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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贞皇后笑言:“陛下可还记得那时候臣妾取来的‘双生’之毒?那便是出自巫族之人的手,巫族的药,无论是杀人,抑或是救人,都是神药。”
她的话,说得我愈发糊涂。好端端的,又提及芳涵作何?
却是南皇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开口问: “哦,这么说,你有拿到灵药了?”
“是。”她点头,又上前道, “陛下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元光帝这一次,也撑不了多久了。陛下也累了一天了,臣妾陪您回去休息。”她说着,还不忘瞧了我一眼。
南皇眸中不悦,此刻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我略微有些明了了,芳涵的药,还是被找到了么?想起方才南皇与那将士的对话,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如果真是这样,南皇一定不会放过苏暮寒。他回去,定要大发雷霆了。
才想着,面前的人已经离去。
我猛地回身,冲进营帐,他睡着,只廖浒守在边上。听见有人进去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见是我,才松了口气。
我忙上前,低声问:“怎么回事?”
我终于知道为何沅贞皇后出去的时候这么开心了,原来,是因为那药。
廖浒起了身,朝我道:“这边说话,少爷刚刚睡着。”
我点了头,随他走得远了一些,才又问: “是真的么?沅贞皇后派去的人找到了药?”可我想不通,既如此,她又为何说没有找到?若只是为了骗南皇,她方才又为何要说已经有了灵丹妙药?
廖浒却摇头道:“药是有,可却不是皇后找到的。是少爷自己。”
我大吃一惊,脱口道:“不可能!”
廖浒才要说话,便听得床上之人唤我:“梓儿……”
我忙回头,见他醒了,忙疾步上前,坐在他的床边,低声道:“吵醒了先生么?”
他却摇头,浅声道:“睡不着。”
我拧眉,才要说话,他却抢先道:“来的时候我便拿到手了,一直不拿出来,是怕一旦被皇姐知道,她便留不得廖浒,也见不到你。况且,南皇那边,也对我虎视眈眈着。”
心下一惊,眼前的形势,他看得好透彻啊!
“所以方才你装睡对南皇避而不见?”他不愿面对南皇,还有一层原因,便是希望他的皇姐不要为难吧?是啊,若是沅贞皇后知道南皇与他之间的算计和防范,她又到底会选择哪一边呢?
他轻笑一声:“还是梓儿聪明。”
“不。”我摇头,“梓儿终究没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的心思比我缜密得太多,无论是那次长葫之战,还是过去的种种。他唯一不足的,便是他的心太软,他太心慈了。要知道,高手过招,分秒之间,不是么?
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倦声道:“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梓儿,我太累了。”
“先生。”我哽咽的看着他,我知道他的累,他苦苦撑着,为了太多的人。
他想保全的人,太多太多。可,又真的有几个人,是为了他着想的呢?
沅贞皇后说服南皇为他出兵攻打天朝,她亦是为了他暗中瓦解天朝朝中的势力,她做了那么多,却从不问他是否愿意!
先帝留下的基业,他真的想要么?
突然又想起什么,猛地回头,看向廖浒,脱口问:“药呢?”
苏暮寒却道:“我吃了。”
吃惊地看着他,不知为何,我怎的感觉有点不相信呢?
咬着唇道:“先生真的吃了么?”
他睁眼看着我,笑道:“不信我。”
不。我摇头,我信,我太希望可以相信了。
他撑起身子,又道:“你看我不是好多了?”
是呀,好了很多,本能地伸手扶住他,他的神色有些黯然。
“先生……”我低唤他。
隔了半晌,才听他道:“如果南诏兵败,你说,他会不会杀了我皇姐?”
心下一惊,他不问如果夏侯子衿兵败会如何,却是这般问……凝视着他,他却是垂眉,并不看我。扶着他的手微微收紧,如果真的那样,会的。夏侯子衿一定会杀了他们。
如果今日,我依然是天朝军队的军师,我也不会手软。
无关乎人情,只为江山。
在那个位子上坐着的人,需要永远冷静理智。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低语着:“如果我用你的命和他交换我皇姐的命,他可愿意?”
猛地吃了一惊,脱口道:“先生……”
他却是轻笑:“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梓儿,告诉他,只这一次的人情,让他还了我。”
“先生,不。”望着他, “请先生和我一起走。”留下他一人,面对狡诈的南皇么?
若是论智慧,南皇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苏暮寒的弱点太多,他如何能抵得住心机深重的南皇!
他却摇头:“一起,走不了。我要给你做掩护,掩护你走。”
我哭着:“不要。青阳在找你,她一定也在找你!”此刻,我突然有点恨自己,若是换作青阳,就不会让他这么辛苦。青阳会保护他,会拼了命地保护他。
他伸过手来,轻拭去我眼角的泪,低声道:“青阳跟着我,也很辛苦,我拖累得她太久了。”
我咬着唇:“先生难道就不明白么?青阳跟着你,一点都不辛苦,她若是没有你,那才会觉得辛苦!”因为心里有着支柱,才能勇往直前。我无法想象,若然有朝一日,青阳真的失去了他,会如何的绝望。
我理解,我太理解了。
他缄默了,久久不再说话。
我安静地陪在他的床边,又隔了好久,才听他道:“我会尽快让你离开。”
我吃了一惊,他又道:“大宣的人,也开始蠢蠢欲动了,怕到时候,南诏被他们两面夹击。”
“借口呢?”我脱口问着。
他抬眸看我,启唇道:“你。”
震惊了,我已经想到,却也不知,竟然会这般快?
