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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茉,扶我回去。”白吟惜对伺候在一旁的小茉伸出手,又向梁北戎道:“吟惜略感不适,先回去了,还望公子见谅。”说着,也不等梁北戎开口,便转身离开了。
秋阳温暖明亮,吟惜由小茉扶着缓缓走出园子向内堂走去,一路上,花木扶疏,轻风拂动,阵阵清香飘来。
“夫人,披件衣服吧,”小茉将一件外衣披到吟惜身上道:“今天早上情之公子离开时嘱咐说,这伤一定要多歇着,切不可让你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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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这么说的?”吟惜看向小丫头。
“是啊,”小茉笑道:“公子还说了好几件事呢,都是嘱咐我们多照顾您的话,我都记在纸上了。他还说过几天再回来时,要查您的伤,或是恢复的好,到时候赏我们呢。”
仿佛心中被什么撞了一下,吟惜蓦地感觉胸口一闷,便不再说话了。
情之啊情之,你这般对我,我又怎能将你交与那些如虎似狼之人?这一生,我已然不能报答你的情,现在便舍了一切护你一个平安罢。
就在离兰陵不远的圣京之地,那镶金的灯笼,厚重的红木门,深深的庭院,以及院中芳草茵茵,花木郁郁葱葱,几株大榕树气势高昂地耸立着,都隐隐有遮天蔽日之势。
夏日里倒是好乘凉,可据说院中种了大树,屋内阴气会重,不是好风水。
“啪”地一个耳光,清脆得像要打破寂地里的沉静。
府内后院书斋内,李钰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破皱不堪,头向一边侧着,脸上五指红印肿了起来,血丝从他苍白的唇间渗出来,点点触目。
他面前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一身墨色锦袍,紫玉发冠,纵然年纪不饶人,身体胖了头发也白了,然眉目间威严更甚。只是此刻,再好的修养也难掩那盛满的怒气。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男人气不过,终是一脚对着李钰踢了下去。李钰没有躲开,咬牙承受住,身体向后跌倒在地,压在了身后那人的脚上。
此人一袭粗布外衣,相貌不见特别之处,只那双眼,却是精亮得让人见了便忘不了。他叹了一声,轻声叫道:“大人。”
“你看看这狗东西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李大人粗胖的手指指着李钰,愤怒地说,“他竟敢说要娶一个寡妇!别说她是白家的人,就算不是,我李家世代书香门第,你老爹我还是太傅,岂容得你娶个寡妇过门!”
李钰不吱声,李太傅拉长了嗓门吼了一句:“你不要脸我还要!”
夏末初秋,天高气爽,风穿过了榕树茂密的枝叶拂面而来,竟然阴冷得令人想打颤。
“我要娶她。”李钰抬起头,被打肿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依然是这句话。
“你这个死崽子!”李太傅动了怒,抬手还要打,李钰闭着眼随他,旁边的粗衣男子倒是拦下李太傅,道:“大人消消气,千万注意身体。”
李太傅放下手,骂道:“生这种逆子出来,你让我怎么消气!打死了不改!真像他那个贱人娘!”
李钰身体一震,牙齿咬着滴血的下唇,一言不发。
“当初你请命去那个女人身边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李太傅来回踱步,咬牙切齿地说,“你说给你一年时间,你一定给我带回我要的东西!我说你年纪太轻会坏事,你还说我看不起你,是不是?现在呢?!”
“让你找东西你找不到,我派人去抓她,你又给我拦截下来,这些我都没跟你计较了,现在竟敢说你要娶她!简直荒唐之极!!”李太傅踱步会书桌前,狠狠拍了下桌子,“那个女人到底喂了你什么迷|药!你想要女人只管说,十个百个我都给你找!想娶她,你做梦!”
