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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父王,她是个很特别的人。”皇太子笑答,“孩儿很高兴,在宫外见她这一面,我们谈了不少。”
“看来,你的评价对她很高。”
“这点判断的能力,孩儿还是有的。”
继续这个话题,似乎觉得有意义,鼻翼被温柔缠绵的花香触碰,眼前老人的那张黑檀旧椅都被衬托得有了温馨的颜色,皇太子柔声笑道:“父王也知道,她年前突然进了一次宫,孩儿很好奇,才想到出宫去见她一面。”
去看她到底是否威胁得了他。老人似乎懂得皇太子的这份好奇,长时间闭眼默然,倚着椅背的身躯好像一座黎明前的孤城。
“很多年前,朕就没能下手。”
皇太子安静地聆听。
“朕的遗憾要带进九泉之下。”摩搓指上玉质上佳的玉扳指,等它慢慢渗入了温度,变成这衰败身体的一部分。“对你的大臣好一些,对你的母后好一些,然后,至少在朕还呼吸着一口气时候,不要妄图对那个楼里的人出手,而待朕入殓后,”
深深浅浅的伤痛刻在话中,南江国的皇上这般沉重地,一字一句地嘱咐道。
“哪管你要取谁人头。”
“止水,我才想起,你前天的话错了。”
“哦?”青容止水犹豫一下,放下书,静静看着倪素素。
“佛光无边,却传不到乌兰国,但事实是乌兰国也不是不信佛,传闻不是这样说么。”倪素素换着各种颜色的丝线绣起那朵神秘的不祥彼岸花,让这花在一针一线下变幻着,又见桑熙在一旁百无聊赖懒样子,她抚颊清雅地一笑。
“他们举国上下所狂热迷信的,只有他们唯一的活佛乌昙华。”
【61 奇逢】
一句佛法无边,倪素素像个虔诚的佛徒。
韵华斗丽蓉春时节,姹紫嫣红,芬芳满园。未管各家各人如何暗斗,来日又有何种阴谋,只为不空负大好春光,宫女妃嫔羞答地步出深深内殿,在院子中曲池旁放纸鸢,巧荡秋千。杨柳依依,恍然少女荡起的裙角流苏,有言正月踏雪寻诗,寒夜探梅,二月围炉博古,庭院观花,三月闲亭对弈,文窗刺绣,四月杨柳荡千,碧池采莲。又闻瑞宁宫皇后娘娘再邀众妃嫔赏花观月,后宫表面粉刷一层太平安乐,掩饰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矣。
时有几个宫装女子围坐一起,轻声细语,道尽宫中琐屑。
“我殿主子最近得一奇香,焚香沐浴,殿中香气弥散……”
“董嫔娘娘和华嫔娘娘各献南海大珍珠一串,凝血玛瑙一枚,叫皇后娘娘好感欣慰……”
“听闻谁的殿里又少去了几位宫人,怕不是惹主子不快……”
“哎?不是芸公主的鸾宫……”
每当语及秘闻怪事,众人一阵哗然,低头唏嘘,各有心思。
“怀大人近半月不曾进宫,不知是否……”
秋千飞荡,有好事宫人在秋千上缚着几条七彩丝带,一飞一荡间彩条舞动,在和煦的春光中,飘飘然恍若仙子之绫。犹不知是谁先提起了怀大人,俏脸悄然飘一朵红云。
一旦提及这个倜傥少年,宫女们绞绢咬唇,含羞带怯居多,又有人猜,太子伴读大人原在月前就被体恤臣子的皇太子放假回府歇息。只是怀大人知有要务在身不敢惰怠,一直撑到伴皇太子微服出宫。终于已尽臣子职责而累倒。如今天天在府上卧床休养,皇太子殿下还往大人府上派人送过几次珍贵补药,真乃君臣一心。怀瑞之甚少进宫了,宫女们痴心只相信这个不知是谁杜撰的版本缘由,不约而同地忘却了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怀瑞之痴恋上宫中一个丫头的那个流言。
又有人拿出绣着彼岸不祥花地丝帕。道起最近宫中引起轩然大波。暗流急涌地大事。
“那个什么乌兰国大师。他们之国为何独爱这种晦气地花?”
