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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只有她自个才能证明哩。可她不能说,不能写,咋证明哩?”刘颖怒道:“这么说,凤友的冤案,就得这么冤下去了?”伍经理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刘颖。刘颖接过来,一看信皮,心里就是一跳。是她爸爸来的信。一个星期以前,就寄到巴兰屯来了。刘颖看着,心里越发别扭。十会明确的,爸爸向她指出,她这回到巴兰屯,不是为了别的目的,而是因为她没考上大学,他爸爸给她安排的是另一条人生之路。这条路,也许比她上大学更好。简单地说,就是要她在这个农联体公司里锻炼一番,然后回到县里,直接在一个大公司里当经理,或者在工业局当副局长。所以,她要一切听伍叔叔的,千万不可任性。农村的情况复杂,人心更复杂,尤其要注意。要信中,爸爸强列地暗示,绝不允许她在农村搞对象,无论如何都不行。看完信,刘颖的心凉透了,手中的信纸落到地上都不觉。“然而呢,你爸刚来电话,让你回家哩。”
天刚大亮,一辆标致牌小汽车便停在了伍家门前。那是伍经理的专车,如果不是他出远门,谁也不能动,永远在车库里锁着的。开车的还是老万海,胡子剃得精光,圆圆的脸上还有青森森的胡茬儿,看上去倒像是抹了一层深蓝色的油彩。他是伍经理的亲戚,人却是特别老成,从不仗势欺人,看不出半点轻狂。所以,刘颖一直喜欢他,愿意跟他多说话。万海把伍经理的包提出来,又提出了一个更大的包,里头装的都是县上跑关系的必用品。他甚至想把刘颖的手包也提上,让刘颖笑着拒绝了。伍经理坐在前排,抽着烟,跟万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他让刘颖一人坐在后排,枕着两个靠垫,睡上一觉。刘颖躺在那儿,眼睛虽然闭着,哪里睡得着:汽车在盘山公路上飞驶,偶尔有一片霜打过的树叶飞进车窗,露在她的身上,她把树叶拿起来,放在嘴里用白白的小牙轻轻地咬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从巴兰屯到县城有二百多里地,一路上,不时有人冲到公路上拉车,都是年轻的姑娘,梳着城里人的发式,穿着特别刺眼的衣服,脸上还擦着厚厚的脂粉。原来,她们都是饭馆的“服务员”。近些年,在公路两边盖起了不少红色的砖房,挂着“停车住宿”的牌子,既是饭馆也是旅店。在白天,那些店面的门口总有几个女服务员坐着,一边嗑瓜子儿,一边朝公路两端贼眉鼠眼地看,一发现有汽车过来,便口喷着瓜子皮玩命地冲到公路中间,不顾一切地张开两手,娇态百出地要把那汽车拦下来。如果是附近乡里的车,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停车时去吃顿饭,喝点酒,顺便跟老板娘扯个“闲白儿”也就完事了。如果是外地的过路车,情况就不一样了。司机绐半拖半劝地弄进店里后,基本上就没有了人身自由。他先是吃喝一顿,通常要喝得大醉。然后使给弄进了单间,门一关,原先的那个服务员,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相好了,光着身子便跟他胡天胡帝起来。好之点的,只要把那司机的一半的财产赚到手即可。恶一些的,会把那可怜的家伙剥得精光。有的人不服气,结果当时就会有几个隐形大汉冲进来,不是冒充公安局的来抓嫖,就是以当土匪的架式来打人。那个外地司机能活着出去,就算是他的命大了。
