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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罢了,背后说这样的话,还叫人家听到了。既是如此,那也该适可而止了,毕竟这又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到人家家里做客,这季家可还是老侯爷的母家呢。
本来这时候说几句圆场面的话就行了,大家看在主人家的面子上,这件事儿就算过去了。
可秦夫人如今说的是什么话啊?
听起来是劝诫的语气,但错就错在这语气上了,长辈劝诫晚辈!不说秦夫人本就和侯夫人扯不上长辈晚辈的,但就是从诰命等级上来说,苏颖这个随着侯爵而得来的一品诰命等级实际上是要高于秦夫人随夫而来的一品诰命的,毕竟李尚书这尚书也不过是从一品。
于情于理来说,秦夫人这语气都称得上不得体了。
几个诰命夫人互相换一换眼色,有人皱了眉头,有人闭了嘴儿不说话,置身之外,想瞧瞧这事儿该如何收场。
胡氏倒是有心替苏颖这个小姑子辩驳几句,可一来她品级低,说话没多少分量,再来她瞧着苏颖的神色,心里就觉得这定是不肯吃亏的,她若是说些什么,弄巧成拙了就不大好了。
季夫人眉头微拧,秦夫人这话儿说的她也不怎么舒服,更何况在她家里摆出这一副长辈款儿,去给苏颖没脸,也是没给她这个主人家面子。
但碍于来者是客,季夫人也不想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正要开口做和事佬,就见苏颖笑起来。
“尚书夫人,可恕我愚钝了,可不知我们老爷做事是如何蛮横了?竟是叫夫人您说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样的话来?”
苏颖也不等秦夫人回答,又自顾自的往下说,“若是在追缴国库欠银一事上的话,我虽是知道的不多,可我却是有些话能说的。”
“今上下旨追缴国库欠银。我们老爷所在的户部自当是奉命行事,旁的大人我不好评说,只我们老爷兢兢业业,对圣上的旨意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也不敢有任何出格之处。生怕有一丝一毫做的不好的,就有负圣上慧眼识才、提拔重用之恩。”
秦夫人不惧勇武侯府的权势,那总该敬畏天家的威严吧?
苏颖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了,追缴国库欠银是皇上下的旨,傅奕阳行事的背后都有皇上在。
再有傅奕阳“年轻气盛”不假,可他年纪轻轻能升任到正二品。完全是皇上慧眼识才、提拔重要来的。
秦夫人说人家年轻气盛,难道是暗指皇上眼光有问题,还是说官员提拔时,某位官员分明是有能力的,偏偏要因为人家年轻。就觉得人家行事一定会鲁莽,义气行事,所以就该选用另外年长的官员?搞年龄歧视么?
此外,傅奕阳在户部行事,上峰以及最上面的上司,皇上,都没有说什么呢,什么时候轮到秦夫人来规劝了?
季夫人出声道:“说来圣上前几日还对着忠睿王爷称赞勇武侯是股肱之臣呢。我家老爷可着实羡慕一番呢。”
又对秦夫人说,“莫不知这里面可是有什么误会?钟家到底也是积年的世家了,再如何也落不到夫人说的那般不堪的境地吧?”
季夫人是两边安抚。想和稀泥,双方各退一步,可她这话儿多少还是偏向于傅奕阳这边的。
没听着么,皇上都说傅奕阳是股肱之臣了。什么是股肱之臣,那就是简在帝心且办事得力的臣子。既然都办事得力了,如何还能有秦夫人说的那般胡搅蛮缠?
再者后面对秦夫人说的那一句。也是有根据的。
钟家在先皇在位的时候,素来赫赫有名。在本朝时,虽说没有先皇在位时那么风光。但那也是富贵无双的。没瞧见姜存富这个女婿,不就是借着岳家的势力,在岳家的帮衬下,如今是兵部侍郎了么?
既如此,钟家又怎么会落到秦夫人所说的被国库欠银迫的食不下咽,凄惨戚戚的局面呢?
