家住了。一个十足的胆小鬼,我要是不在,她不敢一个人睡在家里。〃
  〃那就别去什么情人旅馆了。〃我说,〃去那种地方只落得一场空虚。还是去你家算了,我盖的被褥总该有吧?〃
  阿绿略一沉吟,点头道:〃也罢,那就到我家住。〃
  我们乘上山手线电车,来到大家,抬起小林书店的卷闸门。卷闸上贴着张纸,写着〃暂停营业〃。闸门大概好久都没打开过,昏暗的店内荡漾着一股旧报纸气味。书架有一半空空如也,杂志几乎全部打捆,准备返回,整个书店比第一次来时还要空荡凄凉,俨然被冲上岸边的一只废船。
  〃书店不想再办下去了?〃我试着问。
  〃决定卖掉。〃阿绿不无凄然地说,〃卖了,我好和姐姐分钱。以后就独立生活,不用任何人保护。姐姐来年结婚,我再读三年大学……这点钱总卖得出来吧。另外我还打工。书店一旦脱手,我就和姐姐去哪里租间公寓,暂时两人过活。〃
  〃店卖得掉?〃


  〃差不多。有个熟人想要开店经营毛线,不久前还问过这里卖不卖。〃阿绿说,〃可怜的父亲,玩命操劳一辈子,才弄了这么问小破店,借款也一点点还了,结果却几乎什么都没剩下,像泡沫一样消失啦。〃
  〃你剩下了。〃我说。
  〃我?〃阿绿觉得滑稽似的笑了笑,然后深深吸口气吐出。〃到上面去吧,这儿冷。〃
  爬上二楼,她叫我坐在餐桌旁边,便去烧洗澡水。这时间里我用壶烧了水,倒进茶叶。洗澡水烧开之前,我和阿绿隔着桌子,对坐饮茶。她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在我脸上盯视良久,房间里除了钟的嘀喀声和电冰箱恒温器时动时停的声响,其他什么也听不见。时针即将指向12点。
  〃你这个人,细看起来,一张脸还满有味道的。〃阿绿说。
  〃是吗?〃我有点不悦。
  〃我对人的长相已够挑剔的,但你这张脸,啦,仔细看去,渐渐觉得跟你也未尝不可。〃
  〃我自己有时也那么想……即使我也未尝不可。〃
  〃暧,我说话可能不大中听,我不善于用语言表达感情,时常被人误解。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喜欢你。刚才也说了吧?
  〃说了〃
  〃就是说,我在一点点研究男人。〃阿绿拿来一盒万宝路香烟,吸上一支。〃一开始一无所知,反倒能弄懂很多东酉。〃
  〃有可能。〃我说。
  〃啊,对了,为我父亲上注香好么?〃
  于是我跟在她后头,走到供奉亡灵的房间,上了注香,合掌致意。
  〃我,前些天在父亲这张遗像前脱光来着,脱得一丝不挂,让他看个一清二楚。像做瑜林功似的。〃阿绿说道。
  〃这又何苦?〃我不无惊诧地问。
  〃反正就是想给他看看。我身体的一半不是父亲的精子么?给他看看也是正当的嘛:这就是你女儿!当然,也同醉意有关。〃
  〃晤。〃
  〃姐姐进来吓一大跳。也难怪,我正在父亲遗像前赤条条张开腿,无怪乎她吃惊。〃
  〃啊,那自然。〃
  〃这么着,我就向她解释用意;这是怎么回事。我劝她也来我旁边脱光,一起给父亲开开眼,可她不干,吓得赶紧跑出。这方面她相当保守。〃
  〃是比较地道。〃我说。
  〃嗳渡边君,对我父亲你怎么看的?〃
  〃在初次见面的人跟前,我一般都有些不知所措。但和他单独相处,却没觉得不自在,而感到相当愉快,说了好多话。〃
  〃说什么来着?〃
  〃欧里庇得斯。〃
  阿绿笑得极其开心:〃你这人也真逗儿,居然向一个初次见面的垂死挣扎的病人突然大谈什么欧里庇得斯,少见少见。〃
  〃对着父亲遗像张开大腿的女儿也怕不多。〃我说。
  阿绿哧哧笑罢,摇了一下灵前小铃:
  〃爸爸,晚安。我俩这就寻欢作乐,您放心睡就是。不再痛苦了吧?已经死了,应该不会痛苦。要是现在还痛苦的话,那就找上帝算账去,就说这也太和人过不去了。在天国里见到我妈,两人好好云雨去吧。晚安!〃


