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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锦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瞧,眉毛轻轻皱着,似有淡淡的忧郁,宝珠正奇怪着,他一时笑的开怀,一时又像是有些心事,便听他淡淡地开了口,“这是咱们县历来的风俗,跟着舞狮的队伍绕城三圈,一整年也不生病,身体健健康康。”
宝珠张张嘴儿,“我只当是瞧热闹的,方才就在里头被挤了出来。”又问他:“那你怎么不跟着去?”
贺兰锦耸耸肩,“去年不也没去,一整年都健健康康的。”
宝珠笑笑,“我大哥今也来了,方才在猜灯谜,一会儿我们约在桥头上碰面,贺兰哥哥去么?”
贺兰锦嘴角一抽,“奇了,你大哥这样死板的人也会去‘走桥’。”
宝珠疑惑,问他才得知“走桥”也是当地历来的风俗,认为元宵节必定是要到桥上走一遭的,元宵节男女老少相约出游,见桥必过,认为这样能祛病延年。
宝珠眨眨眼,起了兴趣,追问:“那放河灯呢?”
他又抿一口茶,笑的自得,“河灯是为了寄托对远方亲人的挂念,放一盏荷花灯在河里,写上亲人的名儿,意喻将思念带到远方的亲人。”
宝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原先还当是七夕节为心上人放的那种灯哩!”
他揉了揉宝珠脑袋,“小小年纪,倒知道的多。”又叹了一声儿,揉了揉太阳穴,不吭气儿了。
宝珠瞧他今个虽说说笑笑,却似心底有事,不怎的开怀,便去瞧他:“贺兰哥哥,你怎么了?”
正要往嘴边送的茶杯顿了顿,半晌,轻轻放在了桌上,瞧着窗外叹了一声儿,“今个我娘安排我相亲,我方才独自出来了。”
宝珠张张嘴儿,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上那话儿,她跟贺兰锦虽然相熟,他却向来说说笑笑,只当她是妹妹般关照,至今也没说过什么贴心体己话儿,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而起,正踌躇着,又听他自嘲地笑笑,“方才你说到心上人,我自小便想着,将来遇上心上人,便娶了她。可今个,我娘硬是拉着我跟刘家闺女见了面,递了帖,竟是连我的想法也不顾。”
宝珠一边儿听,一边瞧着他修长纤细的手指不停在桌上敲打着,心里不禁有些同情起他来,勉强扯出一个笑,“我跟贺兰哥哥一个想法,要嫁便嫁喜欢的人!”
他有些呆愣,半晌才叹息一声,“你一个姑娘家,能有这样的见解,也不易了。只可惜你还小,许多事情却不懂得。”
宝珠叹了一声,两只胳膊撑着下巴定定去瞧他,“你可以说服你娘推了亲事,还可以逃婚,再不行,便去找那刘家闺女儿说个清楚。”
他笑着去刮宝珠鼻子,“傻瓜!”
宝珠见他高兴了些,才站起身,“既来之则安之,总要慢慢解决,你若不想娶,还有人逼着你去不成?今个先去走桥,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大哥他们还等着我哩。”
贺兰锦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坚定,“小宝珠说的是,我若铁了心,娘也不能逼着。”
人极多,贺兰锦便领着宝珠一块走,他小心翼翼将宝珠护在身前,一路挤归挤,倒也相安无事,眼看到了桥跟前儿的时候,前方却忽然一阵哄乱,人潮不停向后涌来,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正要逆着人流往前走,就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喊叫声儿,“死人了死人了!前头踩死人了!”
宝珠呆了一瞬间,手便被他紧了紧,“走,这里不能留!”
