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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是准点发的,在市区穿行时,我看着窗外熟悉的夜景,心中酸楚起来:在这里,我爱过,恨过;被拥有过,也被抛弃过;洒过汗水,还流过泪水……想着,泪珠就不知不觉顺着脸庞滚落了。
让它们飞到车外吧,结成晶莹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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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男###》36(1)
北京是我的——当我再次站到了天安门广场上,我忽然就有了这种无比豪壮,而又极其自私的想法,难道不是吗?
只要拿着钞票,什么王府井、簋街的,全北京城的大吃小吃都是我的食堂。什么西单、秀水啊,全北京城卖衣服的地儿都是我的衣柜。吃穿都不愁了,那就玩儿呗,那么多景点呢,没听说哪一个“拒游”,人民大会堂也没什么了不起,买张票就能进厅儿里歇歇脚儿。还有中南海,我溜达到门口就腻,戒备森严的,能有什么好玩的呀?
是的,北京是我的。有了这种想法我就高兴,我就很愿意与广场上那些南来北往的客人打招呼,并热情地询问他们一些问题。你想想,北京都是我的了,那我不就是在为自己工作吗?那会是什么心气儿啊?
我是在采访,采访广场上的普通人,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他们中也许有市长,也许有科学家,也可能是农民和民工,但管他是什么呢,这和我的采访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想知道他们将怎样过大年,他们孩提的记忆中又是怎样过大年的呢?
这是临近春节时,我们领导给人物栏目布置的选题,刚拿到这个选题时,我直皱眉头:这是什么烂选题啊?不知被炒过了多少遍的冷饭。可领导说:有的主题是永恒的,就看你能不能赋予它新意,挖掘出别的角度来,就比说过年吧,你从中应该能看出几十年来,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传统文化的渐渐遗失,还有……我被领导说得激动不已,热血沸腾。
是啊,这是多么好的选题啊?多么深邃的选题啊?可我应该去哪里采访,又去采访谁呢?领导便建议我来了天安门广场,说这里不同地域,不同风俗,不同民族的采访对象,你应该都能找得到的。
我采访了一个年龄与我差不多的青年人,他童年记忆里的大年真是“年味十足”,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呢,他就看着父亲用报纸卷了粉末,在小板凳上搓来搓去,父亲是在为他制作名叫“麻雷子”的鞭炮。父亲还把粉末装在铁桶里,上面抹了黄泥,留了药捻,说是大年夜要摆在院门口,点了喷出礼花,迎接锣鼓队。母亲当然也没闲着,准备了很多的甜点,那些用木刻模子蒸出来的馒头鱼啊,馒头鸟啊什么的,都被点了红点儿,尤其让他印象深刻,因为他总舍不得吃的。
大年夜那天,麻雷子放了,好吃的吃了,他便撵着锣鼓队,一村一村地跑。一直到正月十五,村子里都摆台唱大戏,台上唱得热闹,台下叫得欢,孩子们却围拢在零食摊子前吃得过瘾。那一场铡美案,把人头按在了铡刀下,就真的喷出血来,他以为是真的呢,就骇得哭了。还有送灶王爷上天,他在白纸上画了一匹马,母亲就扔进灶坑里烧了,说是送了灶王爷当坐骑……
青年人讲完了这些,便觉得失落和伤感,童年和童年的那些事,毕竟一去不复返了。我也就跟着失落和伤感,但我们动情的内容是不一样的,我是一个在北方长大的孩子,我们那儿过大年没有这样的含蓄多情,花样百出,吃吃饺子,穿穿新衣也就过去了,大概北方的文化过于粗邝和直接了吧。但这对一个人来说,是不是就意味着一种缺失呢?
我采访累了,就拿了张报纸铺在地上,地砖上挺凉的,有点冻屁股。我也是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了,来北京的事家里还不知道呢,来北京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往家里打过电话呢,我这个人真是随意和飘荡惯了。刚才采访了那么多过大年的内容,倒使我忽然有点儿想家了,心里也就生出来一些歉疚。
电话是我爸接的,一听我来了北京工作,他吃惊得不得了,骂我没心没肺,这么大的事也不同家里商量,我就说:“现在这个时代,哪儿好就往哪儿跳,反正也都是我一个人,还跟你们商量什么呀?”我爸免不了又一阵叮嘱,问我过年回家吗,我说当然回呀!我去年过年就没回去的。
放下手机,我看着来来往往漫步的人流,嘴里哼起小调儿来。一个女人用一只手拿了两个玉镯,就那样悠闲地从我面前走过,那镯子一定是她刚买的,是准备买了送人,或还没来得及戴在腕上?不管怎样,她都使我想起了倒腾玉器的聂云,我的心情随即就晴转多云了。聂云现在成了我在北京唯一不快乐的因素,说这样的话,好像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但确实是这样的。我这样丑化她,不只是因为她那超额Zuo爱的方式,使我越来越失去了兴趣。
也许是我们距离太近,接触太频繁的缘故吧,她的缺点日益突出得暴露在了我面前,我也奇怪,难道我的缺点没有暴露在她面前吗?她每天那样不厌其烦,无微不至地对我关照?然而,我也正是把这关照看成了她最大缺点啊!一天到晚,只要她在家,也不管我写稿子还是看电视,她那张嘴没有停歇的时候,不是问我内裤换没换,袜子洗没洗,就是抓住我别的事问个不休,再就是没个头尾地唠叨她生意上那点儿破事儿。我感觉她就像《大话西游》里那个没完没了的唐僧,而我就是旁边那个小妖精,真想弄根儿绳吊死。
