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为何要杀我?!我犯了什么错?!”我强压下惊恐,直截了当地问道。
“李淳风占卜,民间亦有流传,有书名为《秘记》,说的便大唐三世之后,有个女主武王将取天下,且将屠杀李氏子孙。”长孙无忌收回目光,声调冷漠,“你是个聪明人,陛下为何要杀你,你不可能不知吧?”
“这只是流言,岂能当真!”我艰难地摇了摇头,险些高声叫了出来。
“此事关系大唐千秋基业,宁可信其有,绝不可有丝毫疏漏。”长孙无忌显然不想再多费唇舌,他微一摆手,数名如虎似狼的侍卫便向我扑了过来。
“住手。”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我侧头看去,李治正徐徐从前方走来。
“殿下!”我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快步上前,急急地问道,“殿下,我,我母亲呢?!”
李治礼貌却疏离地说道:“昨夜含风殿大火,将……”他忽然截住了话,微微一顿,才又说道,“你随我来。”
“殿下!”长孙无忌在后低叫一声。
李治的脚步稍停,但却没有回头,只听他风清云淡地说道:“舅舅放心,我心中有数。”
我静默地跟在李治身后,心中有丝异样,今日的李治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但究竟何处不同,我一时却也说不上来。
突如其来一阵阴风,焦黄的落叶与灰烬在殿外的地上翻腾转,诡异的死寂,看得出昨晚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火。
每迈一步,都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嚓的痛楚。我的脚步游荡,漫无目的,对着满目狼藉,只剩一片荒唐的想念。
我恍惚地脱口而出:“母亲呢?我母亲在哪里?”
“昨夜,你母亲与我父皇在含风殿内,突起大火,内侍宫人立即全力救火,”李治望了望四周,见就我与长孙无忌在旁,这才轻声说道,“火虽很快扑灭,但,殿中却已不见父皇与你母亲的踪影。此殿门窗紧闭,四周皆有人守护,并未见有人出入,但人又怎会平空消失……”
“此事蹊跷,殿下,陛下消失一事万不泄露,对外可宣布陛下病重驾崩。”长孙无忌沉吟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昨日曾下密旨给臣,旨意中说,若陛下有任何不测,便将身后之事托付与我与褚遂良,太子殿下仁厚孝顺,要我等好好辅佐。”
“父皇昨日便对舅舅说过此话?”李治半信半疑。
“是,臣不敢欺瞒,此事确是陛下旨意,有遗昭在此。”长孙无忌将遗昭递于李治,而后郑重地说道,“陛下病逝于含风殿的消息一旦传出,殿下便即命侍卫长,警戒含风殿、太和宫,任何人,没有太子令,不得出入。”
“命太子李治继位,军国大事,不可停顿;日常事务,交付朝中各省处理;担任都督、刺史的亲王,准许来京师奔丧,但,濮王李泰禁止入京。另朕已应允玄奘法师,朕死后,嫔妃一律供养佛寺,出家为尼……”李治展开诏书轻声读着。
长孙无忌又接着说道:“陛下遗昭还命臣等诛杀武媚娘。”
长孙无忌此话一出,我悚然一惊,迅疾地回头去看李治。
“这又是为何?”李治疑惑地问道。
“有预言,大唐三世之后,有个女主武王将取天下,且将屠杀李氏子孙。”长孙无忌目光一厉,“为了大唐江山,望殿下将此妖女诛杀。”
李治断然答道:“不,此事不可。”
“殿下!此乃陛下旨意!请殿下遵旨意。”长孙无忌亦不松口。