老万海算是老江湖了,如何不知其中的鬼狐?他手把方向盘,嘴里大骂着,躲开一拨又一拨的“服务员。”七扭八拐,好不惊险。扭到最后,已经快到晌午了,把个伍经理没给扭烦,也给扭饿了,喝一声:“就下去,进她们的馆子,她们还能把人吃了咋的?”标致车便一撅屁股,下了公路,来到一家叫作“中华大酒家”馆子门前。那小馆,总共只有两间门面房,后面还有半明半暗的那么一间半。那老板娘长得很高,也很漂亮,美中不足的是驼着背。一见到有人进来,她眉花眼笑,把两只又红又大的手长长的伸出,像是要把伍经理抱在怀里才解恨。“哎哎呀,可把你们给盼来哩。”她把两只大手挥起来,在半空中带起了令人恐惧的风,“咋就一去不回哩?好像俺这饭里有病、酒里有毒是咋的?快哩快哩,坐这儿哩,你坐这儿哩。”把伍经理拉到L里间,摆到正中的位置。她的亲热样子,使人觉得她跟批客人不是今生头一次相见,而是自出生那天便认识了,握过手了,而且,结成了血亲。凭着老板娘的本能,她一眼便看出伍经理是这几人的头,也看出了他的全部的人性的弱点。因此,她驼着背,挥着大手,几乎要给伍经理喂奶了,同时回过头去,恶狠狠地叫她的手下服务员端茶送水,亲手拧上一条大花毛巾,要给伍经理擦脸。
这一顿吃喝,足足花去了一个钟头。刘颖看什么都不顺眼,吃得更别扭。事实上,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坐在那里,不过是比划出个吃的样子罢了。席间,她出去了两次,意思是解手,别人也不在意。老万海是司机,不能喝酒,也陪着伍经理喝了一瓶啤酒。酒喝完时,伍经理说话舌头都硬了,自然辩不过老析娘的好意,让她领着到后屋去“歇一会子”。打开门之后,伍经理进去,老板娘也进去,然后,那门就轻轻地关上了。半个钟头之后,伍经理在老娘的后边出来,脸上的酒意全消失了。老万海正在擦车,迎上前,眼睛却不敢看伍经理。伍经理问:“小刘哩?”万海这才看他一眼,奇道:“不知道哎,不是在后边歇着的吗?”伍经理这才知道不对劲了。他回想起,吃完饭之后,自已头重脚轻,身前身后都是老板娘,便对小刘失去了考虑。这时,一个女服务员从后边的那半间房跑过来,说小刘本来是要进那儿歇着的,可是,现在那屋没有人。又一个女服务员跑来,说邻家那个饭馆的老板娘看见,小刘跟她家吃完饭的一个司机走了,那司机开是东风130货车,拉是的化肥。伍经理大叫:“你没问,是啥时走的,朝哪儿走的?”女服务员把小眼睛一挤,笑得没了缝,也不知为什么,她很高兴,说:“问哩,是朝洼里巴子走的,都半拉钟头哩!”伍经理一拍屁股:“完哩,她……她是去乡里哩……”
洼里巴子是邻县的一个大镇,从这条道走,正好经过乡政府所在地。半个钟头后,刘颖谢过那个好奇的司机,跳下了车。这一路上,她没少受罪。那司机伤风了,不停地抽着鼻子,问她是谁,为什么要坐那标致,又为什么要跟他的车到乡里,在乡里要找谁,要办什么事,把刘颖差点逼昏过去,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大喝一声:“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开车,不到最高法院去当提审员?”摆脱了他,刘颖径直朝乡政府的大楼走去。快到楼门时,她的脚步放轻,心跳也快了起来。一想到自己眼下是去见最低法院的一个提审员,不由得心情复杂而古怪。来到王助理办公室,门是半开着的,有一股刺鼻的烟味飘出,立刻,让刘颖感到了生活的庸俗,又从沉思中回到了现实里来。屋内传出王助理的怒吼大骂,显然,他正在审问一个什么人犯。刘颖敲了一下门,没等回,便开门进去。王助理正要向谁如此大胆而发火,一见是她,愣了一下,示意她先在一边坐着,又掉头去训那个穿着一身黑衣服的倒霉蛋了。