我因此和她吵过几次架,但云开雾散了,她还会变回老样子。我也曾试着离开她,可短时间内看来还不行,她每一次都以要给我们单位打电话相威胁。一个好女人不应该过多的说,而应该是过多地去做,内裤和袜子没洗,你拿去洗不就完了吗?要不你唠叨完不也得洗吗?这样一个男人才会对你俯首称臣。她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于是困惑,她还没有绝经,更年期怎么就提前了呢?我也进一步明白了:刘大军能跟她离婚,简直是幸福的解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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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男###》36(2)
从天安门广场离开,我本想直接回聂云家,可想起单位电脑里还有一些需要的资料,就决定先回单位一趟。我到单位的时候已是黄昏了,在门口正碰见艾红两口子出来,这让我意外也很尴尬。自从那次偷听了俩人因了我而吵架,每次遇到他们,我都是这种心理。张可向我点头笑了笑,艾红则问去采访刚回来吧,我就说是。“哎?方舟,那个女人是谁呀?”艾红忽然又那样笑着看我。“哪个女人呀?”我一愣。艾红就说:“那天我打你手机,一个女人接的,那个凶啊,跟母老虎要把人吃了似的!”“啊……啊她呀,别搭理她,她就那样!”我吞吞吐吐地,心里却恨:除了聂云还有谁呀?“方舟,你也太那个了吧,找了女朋友也瞒着我啊?”“不是,没来得及,哪天……哪天领给你们看!”我满脸通红。
与艾红两口子的碰面,使我憋了一肚子气,我把单位电脑里的资料保存到我邮箱草稿夹时,我心里还在搜索着,我猛然想起,一周前的一个中午,我下楼去买酱油,是忘记带手机了,而那天聂云刚好在家。我关闭了电脑,就气哄哄地走出单位,上了公交车。我在车上还咬牙切齿呢,照这个劲头儿,回去见到聂云,不是一飞脚,也得一电炮。但我回到住处时已快晚八点了,聂云却不在家,花花却摇头晃尾巴地迎了过来,我没搭理它。我没着没落地满屋子寻磨着,真想摔件东西泄泄火气。
“聂云干什么去了呢?她往常七点左右肯定在家的。”这样想着,我就坐在沙发上跟花花瞪眼睛。聂云是八点半多回来的,一边关门一边笑着说:“车上挤死了,还遇到了塞车!”“你什么意思啊?”我火气仍很大的,脸色一定不好看。“怎么了?我一回来你脸就拉老长!”聂云看着我。“你是不是接过我同学的电话?”我瞪着眼睛问她。“是……是啊,怎么了?”聂云看上去有点儿心虚。“怎么了?你那是什么态度啊?再说了,你接过电话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呀?”“我想她过后会给你再打的,所以……”“所以什么啊?我看你就是成心的!”我喊了起来。“我就是成心的,你怎么着吧?!”聂云突然也疯狂地喊起来。在一旁一直没言语的花花这时突然也叫了起来,是冲着我叫,它一定以为我欺负聂云了。
见我没说什么,聂云又说:“谁让你不跟我说你北京有个女同学的?”“我凭什么要跟你说啊?”我的声音仍很大。“你根本没跟我一个心过,你们俩肯定有关系!”聂云恨恨地说。“你他妈的放屁!”我显然被聂云的话激怒了,吼叫着就冲到了她的面前。她却身子一挺一挺地:“你打啊?有能耐你往这儿打?”聂云忽然指着自己的肚子。我紧攥着拳头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花花冲我叫得更凶了,聂云忽然喝了它一声,它就老实地趴在了一旁。“方舟你可真行,为了那个女的你跟我发狠,你……”聂云看着我说着,语调竟变了,泪水涌了出来:“我怀了你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得晚啊?我去医院了!”我一下子愣住了。聂云没再说什么,打开自己的挎包,拿出一张纸来就摔在了我身上,纸又掉在了地上。我捡了起来,那上面,怀孕的天数和胚胎的大小,都用数字标着呢,我不禁手脚发麻。
我真怀疑自己有特异功能了。跟毛毛在一起时,就那一次没戴套,却还种上了,命中率达百分百。我和聂云难道也故伎重演?我和聂云那第一夜的三次,由于事发唐突,当时没采取任何措施,但事后她是买了药吃的啊?她还特意给我看了避孕药的说明书呢,上面明明写着七十二小时有效的。那以后我基本上都戴了套,偶尔几次没带,她也都吃了药的。难道这避孕药和避孕套又都是冒牌货?再不就是我的精子太顽强了,有很强的抵抗力和穿透力,能抵抗住药物的围剿,能冲破橡胶的阻碍。我在心里画了个十字架,然后祷告:上帝啊,求求你别再和我开这种玩笑了,好吗?
“聂云,那你说怎么办啊?明天我陪你去打掉吧!”我的声音已经软了下来。“什么?打掉?亏你说得出口!”聂云很惊讶地看着我。“那你说怎么办?我们以后不在一起,总不能留个孩子吧?”我有些急了。聂云却突然冷笑了两声:“一着急说心里话了吧?不想跟我在一起……”聂云说着,声音忽然又疯狂了:“那你他妈的当初干什么来着?!”可能是看见了聂云对我凶,花花又仗势向我叫起来。“我……那你也当真啊?我们可能在一起吗?”我确实有些理亏,她曾追问过我,我当时回答得很含糊。“我不管你怎么样,反正这个孩子我要定了,我和大军就没要上孩子,这么大年龄了,我怀上一个容易吗?”聂云看着我,竟然很冷静地说。“你必须打掉!”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又吼道。“好啊!”聂云却忽然笑了,她这次挺了挺肚子:“你往这踹,只要你狠狠地踹一脚,你就如愿了。”我就那样看着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我又瞪了一眼还冲我叫的花花,抬脚走到了门口,伸手拉开了门。“你去哪儿?”聂云问。“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得着吗?”我走出去,很用力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