宝珠来不及应声便被他拖带着往后走,此时人群中更加慌乱,几股人潮疯挤着朝四面八方散去,宝珠不知不觉间便被挤的撒开了他的手,再去瞧,哪还有他的影子,正四处望着,冷不防被人挤了个踉跄,紧接着便有无数人涌了来。
她急中生智,紧紧撕扯住身旁一人,被他拖着走了好几步,才被人拦腰抱起来,贺兰锦正往回寻她,一眼便瞧见人群中被挤倒的宝珠,小小的身板眼看就要淹没在人群里,他奋不顾身挤了进去,好在救的还算及时,只衣裳蹭破了些。
宝珠睁开眼,还心有余悸,红着眼睛去谢他:“谢谢贺兰哥哥。”
贺兰锦瞧着人多,干脆抱着宝珠避着人群四处找寻,好在润泽是个眼尖的,一边喊着宝珠一边儿朝他们挥手,贺兰锦瞧见他就呆在不远处的巷子里,这才抱着宝珠往巷子里去。
贺兰锦一放下宝珠,她便一阵风似地跑到润泽跟前儿问:“你没受伤吧?”
润泽上下瞧着宝珠,见她没受伤,这才放下了心,语带焦急地说:“我很好,只是积德跟润生不知跑去了哪儿!一直也没瞧见。”
宝珠正想劝他别心急,冷不妨瞧见了立在润泽身旁的两个姑娘,个儿高些的正对润泽说着话儿,“公子别着急,只是走散了,兴许一会儿人潮散了便寻来了。”她本就长的俏生生的,一开口,声音也极柔。
润泽这才咳了一声,抬头对宝珠跟贺兰两人解释道:“这位姑娘方才碰伤了腿,我正巧遇上,便带了她们一同来避一避。”
宝珠点点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她却只淡淡瞧了宝珠一眼便收回了眼神。她身边站着的纪小些的姑娘,一眨不眨地盯着宝珠瞧了好些时候,这会儿忽然就开了口,“我认识你!你是陈记快餐铺子的!”
个儿高些的姑娘嗔那小姑娘一眼:“翠如,安静些,公子正烦着寻不到亲人,哪有功夫去听你嚷嚷那些没影的事儿。”
宝珠瞧她穿着打扮,家中也不像是极殷实的,头上戴的还是木簪子,小丫头穿的也朴实,估摸着兴许是县里哪户寻常人家的小姐。
贺兰锦却笑着说,“怎么是没影儿的事?这小丫头瞧的准,她就是快餐铺子的。”又指了指润泽,“救你的人是她哥。”
高个姑娘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懊恼,旋即便迈着小碎步走了来,微微低下头,笑盈盈对宝珠说着,“方才不知姑娘是公子的妹妹,怠慢了姑娘。我姓吴,姑娘唤我吴姐姐便是。”
宝珠笑笑,客气地回她,“吴姐姐唤我宝珠就好,你的腿还要紧么?”
她矜持地抿唇笑着,“不碍事,翠如是我的丫鬟,常被我支去快餐铺子买吃食,所以方才才认出了宝珠姑娘。”
宝珠点头,瞧见人群散了些,便说:“不如回屋里等着,左右人也散了,他们总能回屋去。”
贺兰锦瞧一眼吴氏,笑嘻嘻跟润泽宝珠两个告了辞,说是明个书院再叙。
润泽点点头,待他走了,才去瞧吴氏,吴氏被他瞧了一眼,羞得低了头去,“今个多谢公子了,公子走好便是,我跟翠如一同回去。”
润泽嗯了一声,脸上也略微带了些薄红,“那姑娘小心些。”
待走的远了,宝珠才去开他的玩笑,“大哥,我瞧着那姑娘对你有意,你方才脸红了。”
“早知道你要取笑大哥,”润泽无奈地摇摇头,只觉得吴氏极为温婉贤淑,不觉又想起她说话斯文,出门还带了丫鬟,家中必定也是书香门第,自己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叹了一声儿,“爹娘为了供我念书,花了多少心血,过些时候便是院试,我又哪有心思去想别的?”