若是钟家会落到如此局面,那其他欠了国库的人家,岂不是要去喝西北风去?
秦夫人心里有火,说到这程度上,她还能往下说:“原是圣上发旨意归还国库欠银不假,可圣上却还没说竟是得逼着人卖祖宗基业,动摇祖宗留下来的根基来还债?本是宽限些时日的,可户部再三催促,竟是扬言交不出现银来,就拿地契店铺来抵,便因是家大业大,阖家也是有千余口要养,少了这些安身立命的,能不戚戚然?老身便是倚老卖老,说上主事儿的傅侯一句,奉劝他行事有度,便当是结善缘积福德,也好为着日后做考量罢。如此,便是说得说不得?”
秦夫人说出这样的“可怜戚戚然”的事情来,在场的竟是没有一位夫人心里动摇的。
季府今日请来的是亲朋好友,清贵的人家居多,像钟家那般的钟鸣鼎食之家是没有的。再说了,在场的谁家没欠国库银子啊,拿不出现银,自然是要变卖家产了,地契店铺那不是正常的吗?
再者说了,听听秦夫人这句话,“阖家也是有千余口要养”,这应是没算上阖族人吧?也就是单单一个钟府,连着主子带仆从竟有千余口?
主子满打满算能有多少,家里有仆从千百余,能养得起那么多仆从,竟还“戚戚然”?那自家就几十仆从的,那是不是该痛哭流涕,痛哭活不下去了?
再有秦夫人越说越过分了,之前还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现在就直接过渡成了要结善缘积福德,都跑到这方面来了,傅奕阳到底行事多过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钟家的“千余口人”给逼死了呢。
苏颖轻轻笑了,秦夫人却因为苏颖这轻轻一笑,心里更是憋火。
“圣上追缴国库欠银,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充盈国库,日后用来修建河堤、通凿运河、用兵,赈灾……旁的我懂的也不多,便只说是赈灾罢,如今从欠国库人家追缴上来的银子,说不定只收上来的那么一钱银子。就有可能多救一人性命。如此一来却是在为自己积德了,且积累的还是大功德。”
秦夫人可真是拿钟家做筏子做的欢乐,可也不看看这个例子听起来能不能打动人,还有李尚书家难道就没有欠国库银子么?还是她家也是打死了不还,如果是这样的话。亏得李大人还是一部尚书呢。
“听夫人说起钟家都是带着赞叹的语气,我也知道钟家向来素有贤名,该是个心系百姓的、为国为民的,愿为圣上分忧的。如此,便是日还一两,只要有心。那银子总是能还完的,等这银子来日用在百姓身上,便是能积一份功德了,百姓知晓了,还会感念一句呢。”
这帽子扣得好。扣得高,扣得呱呱叫。
钟家托着不想还银子,这样的话儿一说出来,瞧钟家还好意思不还银子。到时候就是意思意思也得还,而那时候,勇武侯府拉的仇恨值已经够多了,钟家必然会将目光转移到主动拿钟家做筏子的秦夫人身上。
到那时候,也不知道钟继夫人。这位秦夫人的老姐妹,会不会上来挠秦夫人的脸。
在场的夫人诰命家里都是还了欠银的,听了苏颖这话儿。莫名的就觉得突然高大上起来。
等意识到这点之后,面面相觑,看向苏颖的目光中就带了点莫名的情绪,平时也没见着勇武侯夫人那一张嘴这么利,现在见识到了,往后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妙。
李二奶奶刚凑空去更衣。回来就瞧着她那婆婆捂住额头,摇摇欲坠。也不管其他了,连忙过来扶住秦夫人。她也机灵,又见苏颖对她使眼色,心里一咬牙,口中急道:“太太!太太?”