“从古到今,有哪一个女子做过帝王?妖言惑众,普通人当真也就罢了,舅舅又怎能相信呢?”李治眉眼一横,颇显凌厉,“父皇乃英明君主,绝不会听信此等谣言。”
李治的那几句话,如同一声闷雷,虽不十分响亮,却足够让人震撼。
我固然听得一震,长孙无忌更是恍神,他沉默了良久才又说道:“其实陛下为何要杀武媚娘,除了那个预言,个中原因殿下应该明白的。”
“你是说,与媚娘的母亲有关?”李治微怔,望了我一眼,才又说道。
我瞬间明白过来,忽然觉得无比荒诞,只想笑。陛下虽然深爱母亲,但对母亲下嫁他人,且育有一女之事始终耿耿于怀,但他是一代帝王,只为了儿女情长,绝不能杀害无辜。且母亲在时,他当然也不能对我痛下杀手,只得编造出一个名目,将我治罪。
长孙无忌颔首:“是,这是陛下的遗诏,请殿下遵从行事。”
“不,武媚娘绝不能杀。父皇一世英明,绝不能为此事所累。”李治的声调并不高,只恰好令我与长孙无忌听见,“这样吧,父皇诏书中说,后宫嫔妃一律供养佛寺,出家为尼,那便令武媚娘也去感业寺修行。”
“不,不可呀!殿下……”长孙无忌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治挥手打断了。
李治毅然道:“此事便这么定了,舅舅就不必多言了。”他言毕,淡淡转头望了长孙无忌一眼。那目光,似有一丝冷漠,有一点威严,还有一抹执著,不过份,不夸张,却力道足够,分量十足,不卑不亢,不温不火,恰到好处。
长孙无忌一时静默无言,神情有些错愕。'TXT小说下载:。。'
一向木讷少言的李治,从不曾像此刻这般伟岸。我怔怔地望着他,他站得笔直,背在身后的手却在不停来回搓着。他是惊慌的,却强自镇定。
他是为我么?这懦弱内敛的男子,却为我露出了锋芒。
“唉……好吧。”长孙无忌深叹道,“原先陛下的本意也只令武媚娘远离皇宫,如此也好,令她潜心向佛,修身养性。”
“我知道了……”我自知这已是极限了,我此时亦无力抗挣,遂低头答道,“但走之前,我想再去看一眼我与母亲住过的地方。”
**************************************
案几上,香炉中缕缕清烟,似断非断,若连若续。窗外寒梅早已凋零,只剩枯瘦的枝桠凄楚地伸向空中。斜晖透窗而入,映得一室斑驳。
我与母亲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如今回想起来,如湖中倒影,恍惚迷离,总不真切。深宫高墙隔绝了探视,锁住了满园繁华。
正文 一头长发面对无情的剃刀
案上仍整齐地摆放着母亲心爱的笔墨纸砚,然而放在最醒目处的,却是母亲从不离身的长剑。
母亲是将它留给了么?我径直走到案前,手轻轻抚上冰凉的剑鞘。
“你母亲,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李治一身孝服,静静走进屋来,他站在我身旁,淡淡地说道,”若不是她的提点,我的太子之位,也不会如此稳固。”
“你见过我母亲?”我暗暗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
“是的。那时我刚被策封太子,心中很是惶恐。一日我去两仪殿,正巧父皇不在,我便将自己的字帖交予你母亲。她看后赞誉有加,她说:‘王羲之的字已是字中绝顶,若想超过它是难如登天,若要写得与它一般好,已是不世之才。大多数人只能模仿他的字,从而发挥自己特性。字如其人,我看殿下的字,气与质,皆是天纵。这是天生的帝王字,无论怎么写,仍脱不开帝王气,非常人可评议,所以,殿下定要对自己有信心,不可轻言放弃。’”李治神情飘渺,语调温柔,“世间竟有如此美丽而有善解人意的女子,难怪父皇钟情于她。她前些日子还专程与我谈话……”
我追问道:“母亲对你说什么了?”