第102章 两件喜事
正月一过,整个新年算是结束了,陈家日子照旧过,该下地的下地,该锄草锄草,宝珠的铺子还是稳稳当当地开着,虽然隔了个新年月,可铺子生意照旧红火。
因她三姑常嚷嚷着腰疼,宝珠便想着今年不再让她忙活,再请个灶房伙计来,唐宝就负责前堂招呼客人收拾桌子收钱儿算账的,灶房伙计专门准备食材洗碗上菜。可她三姑却死活不同意,说是宝珠年纪又小,成日又窝在灶房里头埋头做菜,不管是前台账面上的还是后厨里,怎么也得有个自家人盯着,再说了,积德爹这一走,她成日也没个说话儿的人,就在铺子里跟宝珠姑侄俩做个伴比去菜市卖菜还省些心哩。
宝珠怕她累坏,便让她悠着来,只管收钱儿的事,旁的先让唐宝多照应着,累了就歇着。心里打定主意等闲暇时瞅个合适些的人来。
润泽每天傍晚来着一回,匆匆吃了就走,因四月份便是一年一度的院试,时近考期,他比去年还要格外用功些,他每日来了,话也不多说几句,尤其是过完年后,每日神色愈发凝重,宝珠知道他心里负担重,便尽量做些可口又有营养的饭菜,她也不懂那些个诗、书、礼、乐、易、春秋、四书、五经的东西,所以和她三姑俩人都识趣地不在他跟前儿提院试的事,生怕又加重了他思想负担。
相比起润泽的满腹压力,积德对考试的事儿倒瞧不出一点忐忑紧张来,每日照吃照玩儿,只是该读书的时候他也认认真真去读,他的府试考期在二月十号,比润泽还早着俩月,眼见着也没几天的,他不急,反倒陈翠喜成日如热锅上的蚂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起来了随时便皱眉念叨着。
宝珠便常常劝她,连教书师父都说积德脑袋瓜顶聪明,旁人读个百八十遍才能背下的东西,他却只看个四五回便记下了,他读书比旁人晚了好些年,知识却一点没落下,前头启蒙只学了一年就中了县试,有了童生的资格,这回的府试一定没跑儿。
陈翠喜却说就因为他脑瓜子聪明,更不叫人省心,说是他前头在学里,就因为脑瓜子太聪明,仗着记性好,一点也不用功,课堂上就数他最调皮捣蛋,得罪了先生不说,加上他做事又不知道收敛,每每学了什么东西偏喜欢显山露水的,叫那些个同窗又是嫉妒又是恨,这才生了不少事来,以至于让学里退了他。
宝珠笑着说,聪明了总比那榆木脑袋好,那时候积德还小,总是依着自己性子来,现在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他年纪这样大了,平日说话办事也比从前稳重了许多,心里早也明白过来了,既然立志要去考秀才,哪里还会仗着聪明不肯用功?
陈翠喜想了想,也对,笑着说她是急的没主意了才这样六神无主的。
积德的院试算的上是三姑家今年的头等大事,所以等到二月九号那一天,宝珠没怎么踌躇就决定结业几日,陪着陈翠喜一块跟润泽上燕州府去,他们提早到着一天,下午便四处托人到贡院去打点,当晚才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到了跟前儿,陈翠喜反倒收了一脸愁容,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只说是愁也没用,能过不能过只看他明日的表现,若过不了,由不得他,明年还得来,总而言之这秀才非得让他考中不可,要不那么好用的脑瓜子,不是白白给他了?
到了燕州府,积德却神情自若的很,直叹着气让她们别发愁,说是自个有信心着哩,少说也能中个三甲!当晚他也不去读书,反而早早洗了脚歇息了,说是睡的足了明个才有精力答题。
第二日卯时一刻,贡院开门,积德他们这一批数千名考生就在门口排着长队,依次在门口接受审查,查的极细致,连鞋垫子,笔杆子里都是要筛查一遍的,因宝珠她们提前打点了不少数目,那几个监察官瞧了他的名字籍贯,便领着他去了一处光线亮敞的位置。
宝珠虽听她娘提起过,可自个儿头一回亲眼瞧见这样的阵势,委实有些吃惊,不过细细一想,古人中了秀才才只算是仕途的起点,润泽的院试不过也就相当于后世的高考,说起来,府试也就算个小小的中考,这样想着,心里反倒安了心。
两场并考着两天,积德却头一天就交了卷,晚上便出来了,陈翠喜绷着脸儿直怪他没有多检查检查的,好赖也等时间到了才交卷。他却撇着嘴儿,说是题目简单的很着哩,府试也就考些简单的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