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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身,又坐了,才低声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听我如此说,她立马抬头道:“奴婢愿意!”
“那好,后日就是进宫的日子了。”我朝她看了一眼,招手示意她靠近,在她耳边低于一番。她的眸子越撑越大,半晌,才哆嗦着道:“三小姐,这……这……”
我不理会她,起身径直行至门口,手触及门闩,微微侧脸,开口:“不过两日了,忍忍便是了,没有必要如此猴…急!”说这话的时候,我有意朝一旁的衣橱看了一眼,想来玉儿就算再笨,也知道我所指为何了。
她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手,不自觉地伸上来,微微拉扯着自己的衣衫。我微笑一下,终于打开门走了出去。
***
翌日一大早,便听得外面有嘈杂的声音,我出了门才知,原来是爹叫了人在清点千绯与千绿入宫要准备的东西。我没有往前厅去,开了窗子,坐在案几前。
看着空空如也的案几,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桑府之人,谁都不知道我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桑梓。他们谁也不会知道那时候腹中没有一滴墨水的孩子如今也能成为满腹经纶的人。
苏暮寒说,既然我已经被爹掩藏了十二年,那么也不在乎多几年了。
指尖沾了一旁水仙盆中是水,抬手,在案几上清楚地写下“桑梓”两个字。一样的笔画,却与三年前再不相同。
娟秀的字迹,凌厉的笔锋。
看着看着,傻傻地笑了。
“咳。”
不知是谁轻咳了一声,我吃了一惊,忙伸手将案几上的字迹拂去。转身开了门,居然瞧见顾大人。
他穿着一身华贵的官袍立于我的门前,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突然化成冰冷的利剑,看得我心头一颤,他却已经负手进门。
“顾大人。”我朝他行礼,我不明白他来找我做什么。一直以来,他来桑府,关注的,不过是我的两个姐姐。而我这个永远在角落的丫头,他从未注意过。
他不说话,我迟疑了下,上前打算为他倒茶,他突然开口:“你最好是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什么身份要永远记住!”
我吓了一跳,脱口问:“顾大人的话是何意?”
“何意?”他反问一句,那样子好像我是故意与他抬杠一般。冷笑道,“我也不妨和你把话挑明了说。在桑府你也不过是庶出,我也与你爹说过,勉强也可以接受纳你做卿恒的妾室。至于其他的,你若是敢多想,我也绝不会饶你!”
原来,是为了顾卿恒。
我站直了身子,从容地道:“顾大人以为我看上的是顾府少夫人的位子么?”
“啪——”
我没想到他会出手打我,身子撞上桌沿,疼得我弯下腰去。顾大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冷声道:“顾府少夫人,这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做上的!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否则,就是做妾我也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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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不请自入
就是做妾也不答应……
他以为,我真的稀罕么?
双拳死死地紧握,那一刻,我差点就要忍不住与他争执。
恰在此时,有丫头在外头叫道:“顾大人!顾大人!”
顾大人朝我看了一眼,抬步离开,还不忘丢下一句:“你给我记好了!”
我缓缓爬起来,忍不住笑出来。
“我不稀罕!”
咬牙切齿地说着,手,抚上被他搧得火辣辣的脸庞,狠狠咬唇。总有一日,他会为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我桑梓不是生来让人侮辱的!从来不是!
***
晚上的时候,丫头来唤我吃饭。
我才发现,顾大人并未离去。爹殷勤地请他上座,亲自为他斟酒布菜,笑得谄媚无比。顾大人见我出来,单只是目光扫了我一眼,也不再看我,只和爹把酒言欢。
爹朝我笑道:“桑梓啊,顾大人说了,会择日娶你进门的。这几日,顾少爷忙着婚事,便不会过桑府来了。明日千绯与千绿就要入宫了,你也不要老往外跑了。”
我低头不语。
说顾卿恒不过桑府是因为准备婚事我自是不信的,想来,是被顾大人软禁了。想到此,不免有些愧疚,终究是我连累了卿恒。
我只是机械地动着手上的筷子,早已食之无味。
千绯很好的兴致,一直拉着千绿说着什么。千绿也不见了昨日的阴霾,也甚是高兴的样子。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她的两个女儿很快就要成为皇帝的女人,她自然愈发得趾高气昂了。
我低着头,不发一言。千绯偶尔看过来的眼神中皆是鄙视与嘲讽,我不予理会,暗暗咬牙。
饭毕,爹与顾大人还有要事相商,便去了书房。
夫人便嘱咐千绯与千绿要好好休息,随即带着她们离开。
待我起身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头早已一路点起了灯,原来这顿饭吃得这么漫长。
我没有回房,看看四下无人,便独自潜到了后院的偏门,一溜烟儿跑了出去。虽然爹说过日后不要外出,但今夜是特殊的,没有人会在意我。
绕至正门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了顾大人的马车。我只瞅了一眼,便转身跑开。
天色不是很晚,长埭巷里偶尔还会碰见几个人。我低头走过,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月光不是很亮,蒙了薄云,影子是模糊的,却被拉得好长好长。我踏步走着,频率分明。我忽然便想,为何我一定要进宫?就是为了把千绯与千绿比下去么?
大概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吧?