“她说若我是真心喜欢你,便要好好待你,绝不可辜负你。”李治抚着我的长发,喃喃道,“她似乎早已料定有今日,知道父皇要杀你,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切,让你去感业寺出家也是她的主意,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保你周全。媚娘……”他细长的手指轻轻拭过我的眼角,指尖上沾染了点点晶莹。
这是……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泪流满面。没有尸身,这就说明母亲并未死去。我分明不觉悲痛,亦毫无理由悲痛,这样想着,我便笑了出来,眼角的残泪却忽然滚落下来。
母亲,若我与陛下都深陷火场,她确是会先救我,但她将会转身与陛下一同从容赴死。
我忽然觉得周身发寒,不由自主地打了寒战:“我不该难过的,母亲,还没有死,她没有死……”
“媚娘,别哭了……”李治抬手轻抚我的脊背,低声安慰我。
“咳咳……”身后忽然传来几声轻咳,我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你是何人?”
“在下李淳风。”他躬身施礼,“见过太子殿下。”
“李道长,你先前为父皇诊治时曾说过,父皇是中了毒,但他却阻止你再说下去,”李治微一颔首,“你定是知道其中的曲折,快说于我听。”
“我为陛下诊脉之时便知道,他是服用了‘还魂丹’,才会脉象不稳,气息微弱。”李淳风淡淡说道。
李治一拧眉:“还魂丹?”
“此药乃是药王孙思邈所制,世间只有两颗,是可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李淳风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服下此药,能闭住气息、昏睡三天,醒来后便可延年益寿。”
“孙思邈?就是那个写出《千金方》的神医?”李治听得有些发愣,“那此药是何人给父皇服下的?”
“是明姑娘。当年她诈死逃离皇宫,我曾给她两颗还魂丹,一颗她服下了,另一颗,恐怕她给陛下服用了。”李淳风微侧头,略思索后才说道,“此药虽然能延年益寿,但服下后腹内剧痛,犹如中毒,而后脉象大乱,陷入昏迷,最终气息全无。”
“那母亲她为何要如此做?”我已隐隐知道此中的端倪,却仍是想证实。
“她自然是为了你。陛下若活着,你必定性命不保。但她亦不忍加害陛下,惟有如此,才能求得两全。而陛下其实也知其中内情,他是心甘情愿服下那药丸,恐怕当时他真以为那是穿肠毒药,但他仍是义无返顾。陛下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也确实累了。他也知道,若他死了,明姑娘定会随他去,今生今世再也不会离开他了。”李淳风繁荣目光淡淡地扫过我的脸,“当年陛下发现明姑娘诈死后,很快便知我就是那‘帮凶’,他将我召来,雷霆震怒,险些将我处死。陛下心中一直觉得亏欠明姑娘,同时亦恨她,他却始终无法狠绝地对待她,但他可以除掉任何与她有关的人。例如,你。还有,那个突厥人……”
“突厥人?”李治疑惑地问道。
我只觉手脚冰冷,身子不停地颤抖,但仍强撑着问道:“李道长,你能说得再清楚些么?”
“陛下手眼通天,世间恐怕没有几件事能瞒得过他。他很快便发现了事情真相,所以他才渐渐平复了对明姑娘的恨意。”李淳风微微叹息,“陛下立即下令诛杀那个突厥人,恐怕在大唐界内,那突厥人再无安身之处,即使他逃回突厥,突利可汗在陛下的旨意之下,亦不会放过他,他大概早已死与非命了。而这些事,陛下恐怕永远也不会让明姑娘知道。”
我茫然地睁着眼,心中却是一片透亮。
对陛下而言,这世上大多东西,都只是他遥遥回头张望的一道风景。能在前面吸引他冲刺的目标,恐怕只有这锦绣河山以及母亲。他只在自己的心灵世界中拨足飞奔,这宫中多少女人都不得不停驻脚步,安份守已地落在后面,如此的情爱,虚幻且不平等。陛下隐藏得太深了,深得令人害怕,世间万物皆在他股掌之间,什么都是他游刃有余的游戏。
惟有母亲是他唯一,总能令他方寸大乱,措手不及。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恋人,亦是互相伤害的敌人。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