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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沉重的大门,一进屋就狠狠把门撞上。我找到一盏油灯点亮,抖抖颤颤地举着,来到书房,心想看看我的矿石收藏,兴许能让我忘记刚才不愉快的一幕。谁知道,我未及把油灯放到桌上,突然发现他们一张张脸都紧贴在我的玻璃窗上。我知道我是永远别想摆脱他们了,永远,永远,永远。我意识到灯光正照着我的脸,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得出他们是在细细打量我。我吹灭油灯,虽然心里明白我不该这么做。而现在他们也明白了,我在躲避他们,我害怕他们,但这样肯定会更加激起他们的好奇心。这时,我的理智早已被恐惧压倒,我不顾一切地奔进卧室,从床上拖下床罩胡乱裹住脑袋,捱进房间的旮旯,紧贴墙壁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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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明威和歌德沿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退下。你问我为什么要把这两位弄到一起,他们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毫无共同之处!但这又怎么样呢?你觉得歌德在另一个世界会愿意和谁相处呢?与赫尔德①?与荷尔德林②?与贝蒂娜?与埃克尔曼?请想一想阿格尼丝,当她想象自己每逢周六在桑那浴室中都要听到女人的嘈杂声,她感到莫名的恐惧!那么,歌德怎么会向往赫尔德呢?尽管有点大不敬,但我不妨告诉你,他甚至不会向往席勒。他生前是绝不会承认的,因为那样会使他终身没有一个知己朋友,这结局也太悲惨了。席勒无疑是他最好的朋友。但这“最好的”只是指比别人更要好,而坦白地说,那些人其实并不那么要好。他们是他的同时代人,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甚至没有选择席勒。当他意识到这些人将终身陪伴他时,他的确感到焦虑。但是没办法,他不得不安之若素。但死后难道还得和他们厮守不成?
正是出于对他由衷的爱,我于是梦想出他身边有一个人令他颇感兴趣,(也许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歌德终生都对美国非常向往!)而且此人又不像歌德晚年时主宰德国的那帮浪漫主义的小白脸。
“你知道,约翰,”海明威说,“能和你在一起,纯粹是缘分。人们个个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我的几位妻子,还有老葛特露德…斯坦因,准备给我一处比较宽敞的铺位。”谈到此,他突然哈哈大笑:“当然啦,可不是因为你这副令人难以置信的稻草人般的尊容!”
海明威的这番话不大好懂,我必须稍作解释:不朽者在另一世界散步时,可以选择他们生平的任何一种装束打扮,歌德此刻选择的是他晚年独自在家时的样子,除了他的最亲近的几位以外,无人知道他是这副打扮:他有见光流泪的毛病,因此戴了一副绿色眼罩,用一根细绳系在脑门上;脚上蹬着拖鞋;一条又长又厚的羊毛大围巾缠在脖子上,因为他害怕感冒。
说到他这副让人不敢相信的稻草人般的打扮,歌德喜不自胜地大笑,仿佛海明威的话是对他的赞美。他凑到他跟前轻轻他说:“我这副装束主要是为了贝蒂娜。她每到一处,都大谈对我的爱,我要让大家看看她爱的是什么。现在她一看见我,就忙不迭逃命。我知道她现在恨得捶胸顿足,因为我丢人现眼:无齿、秃顶,眼睛上还蒙了这副可笑的玩意儿。”
① 赫尔德(1744…1803),德国哲学家、批评家。
② 荷尔德林(1770…1843),德国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