李钰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因为跪的时间长了,没站稳,差点又跌下去,幸好旁边那人出手扶了一把。
“爹,我不是来问你的意见的。”李钰淡淡地说,“我是来告诉你我的决定。”
“你滚!”李太傅顺手捞起砚台,向他砸了过去!砚台重重地打在他的额角,又弹回来,坠地,霎时碎片混合着墨汁,四溅开来。
血和漆黑的墨汁混合着从他额角淌下,模糊了半张脸,连那被打肿的一块都遮盖住了。李钰紧闭了眼睛一动不动。
“老爷……”随侍的老仆忍不住跪地求道:“不要再打了……”
李钰晃了晃身子,终于倒在地上,血盖了一脸。
争执的结果终究是没能如愿出去,李太傅将李钰彻底软禁了起来。虽然李钰的母亲不是李太傅的正室夫人,但自正室夫人所生的儿子因病去世后,李家倒只剩下李钰这一脉了。李太傅恨铁不成钢,打归打,也舍不得真丢,到底是想不通那个寡妇女人有什么狐媚功夫,能把他这个从小就寡情的儿子的魂给勾搭走了!
李太傅望着院中高大的榕树,前后思量许久,目前的形式显然已不能让他再做任何犹豫,该到决断的时候了。
24 红梅落雪似冬寒Ⅳ
没过几天,当吟惜找秦洛去店里盘查账目的时候,香惠遣人送了个条子过来,寥寥几句话,说那情之又因私自外出被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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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吟惜脸上不动声色,眼中却闪过一丝恼意,为了不让情之受罚,她已经给那山庄的主管送了财物,不成想那主管却是一点帐也不买。
旁边的秦洛察觉出她心不在焉,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要不要去看情之?这个问题困扰了吟惜一整天。他是为了照顾她才私自外出的,是因为她才受罚的,还曾经为了她在庙前跪了三天三夜……这份情意,怎能不让她感动。
太阳西沉的时候,吟惜还是下了狠心,不去罢。
白家已经被人盯上了,而盯上白家的狼到底有多少条,她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了情之的安全,她能远离还是远离的好。
想到这儿,她不由心中又是微微一酸,那个那孩子没有等到自己,恐怕又要难过一阵子。
回家用过晚饭,吟惜借着月色坐在亭子里观荷花,小茉拿了条毯子给她盖在上腿,然后讲些她在街里坊间听来的故事给吟惜逗乐。吟惜虽听着,却没怎么入耳,只是愣愣地看着塘中的残荷发呆。
夜风微凉,白荷也渐渐凋零,都说荷花品性高洁出淤泥而不染,可你看,凋零的时候,也不那么白净了呢,皱成一团,怪难看的。
吟惜叹息一声,仰头打量着这个亭子,不过百日前,她心心念念的还是那公子李钰。只一季,只是一季啊,就全然物是人非了。
李钰现在在哪里?过得可好?
吟惜自嘲一笑,他本就非柔弱书生,那样的文才武略,去哪里能过得不好?随便娶个媳妇儿,也会比她更清白吧?
他一定会比她幸福多了吧。
人总是在失去后遗憾那错过的瞬间,于她白吟惜,却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她不知道如果李钰当初答应了她,后来又将她抛弃的话,她会不会连死的心也有?好在他总算念了一点情,没有利用她的感情达到目的吧。
吟惜坐起来,刚想回房,就听到一阵小跑步声渐进,有仆人来报:“夫人,门外有个公子求见,说叫无涯。”
白吟惜一愣,倒是真没想到他会过来,更没想到他这次真是要从大门来了自从那日他留了那个扳指下来后,当真没再见过了。本想这段孽情会慢慢沉淀下去,或许到老还能各自怀念,对她或者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吧?