“我殿娘娘说。各国风俗不同。这彼岸花在乌兰。没准可能乃神圣之花呢。”
“奉死人花为圣花?好生古怪。姐妹们猜。最后谁人能答出大师地哑谜?”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茫然摇头。当然也有人想过。自己要是好运把这天下最玄地哑谜答案撞对了。成为乌兰国大师地徒弟。然后走出着深深宫墙。远赴乌兰。但谁都知困难重重。何况乌兰国如何。还没有一个统一地说法。这个神秘陌生地宗教大国令人心向往之地同时。也叫人好生畏惧。
宫中争斗多。从不缺是非。宫人对此乌兰国大师一事是一知半解。聊下去索然无味。转会儿又聊到皇太子李靖皓地大婚一事之上。
这也不是秘密。宫中人人皆知,皇太子殿下将在皇太后万寿大典过后。就迎娶正妃。与南江国最得民心地皇太子殿下共偕连理,这个未来的南江国皇后,最幸运的女人,就是当朝文官之首内阁大学士的掌上明珠,也正是太子伴读怀瑞之大人的亲生妹妹怀氏。在南江连续出现了两位乐正氏皇后之后,皇太子殿下没有迎娶乐正氏之女为正妃,这大出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但静下心细细想来,又不得不兀然拊掌大叹,承认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连续出现了两位乐正氏的皇后,已是乐正一族最荣之时,如今南江的皇权,谁不道是掌握在两位后宫中的妇人手中,乐正氏与皇族李氏地利益矛盾只待一个激发点,就可完全爆发不可收拾,加之年前民间传入宫中的流言蜚语,直指乐正氏一族有狼子野心,乐正一族反思的结局,就是作另样的妥协退步,为皇太子寻一个非乐正姓氏的正妃。
朝中谁不知道内阁怀大学士与乐正一党同进同出,选内阁大学士之女,皇后和皇太后十分放心满意。只是这最后结果,便宜了局外的内阁大学士,儿子为太子伴读,未来重臣,女儿做皇太子正妃,未来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内阁大学士估计要好几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别过皇上,从念樨殿步走出来,皇太子李靖皓退去了身旁的侍卫宫人一干人等,只留下在暗处的影卫。
背手闲步于精雕细琢地亭台流阁之中,神色淡然地皇太子一句一句反复斟酌刚才与父王的对话。
散了一众侍卫奴才,要一个安宁寂静地环境思考问题,是皇太子的习惯。
只是前一阵子,他还习惯了身边仍有一个怀瑞之。
什么叫臣子,有用地奴才。
微风中带来幽幽花香,如上好锦缎一般平滑的白云平缓铺在天际上,四周一片祥和宁静,只有不远别处宫殿隐隐传来的少女嬉笑之声,点缀这日光景,如诗如画。念樨殿外,隔一红色宫墙,皇太子李靖皓却忽而听到了一声如泣如诉的叹息。
“什么人?!”
在暗处的影卫首先反应,怒喝。
是有人从秋千上掉下来的声音,诶一声,密密细细有人迈小步从宫墙后走出来。
“奴婢该死,打扰大人雅兴,请大人治罪。”
一个身段风骚,面带桃色的宫女不知从那儿角落奔出来,靠近皇太子脚下就跪下。
这个宫女的头快触到皇太子的鞋面,皇太子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很纯粹的厌恶,他不着痕迹地移步,轻声问道。
“刚才叹息的,是你?”
“是的。正是奴婢!”
