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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朱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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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兰狐疑的看着笑槐,笑槐笑盈盈的看着对方:“这珠钗是姑娘的旧物,难得姑娘找出来戴,孤兰姐姐还是想个别的法子吧!”旧物,指的就是凝萱从廉国府里带出来的家底儿,不是公主府的赠与。

孤兰一怔,再往珠钗上去看。那钗明明是早间碧潭交给自己的,一看就知道是新打成的名贵物儿,珍珠圆润均等,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可孤兰历来掌管这些首饰,却从来没见过此钗,她当时以为是大公主新赏赐下来的,然而现在听笑槐这么一说反倒叫人觉得蹊跷。

不过,几年下来,孤兰也习惯了,她们家这位姑娘身边时不是的就能拿出一样价值连城的宝物,而且笑槐和碧潭总说是姑娘生母宋夫人遗留下的珍品。公主府里的首饰东西有账目可对,每年年根底下都会派专门的嬷嬷来查验,为的就是防止燕园里有奴才监守自盗,把姑娘的东西偷出去卖钱吃酒。

紫华大公主很喜欢这个养女,几年下来,赏赐的东西不计其数,可孤兰每次与嬷嬷对账,燕园里都会多出好大一批来路不明的首饰与古玩。嬷嬷们好像没瞧见似的,而孤兰也学会了默不作声。

凝萱盯着镜中的珠钗许久,才道:“听桂嬷嬷说,那些姑娘小姐们每次赛花,都想尽了办法,可惜总不尽人意,要么首饰抢尽风头,要么菊花艳俗。时间一久,比的就是人的相貌了,而非头上花冠。”

正抱着衣衫进来的碧潭闻言,笑道:“那好啊,姑娘也不用戴花了,当即艳压群芳。”碧潭一面说一面叫小丫头把衣衫抻直给凝萱看:“姑娘先试试这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刚刚改好的尺寸。”

新衣上身,笑槐拍着手跳脚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姑娘往日里素素的,今天这件裙子可真是”

凝萱眉梢翘起,打趣道:“真是什么?”笑槐不爱读书,偏她进了公主府之后说话爱用个文绉绉的词,且十用九错,凝萱发现她这个毛病后,每每都要逗弄她一番。

笑槐脸一红,不高兴的嘟着嘴:“瞧姑娘啊,人家明明是想要说好话夸赞你的,你倒好!”

众人大笑。凝萱拢着发丝,忽然生出一个主意:“我记得咱们家镜池附近有一排淡粉色的小雏菊,你们多摘几朵来,用金丝线把它们穿成链,半环在发间,这样一来,花串儿与珠钗相得益彰,想必是个好法子。”

孤兰有点迟疑:“姑娘的主意是好,只是那小雏菊毫不名贵,姑娘可是要去参加花宴的啊!”

凝萱狡黠的一笑:“好啊,明明说了我不戴花也能艳压群芳,难道你们刚刚都是骗我的不成?”孤兰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又爱又恨的嗔道:“姑娘可真坏!”

众人正笑着,外面婆子进来传话,说大爷送了信回来,请姑娘到公主那儿回话。

凝萱肃然起身,领着碧潭、笑槐等人往正院去!

第一二九章宠爱

紫华公主坐在正堂的贵妃椅上,手中捏着信笺,满脸的笑意,一听外面通报凝萱的名字,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丫头过来瞧瞧,你哥哥这回可是办了件地道的事儿!”紫华公主扬着手里的信笺看向凝萱,一指剩下的贵妃椅。

凝萱眼睛一转,紫华公主身侧还立着一个美人少妇,那少妇二十出头,穿着却极为素雅,浑身上下只有头顶的一根天保磬宜簪算是仅有的点缀。凝萱轻笑道:“还是小嫂子坐吧!我年纪轻,坐下手位合适。”

说着便要往下手位走。少妇连忙挽住凝萱不肯再叫她移动半步:“好妹妹万莫折杀我了。小嫂子前面还有昨日的账目没有盘点,你与母亲在此说话,我去去就回。”

少妇用一种卑微而又诚恳的眼神看着紫华公主,直到婆母点头,少妇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脚不点地的往外去。

人一消失在珠帘背后,紫华大公主再看凝萱的时候,在笑意中便又多了几分宠溺:“你两个哥哥这次立功,皇上准了咱们往眉州去过年。阿弥陀佛,这大约能算得上是一年里最好的消息了吧!”

