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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娟轻笑:“六姐姐,便是昨儿晚上没歇好,今日歇一日,也尽够了,你方才还跟针线上的人说怎么修改裙子,说了半日,一点都不见疲累,怎知道自己的身子到了明日会不爽快?”
文慧白了她一眼:“咱们家又不是主客,我与沪国公府的小姐有些不大合得来,去了也是受气。这种宴席我一年也见不少了,大冷天的谁愿意出门受那罪去?你想去,自去便是,管我做什么?!”话音刚落,她便瞥见古婆子从外头走进来,手里还拿了一张帖子模样的物件,不由得心下一喜,连忙站起身:“那是什么?”
古婆子正要行礼呢,被她吓了一跳,忙回话道:“太夫人、夫人,小姐们,这是前院送过来的,李家的少爷下帖子请七少爷去小聚,只是七少爷说不耐烦去,吩咐把来人赶走,前院的人不知该如何行事,便报了进来,请夫人示下。”
文慧几乎掩不住脸上的失望之色,厌烦地挥挥手:“这点小事,还要进来烦母亲!小七说不去,别的话也不过是使性子罢了,前院的人随便寻个理由把人打发了,不就成了?!”
古婆子只看蒋氏,蒋氏犹豫了一下,问:“七少爷有没有提为什么不去?”古婆子答道:“说是李少爷他们都是存心看他笑话的。。。。。。”蒋氏明白了,叹了口气:“就说七少爷忙着温习功课,老爷晚上回来要查问吧。”古婆子领命去了。
于老夫人看向蒋氏:“小七又怎么了?昨儿不是还高高兴兴出门会朋友去么?”蒋氏勉强笑了笑:“昨儿回来时脸色不好,似乎是在外头被气着了。”于老夫人沉声道:“多留点心眼,别叫他在外头闯什么祸,也别叫他受了委屈。”蒋氏应了。
于老夫人又看向文慧:“你在等什么人的信么?”文慧慢慢起身,犹豫着道:“这几日不见丽君来,我便送了封信给她,看她什么时候能得空,到咱们家来喝茶。。。。。。”
于老夫人似笑非笑:“是吗?怎么没听你提过?郑家小姐还要预备去后儿路王府的茶会吧?只怕没功夫到咱们家来。”文慧抿了抿嘴,有些泄气地低下了头,嘴里嘀咕:“明明早就送了信去的,怎么连个回音都没有。。。。。。”
于老夫人没再理她,似乎在筹划着什么,还吩咐如意等人将家里带来的几样药材收拾出来,用锦盒装了,另外还备了几样从罗家得的药丸。文怡只从如意那里探得只言片语,却不知她的用意,只能猜想,大概是要预备着送人,只是瞧这礼物的份量,又不象是正经送礼。 不过她也没怎么费心去想这些,到了第二日,梳洗收拾好,吃过早饭,便与姐妹们一起去向于老夫人、蒋氏辞行,坐上罗家派来的马车,在文安、文儒兄弟的陪同下,前往罗四太太的住所去赶宴。
她这一路心情都很好,见文娟气鼓鼓地坐在对面,似乎在生气,还很亲切地问对方:“这是怎么了?六姐姐又惹你生气了?”
文娟扁了扁嘴,文娴便笑道:“她的丫头不小心把茶水泼在一件新衣裳上了,结果她今日只好换上明日预备要穿的衣裳,到了明日,便没有好衣裳穿了,她心里正不自在呢。”
文娟嘀咕道:“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一件新衣了,太太专程给我备下,好让我出门做客时穿的。当时太太只说我进了京,伯母会叫人给我做新衣裳,用不着带许多来。结果现在却来不及做!”