可如今,他又来,想必是对那密旨还不死心。
想起无夜看她时那若有所思的眼神,白吟惜叹了口气,一醉山庄啊一醉山庄,那里哪是什么销魂地,原来是她白吟惜的消魂地。
那么,香惠在里面,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夫人?”那小仆见白吟惜不答,轻唤了一声。
“嗯?”白吟惜回过身来,扬了下手,道,“让他进来。”
月色朦胧,水波荡漾,风儿未眠。
他踏月而来,一袭月牙白的衫子在夜风中轻轻番飞,面若桃花,笑如春风,那般轻轻浅浅,如仙子下凡。那衣衫上缀着仿若天光落下的点点晨星,柔情似水。
白吟惜一直都觉得无牙是在火海里盛放出黑色的牡丹,那样惊艳绝伦,只要一眼,便如同烙印,打在了人的心底。她从来没见过谁穿红色会比他更好看,那样的浓墨重彩,绝世无双。可没想到今天他一身的月白色,却更是别有一番风姿。
吟惜心中暗自叹息,这个男人啊……
“夫人可好。”无牙在亭外停了下脚步,温文尔雅道。
“谢谢公子惦念,吟惜很好。”白吟惜端坐,公事公办的口吻,眼角余光瞥到身旁那丫鬟低头脸红的模样,不由暗自叹了下,说:“小茉,去拿盘水果过来。”
“咦?噢,好的,夫人。”小茉小脸憋得煞红,从无牙身边经过时还偷看了他一眼,方急匆匆跑开。
白吟惜把毯子像上拉了一下,也不让他入座,只是冷然道:“我以为,我和公子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无牙脸上的笑容不变,可那双惊绝天下的双眼却掩不了里面的悲哀。他笑得更加灿烂,走到桌边,坐下,轻声道:“怎这般绝情,女人还是温柔一些好,你说呢?”
白吟惜呵呵笑起来,“怎这般多情,欢场上还是想开一些好,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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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牙放在膝盖上的手捏成了拳,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浅笑道:“听说你遇刺了?”
白吟惜无所谓地挑了下眉,“你觉得呢?”
无牙笑道:“你这女人洪福齐天,身边护花之人甚多,要刺杀可不容易。”
“公子抬举了。”白吟惜不想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了,自从无牙出现,她就开始烦躁起来。
“于是,情之来照顾你了?”无牙像是不经意问道。
白吟惜愣了一下,掩面而笑,“瞧公子这话问的,我是情之老客人,让情之来照顾我有什么不对?”
“可是情之没有报你的名字出来。”无牙紧盯着她的双眸,说,“他擅自离开山庄,回来后问他去哪里了,他也不交代。”
白吟惜笑不出来了,情之这样做的结果,她是知道的。而且情之已经不是初犯了。可她有些不明白的是她明明已经给那主管送了财物,情之私自出来照顾她,这事大家想必也都心知肚明,情之为什么还要隐瞒这些呢?为什么非要去受罚呢?
“我们情之,被白夫人的魅力迷倒了呢。”无牙轻佻地笑道。其实这些都不是他来这里的本意,他不想说这些的,不想的!可是一看到她,他就会失去控制。
他本来只是想在自己内心已经平静下来后,出于朋友之情来看望她。他跟无夜保证过,他会努力打探出庄主要的那个东西在哪里,他会与她逢场作戏,把自己的心杀死,从此将这感情深埋。
可是为什么又搞成了这样?
白吟惜仰笑的时候,他看到了她脖子里露出来的那些深深的痕迹。他知道那是什么,他曾经也用自己的双唇在这个女人身上打下过这样的烙印!
那些记忆都似破碎了一般,仿若裂开的瓷器,每一个残缺的边角都能生生将人划伤刺痛。
白吟惜站起来,不想再与他说下去了,沉声道:“公子若是只为说这些话而来,便可以回去了。我不知道你们山庄的公子是不是每一个都跟你这么闲,我想我与情之如何,完全都与你无关罢。”
“怎么与我无关?”无牙也站了起来,笑容早已退去,居高临下深深地看着她。
白吟惜心下一涩,既然没有结果,就不能断个干净么?她不是不明白他眼里的挣扎,那样的纠结她也曾经感受过,甚至到如今,也一直在感受。
“红楼中人,还是有自己该守的本分,公子以为呢?”白吟惜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他不能当砍断情丝的那个人,就让她亲自来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