凝萱莞尔一笑。

五年来,要说紫华公主最大的变化,就是对神佛之事不那么排斥了。虽然不像有的人家里老太太那样笃信,但也会时不时的就将“阿弥陀佛”四个字当做口头禅。

可怜天下父母心,紫华公主哪里是为了自己?还不都是盼着佛祖能顾怜一番两个出征在外的儿子。永贞七年,大顾将军受重伤,一度命悬一线。千里之外的紫华公主急的没办法,偶然途径燕园,发现养女凝萱正虔心跪倒在一尊观音像下为养兄们祈福。

这事儿若换做往日,换做另一个人,必定要遭到紫华大公主的连番责骂。可偏偏那会儿的殿下心焦如焚,正愁没有宣泄的地方,惊见墙壁上挂着的栩栩如生的白衣观自在,大公主浑身打了寒颤,几乎以为是神佛临世。

追问之下才知,原来墙壁上挂着的是养女凝萱费时半年。反复润色才绣成的一副观音像。那之后,公主府里的燕园就成了特例,是唯一能名正言顺可以有经书佛像存在的地方。

凝萱为什么钟爱绣佛像,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

大公主看着养女细心阅读信笺的样子,抿着嘴笑道:“咱们娘几个好好出去逛逛。叫大管事多多的带上银子,一路慢慢的行。塘报上多次说,自打北齐大军撤退到闽阳之后。眉州军防实力大增,它又挨着九方城,所以经商往来的人不计其数。这次叫上你二哥,让他领着咱们去买些好皮子。给你做件大氅!”

凝萱心下流过一阵暖流,尽管当初大公主收自己的时候有些不情愿。可几年下来,这位养母确实把自己当成亲生骨肉一般。

“今年才做了一件猩猩毡的,统共没穿过几次。”

紫华公主细想了一下,恍然记得是有这么件衣裳:“那件大红的?本宫记得除夕宴的时候锦乡侯家的小姐也穿了一件是不是?”

凝萱心里大乐,养母护短,当日锦乡侯的女儿不过穿了一件和自己神似的款式,便有人拿自己个那位小姐做比较,不知怎地就得罪了锦乡侯夫人。皇后虽然亡故,可皇帝重用太子,作为东宫殿下的嫡亲舅母。锦乡侯夫人的气场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厉害。当即就把凝萱叫去好一阵排揎。

几年来凝萱被养在深闺,人们只听说紫华大公主有位养女,但感情如何却无人知晓。

锦乡侯夫人大概就是觑着这一点。才敢在老虎面前捋须子。不成想,这下子可把紫华公主得罪了个底朝天。当着皇帝的面儿。紫华大公主连数落带讥讽,顿时就把面皮薄些的锦乡侯家小姐说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小半年下来,愣是不敢踏出锦乡侯府半步。为了这事儿,三哥还特地来了一趟公主府做和事老。

凝萱笑道:“母亲好记性,就是那件。”

紫华公主紧皱眉头,不悦的嗤声:“成衣局一个个都是势利的紧,明明是做了两件,偏当着咱们家的面只说再难得第二件。对了,稍后去参加花宴,大概要遇上你的几个伯母,听说老太太近来身子骨不大结实,您心里有个数儿!”

凝萱渐渐收起笑意,肃然的点点头。

养母说的几位伯母除了大夫人以外,就是四夫人陈氏。

当年遴选君山县主,呼声最高的正是陈氏的娇女乐熙,为了得到这个封号,魏乐熙不惜在额头上留下一道疤,可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乐熙被送回廉国府之后便大病一场,高烧不断,太医请了三四位,都说是没治了,哭的陈氏泪人一般。到最后还是长春宫的道祖亲自出手,才挽回乐熙的一条小命。从此呦,凝萱可是把廉国府四房彻彻底底的得罪了。

紫华大公主接过凝萱递来的信笺,将儿子写成的家书小心翼翼的收好:“眉州一行,山高路远,万岁怕不安全,就请了青衣卫做开路先锋。本宫记得你三哥好像就在青衣卫吧?”