喟叹一声,突然想起苏暮寒来。
三年来几乎与我朝夕相对的男子,只是,不曾谋面。
想起那时我说过的话,有朝一日我能够被皇上青睐,定请最好的太医为他医治。这自然不是敷衍他的。
走到庙门口,依旧是那主持为我开的门。
立于苏暮寒的房门前,我微微踟蹰。也许,这便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亦是最后一次见他。
“先生。”我叩门。
没有声音。
“先生。”我又唤了一声。
依旧没有声音。
“先……”默然禁了声,颤抖地抚上门,微微一使力,门“吱呀”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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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先生,我想看你
这是我第二次,没有问过苏暮寒便擅自入内。
上一次,还是三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不知为何,跟着做贼一般,我竟刻意地放轻了脚步。隔着纱帐,隐约瞧见苏暮寒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我正欲上前,忽然看见右侧的案几上,铺着尚未收起的一幅丹青。墨汁早已收干,想来画的有些时候了。我忍不住上前,赫然见那上面描绘的竟是——梓树。
我暗吃一惊,瞥见右下角没有落款,却是写了一行小字,字字隽秀:
竹帛所载,丹青不渝。
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腹掠过画面,竟会升起一种恍惚之意。
脚下步子微动,不慎发出一抹细微的“簌簌”声。而帐内之人却突然惊醒,倏然起身,冷言:“谁?”
那声音,像极了三年前我闯入他房间的那一次,冷漠而有力。
我怔住了,居然说不出一句话。
而苏暮寒终于看清是我,周围紧张的气氛似一下子缓解,音色亦是缓和:“原来是梓儿。”
他倒是没有问我为何突然出现在他的房内。我有些尴尬地抽回手,定了定神,笑问:“先生这画是要送与我的么?”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句诗:妾心结意丹青,何忧君心中倾。
而我的手,在不经意间,已经悄然紧握。
苏暮寒轻咳一声,却是极快否认:“不是。”
不是。
心底的某处似一面松懈,一面失望。那一刻,我居然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他的回答,像是我希望的那样,却又不像。
矛盾而复杂。
骤然回神,我很快忘却方才的尴尬,开口道:“梓儿是来向先生道别的,明日便进宫了。”
隔了许久,他才淡淡的“哦”了一声。
我又道:“这些年,多谢先生教导,梓儿定当铭记于心。”
苏暮寒忽然笑了,摇头道:“如你这般聪慧的女子,若然没有我,也定不会被埋没的。”
我不说话,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褒是贬。
而帐内的声音随即也平静了下去。
过了良久良久,他才道:“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不。”我飞快地开口,“我今日不想回去。”明天要进宫了,我不想等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全是桑府冷清到极致的味道。
苏暮寒似怔了下,却没有坚持赶我走。只说道:“那便去后院的屋子过一晚。”
我点了头。
与他面对面,第一次,我鼓起勇气开口:“先生,可否让我看看你?”那张隐藏在纱帐后的脸,不知会是怎样的震撼人心?
当时的我不知为何会想到“震撼人心”四个字,只是偏偏就那么奇怪地想到了。
“不行。”
果然,他拒绝得没有一丝迟疑。
“为何?”我不甘心。也许,这辈子再没有机会,他都不肯?
这一回,他缄默了片刻,才道:“很丑,会吓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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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锦囊妙计
他说很丑,会吓着我。
但那一刻,我却笑了。这样的苏暮寒,是我第一次见着的。他的话,我自是不信。那只是不想让我看见而随口编造的谎言罢了。只是,我从未想过,记忆中无坚不摧的先生,说出的谎言,居然也会如此幼稚与可笑。
那一刻的苏暮寒,在我的心里,褪去了神秘,恰恰是,最最普通的男子。也会忧心,也会在意一些东西。比如他不想被我瞧见的样貌。
我轻摇着头,纵然真的很丑,也吓不到我。除了怕雷,我胆子一直很大。
不过,我却不想继续纠缠。苏暮寒,我太了解他了。
我想,明日进了宫,我与他便再难相见。不见,便也罢了。至少,少了一份羁绊。
又待了许久,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倦意。而我,也有些累了,便起了身道:“我去休息了,先生也早点歇着吧。”
才转了身,苏暮寒忽然道:“我这里还有东西给你。”
我一怔,诧异地回身,究竟有什么东西,非要等到我欲走才拿出来?
瞧见他自宽袖中取出什么东西,伸手递过来。
手指轻挑开纱帐,朦胧终于变得清晰。一如三年前他接过我写下的名字时那般好看的手,白…皙,修…长。而他的手里,是两个精致的锦囊,上面还标了号。
听他开口道:“这里有两个锦囊,等你顺利进宫之后,便可打开第一个。”
“那第二个呢?”我忍不住问。
他笑:“你看了第一个,这第二个何时打开,你心里便也有数了。”他笃定的口吻,似早已料到一切。我不知他是何时开始为我准备好是两个锦囊,只是深深震撼。
伸过手去,紧紧地握住锦囊。却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想握住他的手,也许温暖,也许冰冷。只是,我依旧忍住了。
随着他的手抽回,纱帐微微晃动着,又将我与他阻隔一线。
苏暮寒又道:“宫内不比宫外,你一人当处处小心。要懂得隐忍,要会察言观色。最重要的是,凡事都需比他人先行一步。”
我点头,暗暗记下。
“那便回去休息吧。”苏暮寒说道。
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回眸问:“先生可还记得曾教过我《三字经》?”
苏暮寒许是愣住了,我笑道:“人之初,性本善。先生,你相信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