文怡笑道:“这有什么?既然原本备下的衣裳脏了,你把平日的衣裳换上一件,也就是了。干娘不会挑剔你这个。”
文娟闷声道:“罗四太太待我们这样亲切,我觉得比伯母待我们还要和气些,我怎能不识好歹,只穿旧衣裳去贺罗四老爷高升?再说,九姐姐今日不是要与她认干亲么?倒是路王府的茶会“我去了也是做陪衬的,穿得是好是坏,别人也未必在意……”
文怡忍不住笑了,心里倒有几分感动,便道:“我做了好几件呢,我身量只比你高一些,裙子略有些长,别的问题倒不大。你到我那里挑去,随你喜欢哪件,一晚上功夫,足够丫头们将裙子改短了。”
文媚一阵惊喜:“九姐姐这话当真?!”见文怡点头,更是喜出望外:“多谢姐姐了!我本来也想借五姐姐的,只是……”她看了看文娴,“五姐姐比我高那么多……”
文怡笑了,这一路上京,赵嬷嬷与冬葵她们闷在船上,又不能象秀竹一样,成天跟人说话聊大,闲时只好专心做针线,倒把她新得的料子全都做起来了。她根本不缺衣裳,既能帮上文娟的忙,自然最好不过。
文娴也向文怡道谢了,心里倒有几分惭傀,其实……她的衣裳略改一改,妹妹未必不能穿……
马车不久便到了罗家宅子。这是四个连在一处的宅院,呈“田“宇形,坐落在京城官商混住的区域中,两条大街交汇之处,不远处就是市集商铺,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马车并未在前门停下,只是绕到右侧的胡同口,胡同里另有一个大门,这才是罗四太太母女在京住处的正门。
客人来得不多,满打满算,外院也只摆了两席,内院则是六席,以女眷为主。文安兄弟随管家去了前院,与几家将门子弟坐在一处,文儒是浑身不自在,但文安却仿佛如鱼得水,只觉得这直来直往大声说话的武人比起前日话里话外嘲笑自已的酒肉朋友要好打交道多了,况且军中人士面上有个疤痕是常事,没人笑话他,因此他与这些年轻子弟倒更亲近些。
文怡与姐妹们到了后院堂上,罗四太太笑着招呼了她们,见了蒋瑶与文雅,都赞不绝。,又送上见面礼,然后便领着几个女孩子去拜见沪国公府的贵客,小阮将军夫人与阮二小姐。
将军夫人是个端庄秀气的妇人,但性情颇为爽朗,阮二小姐阮孟莹年方十三,也是伶俐人儿,咋一接触,似乎没什么架子。文怡与她们说了几句闲话,倒觉得不难应对,而蒋瑶更是很快与阮孟莹混熟了,阮孟萱还笑道:“我听林姐姐和暖郡君提起过你,都说是个有趣的,今个儿见了才知道所言非虚,只恨到今日方能得见!”
蒋瑶笑道:“只耍你们不嫌我呱噪就好,我也听林姐姐提过你们姐妹,早有心结交,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怕你们看不上我一个小官的女儿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不是两只眼晴,一个鼻子一张嘴?”阮孟莹见她大大方方地坦承自已出身卑微,与公侯千金身份有别,反倒更欣赏她了。平日见过的一般官宦人家女儿,在她们姐妹跟前,不是束手束脚,唯唯诺诺,就是故作清高,近乎失礼,象蒋瑶这般大方又不失礼数的,实在少见,若是性子合得来,倒也值得结交。
文怡在旁看着,心里暗叫惭愧,她见了这样的公侯千金,也有几分拘束,与蒋瑶的大方相比,未免落了下成。
看来公侯干金也未必高不可攀,只要你态度大方了,她们不见得就会盛气凌人。这么想着,她说话行事,态度便自然了许多,面对阮二夫人时,也彬彬有礼,不卑不亢。阮二夫人便对罗四太太笑说:“你认的这个干女儿果然不错,你到哪里寻了这么个好闺女?又清秀,又懂事。”
罗四太太笑道:“我是瞧她象我年轻的时候,所以一见就觉得亲近。难道夫人不这么觉得?”
旁边另一位太太便笑了:“听听这话,到底脸皮要有多厚,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赶紧打盆水照照镜子去,你都多大年纪了,也好意思跟小姑娘比!”
罗四太太哂道:“我都说了是我年轻的时候,谁没年轻过?当年我也是一枝花,你不信,去问我们老爷就知道了!”