皇太子贵不可言,加之在众人眼中是完美无暇地温厚性子。宫中时有求富贵心切的势利女子千方百计耍手段接近皇太子。像眼前这种场景,不知已经发生过多少遍。
这个宫女毫不掩饰那份疯狂似地热切,当着她地面,面带微笑的皇太子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不是你。”
温柔笃定的话音未落,那个宫女已经绝望地被影卫拖下去。
真正发出这声叹息的。另有其人。
或许是刚刚见过父王,心情正佳,抑或是这春日绵绵一声叹息怎么听都格格不入,皇太子温柔湛亮的眸子滑过一丝丝笑意,阻止了影卫们上前去抓人的举动。
“莫要本王请你出来。”
隐隐约约,看见墙后疏密有致一排排青竹,竹影斑驳,半刻后红墙上探出半只小手,忽又缩了回去,动作间叫人只看见如云发髻地一角。上面戴着朵含羞的小黄花。
竹声清脆,斜阳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等了半晌,从影子看到,墙后人贴着墙边频频顾左右,时而跺脚,似乎怕极羞极,又寻不到退路,烦恼无比的样子。
再不出来。皇太子难得的好耐心也将用完。
“奴。奴婢该死……”
同样的一句话,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怯生生的声音,柔软好似秋天稚鸟身上的绒毛。听之,叫人心中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人儿千呼万唤始出来,犹含羞带怯。从墙后探出人来,墙外的人先是看到一个宫中宫女最常见的双环髻,发髻上零星点缀几朵桂花,估计是念樨殿地桂花树顺风把飘落的花儿吹到这院子里来,给有心人拾起戴在发髻上,艾青宫装的裙边系着月白宫绦,细细的流苏调皮地流连在丁香色的绣花鞋旁,匆匆一个侧脸,半月似的下巴,双眸剪秋水,脉脉欲语情来翠黛低,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白兔。
这个莽撞的小宫女出来行礼伏在地上,就怕得不肯抬头了,娇躯微微发抖,估计她压根没看清眼前的是谁,胆子小得很。
“何事叹息?”
皇太子问道。
“抬头答话。”
可能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又也许是给这一声淡然清朗地男声迷惑了,小宫女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地贵人是一位年轻男子,却一时脑袋反应不过来,想不起还有哪位尊贵的男子有资格行走后宫之中,应声迷迷糊糊抬起头来,齐额地刘海下脸若银盘,眼似水杏,眸子写满了茫然和丝丝遇见到陌生男子的无措。
奴,奴婢该死……
还是这句。
皇太子从头到脚地,端详着眼前似乎未满十五地小宫女,连她脸上细微的神色都不放过。
“不要让本王问第二次。”他莞尔说道。
又下意识地诶一声,小宫女露出怯弱的神情,“请……饶恕奴婢,奴婢在宫中,想念家乡亲人,才……”
进宫时日不长,想念家乡无可厚非,这个小宫女好似毫无心机,看她畏畏缩缩,不知所措的样子,好像这次真的是一个意外,一个叫这个小宫女可能认为是噩梦的……很美好很值得回味的相遇。
“这儿是哪个妃嫔的殿宫?”皇太子李靖皓柔声问道。
“回,回……”
似乎始终不清楚眼前年轻少年的身份,小宫女回了半天想不到怎么称呼,小脸憋急得红晕一片。也不想想这倘大皇宫,能自称本王,又这般年纪的能有几个,小宫女不是给吓得思考不来,就是本来小脑袋就迷糊。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
“回大人,是白妃娘娘的……诸福殿。”
【62 敌手】
院子红墙内。
“发什么呆呢,一双眼眸通红的,雪歌?”
旁边有人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手臂,声音里有点意兴阑珊的意味。
雪歌她睁着微微红的双眼,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回头见一众殿里的宫女姐姐们在院子里踢毽子荡秋千,玩得不亦乐乎。
“今天殿里的活儿都做完了,主子也说我们可以出来玩耍一下,你怎么这般放不开心,坐到这儿角落来一个人发呆。”一个年长的宫女坐过来,带怨气地说道,快要拽着雪歌一起去玩。
雪歌用袖子捂脸涩涩一笑。
要说角落,那个绻胭脂才是坐到偏僻角落,这样大的诸福殿院子,一众十几个宫女在种植芙蕖的曲池边荡秋千嬉笑玩闹,不受欢迎的绻胭脂一个人躲得远远的。
都是日子苦闷,埋着心里有说不得的心事,无奈世间有无限丹青手,却总是佳人一片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