一说到元辉,凝萱所有的不虞顿时烟消云散,眼睛完成了道月牙儿笑道:“上个月刚擢升了侍卫长,手下管着百十来号人呢!”

紫华大公主点点头,不住的赞道:“魏小子的功夫不错,就是廉国公看的紧,要本宫说,那样好的苗子早该扔到西北去打仗,不出三五年,四品骠骑将军总跑不了吧!”

凝萱进公主府四年半,除了书信以及年节的时候大顾将军和小顾将军会从北部送来年货,竟从来没见过这两位养兄一面。所以在凝萱心底,最占分量的哥哥还是魏元辉。

凝萱一改沉稳的模样,蹦蹦跳跳的蹭到紫华大公主身边。公主殿下嘴角忍不住上扬,嗔道:“猴儿,又要想什么歪点子呢!”

凝萱掩着嘴偷笑,却又要极力克制:“母亲,两位哥哥最听您的话”

紫华大公主没板住,扑哧笑了出来,一戳凝萱的光洁的额头嗔笑着:“鬼机灵,那点子小心思本宫还不知道?行了行了,到时候叫魏小子长几个心眼,别大大咧咧的跟在京城似的。那里的老兵油子一个个硬气的很,没点真本事谁服气?”

凝萱忙顺着紫华大公主的话往下接道:“母亲说的极是,要不然大哥和二哥怎么那样得将士们的爱戴!还不是两位哥哥自己有本事!”

紫华大公主想到了两个儿子在战场前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心里始觉得有苦涩逼人:“驸马当年留下了一批老人儿,那些老人儿都念旧,对老大和老二忠心耿耿。要不是这群老将只怕你那两个哥哥未必能在一开始就压得住场面。”

紫华大公主虽然倨傲了些,但是说话实在,从不沽名钓誉,讲究那些虚假的东西。而这一点也正是凝萱由衷钦佩的地方。

大公主留着凝萱说了几句家常话,又好一顿嘱咐笑槐与碧潭等,这才放了她们回去换衣准备出发。

凝萱一踏出正院,抬头一看,日头已然升的老高。得!公主府的人必定又是最晚的一个到。凝萱不由得苦笑,要是在廉国府的时候,几位夫人们恨不得头一天晚上不睡觉,就为预备次日的筵席,可到了公主府,成为了君山县主,凝萱没有一次是踩着准点去赴宴的。

好吧,说老实话,自己赴宴的机会少之又少,可就那么零星儿的两三回,跟着养母出门,凝萱她们永远是压轴出场的人。往往刚到,筵席已然进入了尾声。

吃了碗养胃的牛奶粳米粥,凝萱穿戴整齐,坐着一抬青油小轿往前门去。长公主自有皇家的坐撵,一行人带着好长一串随从嬷嬷,出了连议访大门直奔锦乡侯家。

皇后故去,德宗皇帝依然重用这个妹夫,所以锦乡侯家的花宴,往来可没有等闲人家。

大门口立着侯府的大管家郑四,此人远远看见大公主的坐撵,一面急着叫人往里面通禀,一面巴巴儿的跑出百步远去迎接。没多时,锦乡侯亲自迎出大门,身边跟着不大情愿的妻子和女儿。

当看到凝萱从后面一辆七宝璎珞车上下来的时候,锦乡侯的小女儿月婵忙道:“父亲,就是那臭丫头!”

“别张口闭口就是‘臭丫头’,那是皇上钦点的君山县主,品阶上比父亲也差不了多少。另外,你的教养那里去了?小心叫人说闲话。”皇后出身普通,她娘家这些亲戚们多少还保有点原本的粗犷性情。锦乡侯的儿女众多,月婵是正室所出最小的一个,那会儿家里因娘娘的缘故也兴旺了起来,所以锦乡侯对这个小女儿异常的宽容。

可宽容不代表纵容,锦乡侯能容忍女儿们胡乱花销,能容忍女儿们互相攀比,能容忍女儿们打骂丫鬟仆妇,但绝不准许她们得罪自己在政坛上的潜在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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