那是乡办印刷厂的一个副厂长,最近从南方回来,领来一个标致“技术员”,后来人们才看出那不过是他的“小蜜”罢工。他的老婆告到了乡党委,党委托王助理处理此事,他便开着警车把副厂长给抓到了乡里,吓得副厂长真魂出窍,最后一丝所谓“男子汉”的脾气也消失了。这时候,你对他说“听着,把你的一切都放下,去跟一头老母猪结婚!”他也会忙不迭地尊从了。刘颖看着那长脖子的副厂长,坐在那里,比一个小孩都矮了半头,对王助理提出的一切条件都拼命点头,眼看就要把脑袋点掉了,不觉好笑。王助理让他把那“小蜜”打发走,而且,除了车票,一分钱也不准给她,副厂长说:“是!是!”王助理让他立刻回家,立刻给老婆下跪,并要写下“白头到老”的决心书,副厂长说:“是是是!是是是!”把脑袋完全缩进身子里去,只有三分之一在外面了,还在飞快地转着,迎合着王助理的表情。王助理愤怒,它就猛地垂下,眼看要消失。王助理稍露笑意,它就突然一伸,像是要在肩膀上转上几圈,才能表达出它的主人的感激。
看着王助理用最粗鲁的方式,把个缺德带冒烟的副厂长收拾得有服贴贴,缩着脑袋滚出去,刘颖心里的怒气消了一半。她本来要跟这个王助理真刀真枪干上一架。现在,面色缓了许多。“没想到,你心还挺好。”她笑道,“他老婆不定怎么谢你呢。”王助理哈地一乐;“为人民服务嘛。再者说,这样的家伙,你不玩狠的,他回头能弄十个小蜜来,党纪国法又算个X?刘颖皱了皱眉,不爱跟他费话,坐到他的对面,手敲着桌面,便把纪老六的事说了一遍。王助理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又看着窗外的树枝,好像因为太意外,不知怎么表示好了。“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刘颖对他的这种态度很不高兴。王助理倏地转过脸,对着她看了一会,忽然颇有恶意地笑了:“哈,你这丫头,倒真有你的,对那个姜凤友,也可算是一往情深哩。可是,你知道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哩。”刘颖怒道:“怎么不是那么回事?难道是我撒慌不成?”一急,便掏出一张纪老六的那张供状,丢向王助理,“他亲口承认,还有他的手印,你看吧。”王助理把纸拿在手里,看也不看,刷地撕成了两半。刘颖腾地站了起来,脸色如雪一样惨白:“你你你干什么?”她的脑袋忽地一晕,身子一晃,又坐下。王助理狠狠地笑着,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张,朝刘颖扔过来。刘颖一着,正是纪老六的供状,说的内容却完全跟给她说的相反,说他从来没有干过任何犯法的事,说他的哑巴女就是给凤友强Jian的……上面也打上了一个鲜红的丑陋的手印。刘颖差点哭了:“这个纪老六,这个老混蛋,他怎么可以这样……”王助理道:“你还没看时间呢,就是在你进来之前,不到一个钟头,他跟小田,就在这里,亲口对俺讲了你对他的诱供,还要求俺处理你呢。”一边说,一边把那纸从刘颖手中接过,刷地一下,也撕了。
“咦,你……你……”刘颖惊得干咧着嘴,只能喷气,不能言语了。
“这些都是放屁,有啥用哩?”王助理凶巴巴地瞪着她,哈哈大笑。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突然止住,从抽屉里又拿出了一张纸。把纸递到刘颖面前时,他直直地看着她,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看到那表情,刘颖又怕又急,真想侧身躲开,再也不看这个人了。王助理说:“你先别忙着瞅这个哩。俺先问你,你跟那个姜凤友的关系,到啥程度哩?”刘颖脸一红,问:“你什么意思?”王助理眼中闪着笑意,脸上却是凝重:“俺是问你,是一般的搞对象哩,还是……啊,还是那个…那个。已经有那个哩?”刘颖的脸又白了,气得泪花进出:“你说什么哪你,你这是人话不是啊?”王助理也不在乎,早巳在嘴里叼上了一只骆驼烟,朝天棚一吐了两个烟圈儿,看也不看,便把那张纸推到了刘颖的手边。刘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