众人笑成一团。
这样略嫌轻浮的话,罗四太太对着顾家人时,可从来没说过。文怡暗暗叫奇,偷偷看文娴姐妹们,她们也都面露异色,文娴还红了脸,低低地垂着头,倒是蒋瑶很淡定,仍旧笑着与阮二小姐说话。文怡心想,莫非是因为在场的大多数是武将人家的女眷,所以罗四太太没那么多忌讳?说来她与罗四太太同是书香人家出身,又都受了世家教养,跟武将人家的女眷在一处,大概会有些不习惯吧?但这很容易让客人们觉得自己不合群,为了避免尴尬,她还是早日习惯的好。
阮二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文怡几眼,见她听了罗四太太的话后,并未露出异色,甚至在别的女眷说出更“轻浮”的笑话时,她还跟着抿嘴笑了,虽然也会脸红,态度却非常大方,不像她那姐姐似的,扭扭捏捏,心中不由得暗暗赞许。既是罗老四夫妻的干女儿,不能习惯这些,可不是好事呢。
闲话说罢,眼看就是开席的时候了。阮二夫人端坐主位,又有众位女客做见证,文怡正式向罗四太太奉茶磕头,认了干娘。罗四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又让两个女儿来正式与姐姐互拜,众人都欢欢喜喜的。文娴也恢复了正常,又怕众人再提起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便有些拘谨地坐在一旁,一声不吭,还拉着文娟,不让她去跟那些太太们带来的小姐玩笑。
在场的一位李太太,丈夫据说是虎贲卫的一位副统领,听得罗四太太介绍文怡的家世籍贯时,忽然问了一句:“你是平阳顾氏六房的女儿?祖父曾任开义知府、西州粮道、安南布政使,去世后又被追封为资政大夫,你祖母是不是姓卢?”
文怡讶然:“正是,您是怎么知道的?”方才罗四太太只提过祖父的官职而已。
李太太神色一变,沉默片刻,方才苦笑:“我娘家也姓卢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认亲宴(下)
原本是文怡认罗四太太为干娘的“认亲宴”,没想到结果却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真变成了认亲宴了。
原来那位李太太娘家也姓卢,与卢老夫人倒是一家的,论起来倒是同族的姑侄。先帝时李太太的父亲曾任某王府纪善,不过是个八品小官,又是闲职,在族中不显山不露水,倒也有几分威望。谁知后来那位王爷被卷进谋逆大案中,全家性命虽然得保,王位却丢了,府中属官也统统被连累。李太太的父亲卢四太爷,便与同僚一同被流放到北疆去。当时卢氏族人对他全家避之唯恐不及,几乎无人伸手相助,只有当年只有十二三岁的卢老夫人,因为与这位卢四太爷从小相厚,悄悄儿叫人送了二十两银子过去接济。后来卢四太爷在流放途中,才过了淮城,便接到了宫里为先帝宠妃生下了小皇子而大赦天下以祈辐的旨意,逃过大难。但当时他受了一番折磨,身体大损,大悲大喜之下,病了一场,又为族人薄情而心灰意冷,索性就在淮城安了家。他的妻子当时带着刚出生不久的长子随他同行,便也跟着留了下来。
李太太含泪道:“待先文安顿下来,也曾想过送信回京,偏又病了,还是托了先父一位回乡的同僚捎了封信回去,却不曾听见回音。
先父先母在淮城安了家,后来又开馆授徒,做个教书先生,日子过得倒也自在,便再不提回京的事。我与兄姐们都是在淮城出生的,若不是嫁给了我们老爷,我断不可能有回京的那一日!”
她哭得伤心,旁人听了也有几分心酸,其中一位四十来岁,生得颇为粗壮的太太道:“谁说不是呢?咱们都是随夫君从北边回来的,你我这样的倒还好,今上登基时,已命人查出当年谋逆大案中受了冤屈的人,为其诏雪。你们一家虽在淮城吃了几年苦,到底有了出头之日。我还认得几个也象你家老太爷这般受了冤屈的,死在了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