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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锦绣嘶喊着,她的声音虽然极大,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她此时的惊慌,因为,在她将茶泼向三姨娘的时候,墨雪的剑便已经出了鞘,而袁锦心的眼中那团啸杀之气也越演越浓,似乎有一对无形的手此时正透过空气死死的掐住了她的喉咙。
袁锦绣有些透不过气来,她的话说到一半,便害怕的打住了。
祸从口出,这些话无非是戳住了这屋子里所有人的痛处,她得罪过的二姨娘、三姨娘、二房夫人以及那刚入门的刘姨娘,都如狼似虎的看着她。
或许是她的外表太过美貌,别人才会对她的行为多加宽恕,此时,听到她嘴里说出来的这般口无遮拦的话,只觉得往日里的种种委屈、种种不平,都像是潮水一样朝她们涌去。
大夫人急忙去捂她的嘴巴,可惜……已经晚了。
老夫人听到这话,早已是心如死灰,对于这母女两的恶行,她已经不抱任何回转的念想了。
她轻轻的叹着,许久,道:“有其母必有其女!”
大夫人连忙跪了下去,爬到老夫人的脚边,哀求道:“老夫人,锦绣刚才只不过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她的心肠是善良的,您看看她……如花似玉的一个孩子,美若天仙,才情过人,将来必定有一番大作为啊……老夫人,您不能怪她啊,要怪就怪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会教女儿,您将一切过错都罚在我身上吧!我现在就给三姨娘跪下斟茶认错!”
说罢,大夫人急忙从一旁的茶几上捧起一只杯盏,颤颤的双手举起,递到三姨娘的腰迹,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她脸上淌着泪水,乞求道:“三姨娘,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放了我们母女两吧,如今锦心一跃成凤,将来说不定还要封个贵妃淑妃,已经是十分好命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家锦绣吧,她刚才说的话只不过是一时意气,我向你保证,她以后不会再冲撞你了!”
三姨娘怯怯的看了一眼锦心,见到对方轻点下颌,她这才弯着腰,带着几分惶恐的接下那杯茶,放在嘴边意思意思的小抿了一口气,又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大夫人。
“您快起来吧,锦心没有恶意,我相信你,刚才的话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三姨娘性子本就软弱,听到大夫人说得声泪俱下,心中委屈了多年的冤屈也似乎消散了不少。
她只觉得,自己终于得见天日了,至于大夫人的恶行,她亦没想过要去报复!
在三姨娘的观念里,总觉得人不可能坏到天地不容的地步,那良心总是留在心里的。
她却不知,这世上真有这么一种人……是没有良知的!
三姨娘今日的仁慈,终究会将她推入一个悔恨不及的学渊!
袁锦绣的心中几乎已经发狂,但她突然想起刚才在来福安院的路上,母亲说的那番话‘人学不会这个‘忍’字,就随时准备失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夫人这是在暗示她,只要留得一口气在,她们还有报仇的机会。
是的,她必须忍,想到这里,袁锦绣死死的咬住了牙齿,静默的退到了一边,她不能再满口胡言了,若是再让人抓住把柄,只怕凭袁锦心的巧舌如簧,把她赶出府去,也是有可能的。
她生来就是袁家的大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若是真的离开了袁家,无非是让她横死街头。
袁锦心掏出手绢将母亲脸上的水渍都擦干净了,眼角的余光淡淡的扫了一眼袁锦绣,这路还长着呢,她才没有那么好心,让她死得那般容易!
大夫人的错认了,接下来,要轮到袁相爷了。
当年那事,袁相爷若是能明辨是否,不听信大夫人的一面之词,母亲的日子也不至于那般凄惨!
“大夫人固然有错,但却错不全,若是这一家之主能明查秋毫,只怕大夫人也兴不起风浪,如此,袁相爷,您觉得您不该向三姨娘道个歉么?”
她清冷的眼神淡淡的瞟向袁敬之。
袁敬之一直低着头,对于大夫人今日的下场,他心中早已没有了任何的同情,甚至有一丝隐隐的快感。
埋入黄土整整八年的心上人,和已死十年的五姨人,这两人在袁敬之的生命中都存在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他错误了三姨娘数十年的光阴,弃她如草芥,对她百般凌辱,而后又听信大夫人之言将她遣到了南边的偏院,还将袁锦心交给大夫人扶养。
他觉得自己愚蠢至极,枉他一向自诩清高,竟然被一名妇人骗了足足十年。
此时,袁锦心将茅头毫不留情的指向了他,袁敬之有一瞬间的怔惊,瞳孔微微放大,好半天才意识到,众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他的身上,连老夫人也没有帮他的意思。
即使心中有愧,即使他早已认识到了自己当年犯的错,但让他在这些小辈和妾氏面前低头认小,是万万不可的。
于是,袁敬之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双眸一横,手掌一拍靠椅便站了起来:“胡闹,锦心,你不要太得意妄行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袁敬之的女儿,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治你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袁锦心早料到袁相爷不肯低头认错,她又是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庸懒:“既然父亲觉得当年那事,你毫无错误,那么锦心也耐何不了,要怪只能怪那些人该死,但让我十分伤心的便是,竣廷听到这话该有多伤心!”