  我们轮流洗过澡,换上睡衣。我借他父亲没穿几次而差不多崭新的睡衣穿上,有点小,但总比没有强。阿绿在摆着灵位的房间里摊开客用卧具。
  〃在灵位前不害怕?〃阿绿问。
  〃怕什么,又不干什么坏事。〃我笑道。
  〃可以在旁边抱我,一直到我睡着?〃
  〃可以〃
  于是我倒在阿绿那张小床边上,久久抱着她,好几次都险些跌下床去。阿绿把鼻子贴着我的胸口,手搭在我腰部。我右手搂着她的背,左手抓住床沿、以免身体跌落。这种环境,实在难以激起亢奋。鼻子底下就是阿绿的发,那剪得短短的秀发不时弄得我鼻端痒痒的。
  〃喂,喂喂,说点什么呀!〃阿绿把脸埋在我胸前说。
  〃说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我听着心里舒坦。〃
  〃可爱极了!〃
  〃阿绿,〃她说,〃要加上名宇。〃
  〃可爱极了,阿绿。〃我补充道。
  〃极了是怎么个程度?〃
  〃山崩海枯那样可爱。〃
  阿绿扬脸看看我:〃你用词倒还不同凡响。〃
  〃给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暖融融的。〃我笑道。
  〃来句更棒的。〃
  〃最最喜欢你,阿绿。〃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阿绿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块儿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阿绿紧紧贴住我的胸口,〃好上天了!〃阿绿说,〃既然这么喜欢,我,我说什么你都肯听?不生气?〃
  〃当然〃
  〃那么,你能永远不嫌弃我?〃
  〃那还用说。〃说着,我抚摸她像小男孩那般又短又软的头发。〃不要紧,放心,一切都会一帆风顺。〃
  〃可我就是怕。〃阿绿说。
  〃我温柔地搂住她的肩。不一会儿,她肩头开始规则地上下抖动,响起睡熟的声音。于是我溜下床,去厨房取了瓶啤酒喝。由于全无睡意,想看本什么书。但四处查看一下,根本见不到书本样的东酉。本想去阿房书间从书架找一册来,又怕扑扑腾腾地把她吵醒,只得作罢。


  我便呆呆地喝啤酒。喝着喝着,我猛然想起:对了,这里是书店!我下楼,拉开灯,在文库丛书架上找来找去。我想读的东西很少,大部分都已读过。但由于反正必须读点什么,便挑了一本书脊已经变色、似乎长期滞销的赫尔曼·黑塞的《车轮下》,把书钱放在电子收款机旁边。小林书店的库存至少可以因此减少一点。
  我边喝啤酒,边对着厨房餐桌看《车轮下》。最初看这本书,还是刚上初中那年。就是说,时过8年,我又在一个少女家的厨房里,半夜穿着她亡父穿过的尺寸不够大的睡衣读同一本书。我总觉得有些鬼使神差,若非处在这种情况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至于重读什么《车轮下》。
  可话又说回来,《车轮下》尽管有的地方未免过时,但仍不失为一本不错的小说。在这万籁俱寂的夜半厨房里,我自得其乐地一行行细读下去。搁物架上有一瓶落满灰尘的白兰地,我拿下来往咖啡杯里斟了一点。白兰地喝得我身上一阵暖和,但睡意却硬是不肯光顾。
  时近3点,我去看了看阿绿。她大概确实很累,正醋然大睡。窗外商店街上的路灯光,宛似一派月华,给房间镀上一层若明若暗的银辉。她以背光姿势睡着,身体仿佛冻僵一般一动不动。凑耳近前,只听见喘息声。我发觉那睡姿竟和她父亲一模一样。
  床旁依然放着旅行包,白外套搭在椅背上。桌面拾掇得整整齐齐,桌前墙上挂着木偶画月历。我拨开一点窗帘,俯视阒无人息的街道。所有的店门都落着卷问,惟独酒店前排列的自动售货机瑟缩着身子静等黎明的来临。长途卡车胶轮的呻吟声时而滞重地摇颤一下周围的空气。我折回厨房,又喝了杯白兰地,继续读《车轮下》。
  书读完时,天已开始放亮。我烧水冲了杯速溶咖啡,拿起圆珠笔在桌面便笺上写了几句:喝了些白兰地。《车轮下》我买了。天已放亮,我这就回去。再见。我踌躇一下,又补上一句:〃熟睡中的你非常可爱。〃之后,我洗净咖啡杯,熄掉厨房灯,下楼悄悄抬起卷问,走出门外。我担心被附近的人发现招致怀疑,好在清早6点之前的街上尚无任何人通过。只有乌鸦照例蹲在房顶脾脱四周。我抬头望了一眼阿绿房间那垂有粉色布帘的窗口,旋即在都营电车站走去,乘到终点下来,步行赶回宿舍。一家供应早餐的定食店已经开了,我进去用了份热腾腾的米饭、酱汤和咸菜加煎蛋。之后绕到宿舍后院,轻声敲了敲一楼永泽房间的窗户。永泽马上开窗。我爬进他的房间。
  〃喝杯咖啡?〃他问道。我说不要,谢过他后,回到自己房间。刷过牙,脱去裤子。钻进被窝狠狠闭上眼睛。稍顷,那铅门一样沉重的无梦睡意便迎面压来。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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