南诏挟持大宣公主,这个理由,足够足够开战了。
“先生怎知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我还在等,等着顾卿恒能将这个事情告诉夏侯子衿,那么宣皇势必很快能知道,可如今,和我预计的,相差好多。
他低声开口:“我传的。”
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说什么?他传的!
以他的智慧,想要在军营中传出消息去是易如反掌,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又道:“你没发现你身上的金印不见了么?”
我大吃一惊,本能地伸手入怀,的确,那枚金印已经消失无踪了。昨夜,我睡在他的帐中,他要取走,的确很容易。只因,对他,我不设防。
他浅笑一声,继而说道:“南诏这一仗,看似胜券在握,实则,撑不了多久。大宣,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出兵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也需要这场仗,速战速决。”
“先生……”
他抬手,示意我不必说,继而又颓然笑道:“皇姐也知道天朝的基业是父皇留下的,她也不是真的不知南皇的心思,我也知,她身不由己。我不能,让它落在南皇的手中。而且,战事,不宜长久,那样,于百姓,也是不好的。”
他的话,一句比一句让我震惊。
他把所有能考虑到的都考虑了,唯有自己的事情,没有考虑过。他难道不知,若然大宣的人真的攻过来,是决计不会放过他的么?
也许,夏侯子衿对他不好下手,可,宣皇不一样!
回想起那时候在上林苑初见宣皇的样子,他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可,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很多时候也是由不得他自己的。大宣既然要掺这一脚,无疑便是看中了南诏的领土。既然出兵了,那么宣皇也不会手软。这一点,我很清楚,苏暮寒也不是不知。
深吸了口气道:“那么先生就让我留下吧,我是大宣的公主,我可以保护你。 ”
他看我一眼,低声道:“你为何会成为大宣的公主,无非便是他和宣皇做的交易,真到了当口上,宣皇也未必,会买你的账。”
他真是一针见血。
“可……”
我还欲开口,他却打断我的话:“好了,此事不必再说,你只要听我的便是。廖浒。”他突然叫。
廖浒忙上前来,问他:“少爷有何吩咐?”
他顿了下,才道:“到时候,你随她一道走。”
我猛地吃了一惊,却听廖浒道:“是。”
“廖大夫……”
他真的只听苏暮寒的命令,甚至是,他的命令,他可以不过问为何。
回眸,看着他,皱眉道:“先生,怎么能让他走?”他走了,他怎么办?
他却是笑:“他留下来,也危险。况且,你忘了,我已经不需要他了。”
微微惊讶着,才又想起他说已经服了芳涵的药的事情来。此刻想了起来,才发觉,他的精神好了很多。方才说了这么多话,也未听得他咳嗽半声。只不过脸色依旧不好,我没有忘记他替我受了一掌。不过,单是内伤,自是可以养好的。
他仿佛是怕我不记得,又道:“芳涵的药,效果很好。”
是呀,看他的样子,的确很好。
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我的感觉告诉我,好像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转身的时候,发鬓的珠钗微微晃动了下,我猛地一震,突然想起一事。回眸瞧着他,勉强笑道:“先生可还记得曾经偷了我簪子上的珍珠?”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讶然,随即点头。
我伸出手道: “想必先生也将珍珠装回我的簪子了,不如,便把它还给我。”
如果他真的拿到了药,那么定是连同那盒子一并拿了的。那盒子里,除了芳涵给我的药,还有那被他偷了珍珠的那支簪子。
他略微一笑,开口道:“簪子便留给我吧。”
我只觉得心下一凉,他又道:“盒子还给你,权当今后留个念想。”说着,见他转身,从枕头下取出一样东西。我定晴一眼,正是他送给我的盒子!
惊喜,还是惊喜。
他没有骗我,他真的拿到了芳涵给我的药!
伸手接过那盒子,指腹缓缓略过,如是珍宝。
嘴角不自觉地笑开,如此,我便放心了,只要他好,我便放心。
他又道:“你出去,可也是要记得我的话的,救我皇姐一命。”
我点头:“那你呢?”
他笑:“我会活着。”
好,有他的一句话,我就相信。
他迟疑了下,终是下床来,我愈发地诧异芳涵的药灵验起来,他甚至,都不需要我扶他。跟着他起身的一刹那,徒然袭来一阵晕眩。与那时候在蔌波居的时候一样,我大吃一惊,一个不慎跌坐在床沿。
苏暮寒吓了一跳,忙回身:“怎么了?”
廖浒已经上前来,替我把了脉,他的眸中随即变得复杂起来,指腹抽离,低声道:“少爷,她怀孕了。”
怀孕?我怀孕了!
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直,想要一个我和夏侯子衿的孩子,没想到现在,真的有了!
欣喜地抚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听苏暮寒道:“孩子好么?”他的声音里夹杂着担忧,他是怕,如此折腾,我会受不住。
还好啊,我从来是那么娇弱的人。
廖浒开口道:“少爷不必担心,一切安好。”
闻言,我终是放下心来,抬眸问他:“多长时间了?”
“月余了。”
月余……
那么便是从长葫回去之后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高兴的。虽然,现下这个时候,有些不太合时宜,可,我依然高兴。
苏暮寒的脸色微沉,开口道:“此事不可让别人知道。”
我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不管是南皇还是沅贞皇后,一旦知道我有孕,一定会大做文章的。我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苏暮寒沉思了会儿,转身朝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