随着她目光的转移,袁敬之看见屏障后面有一道影子正怯头怯脑的立在那里。
他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虽说只有十一岁,却是十分成熟和聪明的,袁锦心刚才说的那些话想必他都已经听到了,以至于此时才会瞪着一双美丽的眸子僵立在原处,不曾动弹,他的拳头是紧握的,没有表情的脸上隐隐带着一丝让人陌生的冷漠。
此时,见袁敬之望过来,袁竣廷也抬起双眸,那对眼中没有任何温情的东西,有的只是让人寒颤的冷漠,他静静的看着袁敬之,似乎从不曾认识自己的父亲一般。
袁敬之的心猛的跳动了一下,他吃惊的看着袁竣廷,眼中慢慢的氤氲着丝丝愧疚,而后,他闭上眼睛,慢慢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再睁开双眼,已经是一惯的严厉和高傲。
他一步一步的朝着三姨娘走去,在距她一步之遥的距离时止住了脚步。
三姨娘吓得面色青白,连忙低下头去,正要往旁边缩,却被袁锦心按住了双手,她惊恐的看着袁锦心,眼中写满了畏惧,这是她面对大夫人时所没有的情绪。
袁锦心知道这是母亲的心结,她自嫁入袁府便待袁敬之一心一意,也有过一段好景似水的日子,但是……那一年的那件事,却将她的整个人生都愧了,为此,袁锦心听林妈妈说过,三姨娘几次三番的自杀过。
但终究被林妈妈救了下来,而后想到尚且年幼的锦心,便硬着头皮勉强的活了下去。
这些年来,她因为当年受罚,曾被夹断十指,冬日里遇水则痛,夏天里热辣刺骨,没有一日不在痛苦中渡过。
不仅如此,她曾在冰天雪地里跪了整整十日,膝盖早就被落下了治不了的病根,一到刮风下雨便有如硬物刮骨,苦不堪言!
这些事,三姨娘从来都没有和袁锦心说过,都是后来林妈妈偷偷告诉她的。
每每想到这里,袁锦心的心脏就像是被刀子割过一般,所以,她必须打倒大夫人,为母亲讨回一个公道。
正因为如此,她早早便派人盯上了大夫人,终于,黄天不负有心人,大夫人自诩瞒天过海,竟将最致命的证据留在了自己房间的显眼处,起初,她派去查的人也误以为是件普通的手饰盒,几次无功而返。
后来,在墨雪来后,她不死心,利用墨雪飞颜走臂的轻功再次对大夫人的院子进行了一次全方面的排查,最终让心细的墨雪找出了这件东西。
袁锦心费尽心机,几乎是举步为艰,她要的不是父亲的重视,要的不是老夫人的支持。
她要的只是‘公道’二字,她要母亲堂堂正正的活着,她要袁敬之明明白白的向她道歉。
她拉着三姨娘的手,制止她因为害怕而退缩。
袁敬之的额头上隐隐有青筋在暴跳,他望着三姨娘,望着她因为害怕而不停往下低的头,和那对左右转动,畏惧不堪的双眼。
是的,他欠这个女人太多,让她蒙冤含雪数十载,受尽府中的白眼和欺负。
这句话,他确实该说:“燕儿,我对不起你!”
袁敬之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声音非常的低沉,带着一种矛盾的愧疚,他伸手去牵三姨娘的手,却因为对方的一声尖叫而僵住了。
他不明白,为何她会如此害怕。
三姨娘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答案,她吓得直往袁锦心的背后钻,而后捂着双耳,不停的颤抖,那对惊恐的眸子里却流出了多年来不曾流出的委屈的泪水。
袁锦心知道她这是一时激动,试问,一个女人被人遗弃守活寡守了数十年,一旦沉冤得雪,她的心中到底是何种感受?
“娘,没事了,父亲已经知道错了,他以后不会再骂您了,您若是不肯愿谅他,女儿便与你搬出去住,您若是肯原谅他,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
袁锦心轻拍着三姨娘的手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可见,她也有柔情温顺的一面。
老夫人的气稍稍顺了一些,她笑着揭了一把眼泪,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字,而后又想起了什么,由谢妈妈扶着走了下来,拉起三姨娘的手,再拉起袁相爷的手,轻轻的搭在了一块:“以后,我们一家人和和睦睦,不要再被那些毒妇左右了!”
三姨娘哭得像个孩子,却是不住的点头。
这些年来,她从未像今天这样高兴,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激动。
屋外的阳光分外的明亮,似乎那些久经阴霾的天气也在一点一点的放晴。
袁锦心看着母亲,从她眼中那抹淡淡的欣喜,她已经知道了答案,一个女人最想要的并不是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是与自己最心爱的人相偕相守一辈子。
如今,母亲选择留下,她这个做女儿的定然不会去破坏她下半世的幸福。
大夫人看着屋子正中央那一家四口合乐融融的场影,明明是温馨感人,她却觉得好似有一万支针在变着戏法扎她的心脏,她的眼中散着恶毒的光芒,再望向锦绣,她与大夫人的反应却是如出一辙的。
该认的错也认了,接下来,该处置这些作奸犯科的人了。
袁锦心欣慰的扶母亲坐下,指着被魏府当场休掉的二小姐袁锦兰说道:“老夫人,真相大白于前,该处置的人也该处置了!”
这回,不等老夫人下命令,袁敬之便拍案而起,怒声道:“袁锦兰不知廉耻,未婚生子,如今已无颜面再留在我袁家,来人,将此人逐出家门,永世不得踏入我袁家的境地!”
说罢,便有两名壮实的婆子左右将袁锦兰架了起来。
本以为又要闹上一阵的袁锦兰定是挣扎得死去活来,却不知,她目光呆滞,仿若未闻,直到身子被人架起,她却狂笑不止,喃喃道:“我杀了儿子……我杀了儿子,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大夫人来找韩国夫人,让我杀了儿子……让我杀了儿子,大夫人,你好狠的心啊……大夫人,你好狠的心啊!”
说罢,她又狂笑了起来:“我袁锦兰错爱上不该爱的人,袁竣峰,你害得我如此下场,定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她的声音渐行渐远,却教在场的人隐入了深深的沉默。
袁敬之的声音有些无力,经历了这一系列的打击,他也似一下子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