秦夫人气血上涌,阴仄仄直盯着苏颖,季夫人看的分明,微拧着眉头,心里只觉得秦夫人气度不够,只作为主人,又得忙着收场:“先到屋子里歇一歇罢,我瞧着李夫人脸色不大好。”
苏颖“担忧”上前:“尚书夫人没事罢?都怪我一时心直口快。”
秦夫人又怒又气,只恨得咬牙切齿,脸色铁青,只这时候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在这儿呆下去,方才她环顾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上前来站到她这一边的,她又叫个年轻媳妇儿说的颜面无存,再在这儿呆着干什么,自取其辱吗?思及此,秦夫人也不用李二奶奶扶着,硬撑着就往外走。
李二奶奶不知是该庆幸她刚才去更衣了,还是该失落她竟然没瞧见她这婆婆吃瘪的画面,见状带着歉意对季夫人说:“方才家里来人,说家中有急事,还请夫人派车来送我们先回去,失礼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秦夫人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这话儿,她既是失礼的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把人家主人家落在当场,好歹还有李二奶奶这打的圆场,不然大家都下不来台。
季夫人强笑着顺着这话儿说:“既如此,那我便是不留你们了。”
李二奶奶和苏颖又对了眼,苏颖暗暗朝她点了点头,李二奶奶点了点头就急匆匆的走了。
花厅里众位女眷对秦夫人的恼羞成怒,直接撂挑子不干走人,暗自撇嘴的有,幸灾乐祸的有,觉得秦夫人气度不够的有,不一而足。
胡氏带着关切的走过来,她在心里暗自咂舌,又想着别叫苏颖误会了,若是叫家里的人知道,她在有人针对小姑子的时候,无动于衷,少不得要让婆婆心里不痛快。
低声问:“那尚书夫人怎就如此针对你们夫妻?”毕竟这追缴国库欠银是户部的事情,户部那么多官员,傅奕阳还不是户部尚书呢,秦夫人别的人都不针对,就只针对傅奕阳,傻子也看出来其中有问题。
这还就算了,关键是秦夫人针对就针对,拿着钟家做筏子,可等苏颖辩解了,她又气度涵养不够,一副被气晕过去的模样。还气冲冲的在人家主人的宴席上,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这便有些失礼了。
苏颖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我也觉得莫名呢,只怕是尚书夫人是替钟家打抱不平吧,他们两家不是世交么。可到底是莫须有的事儿,我自是不想叫为圣上办差的我们侯爷平白担了那样子的指责。”
秦夫人若是再乱扣帽子,也得看看傅奕阳是给谁干活的。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礼部侍郎齐夫人和苏颖有些交情,便是过来说:“你可知道钟家欠了国库多少银子?”
苏颖摇了摇头,道:“想着便不是小数目罢。”
齐夫人点头,道:“岂止是不是小数目。他家欠了这个数目。”齐夫人向苏颖比划了个数字。
苏颖咂舌,勇武侯府欠了国库二十万,都还只是钟家欠的后面的零头,钟家是怎么借的,一共欠了国库一百三十多万!
想想看,傅煦阳都因为侯府欠的那二十万。吵着闹着要分家了。当然,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原因,不光只是因为这个,虽说傅煦阳用的就是这个做“导火线”的。
那钟家欠一百三十多万,去了零头。就当做是一百三十万好了,倘若是照着苏颖说的一日还一两的话,那得还个三千六百多年。
照着古人平均年龄是五十岁来算的话,这得足足还个七十多代人,到那时候本朝说不定早已经不存在了。
想想都醉了。
齐夫人一笑:“谁叫钟家家大业大呢。”
苏颖抿了抿嘴儿,也不知道秦夫人是帮钟家呢还是在黑钟家呢。
齐夫人转眼又说了:“这谁家还国债,不都是变卖家产,凑齐银子还上去为皇上分忧。尚书夫人没经过这事儿。怕是不清楚那里头的门道吧。”
苏颖吊吊眉梢,李家没还欠银?怪不得呢,这是要和老姐妹同仇敌忾啊。“李尚书素有贤名。怎的对这造福百姓的事儿不上心?”
如果可以的话,苏颖真想把之前秦夫人对她的说的那句,“旁人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