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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莫名其妙的就吃了顿排头,朝刘氏乱糟糟的头发上瞥了一眼,也没给她脸面地说:“我这会儿是帮大哥家晒蜀黍,不过好心来问你一句,你若是晒我们就给你腾挪出地方,你若是不晒便作罢,哪里来的那么多个死啊活啊的废话”
“晒、晒个屁”刘氏抓狂地嚷道,“庄稼都让雨水泡了,还晒个啥”
方氏这会儿也瞧见了屋里炕上还堆着庄稼,想必是拿回来在炕上烘干来着,心里只觉得可惜了那些个蜀黍,对刘氏却没有半分同情地说:“我家老早就过来跟你说让收庄稼,是你家偏生不听,这下都泡在地里,难道还能怪谁不成?当初闹分家你闹得也是欢腾,如今一分了家就瞧出来,当初谁家干活多,谁家偷奸耍滑的了吧?如今咱们分锅分灶的自过自的,我家好心提点你们几句那是我家积德行善,若是半分都不管你们,也没人能说出我家一个不字儿来,所以你也少拿我当个软柿子来拿捏,平时不答理你是不想闹得家里不和,你也别太蹬鼻子上脸的。”
刘氏第一次见方氏这般样子,一时间连反驳都没回过神儿来,由着方氏把她数落了一顿转身儿离开,等想还嘴的时候人老早就走远了,她气得回屋想要寻别人的短儿,见祝老三不在家就问芍药:“你爹又死哪儿去了?”
芍药怯怯地摇摇头表示自个儿不知道,并且条件反射地朝墙角挪去,刘氏这副样子她见得多了,每次都意味着想要找人做出气筒,若是祝老三在家,俩人吵几句也就过去了,但这会儿祝老三不在,十有八九就是要着落在自己身上。
刘氏见芍药话也不说只往后躲,果然一腔子火儿都朝她去了,上前揪住她的耳朵骂道:“你躲什么躲?我是你亲娘,你躲着我?你个吃里爬外的下作坯子,想躲到哪儿去?去你二伯家吃香的喝辣的去?人家还有洋芋蛋子吃,上回那个洋芋吃得你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是不是恨不得自个儿是她家的?”
芍药一边哭一边道:“没有,娘,我没想去他家……”
“你长本事了啊?还敢顶嘴?”刘氏气得又往芍药身上狠掐了两把,还觉得不够解气,拎着芍药的耳朵坐在炕沿儿上喘大气。
忽然听到院子里哐啷一声巨响,随后有人扬声喊道:“祝永鹏家是在这儿吗?有人活着吗?出来一个”
刘氏的脑子转了几个圈儿,才想起来这个祝永鹏说得是自家男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敢贸贸然出去,松开芍药的耳朵,自个儿踮着脚到门口,从门缝儿里往外瞅,就见五六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在院儿里四下转悠。
祝老四从对面屋里出来问:“你们是谁啊?找我三哥干啥?”
“你是祝永鹏的弟弟?”领头的那个男的瞥了祝老四一眼,“我们是来讨账的,你给他还钱不?”
“讨账?”祝老四闻言皱起眉头,扬声朝对面嚷道,“三嫂,你出来看看,你和三哥欠了谁的钱?”
刘氏本来想装作不在家的,但是正趴在门缝儿看得揪心,忽然屋门被人从外面扯开,她一个没站稳差点儿狗吃屎地摔在地上,讪讪地起身儿扑打扑打身上道:“我家没找人借钱啊,会不会是弄错了啊?”
“你男人叫祝永鹏?”一个汉子拿了个字据拎在刘氏眼前道,“看清楚了,你家男人可是按了手印儿的,如今人就在我们哪儿,就等着你拿钱去赎人,你今个儿若是不给钱,我们就剁他一根儿手指头,多拖延一日就多剁一根儿,十个手指头都剁光了还没还上来钱,那可就对不住了,只能剁脑袋了。”
刘氏压根儿不识字,被人这么一下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问:“他、他欠你们多少钱啊?”
“不多,二十两而已。”领头那人轻描淡写地说。
一听说二十两,刘氏两眼一翻差点儿厥了过去,二十两银子可是够自家三口人吃穿好几年的用度,先前秋收有一半儿的庄稼烂在了地里,本来就收不来几个钱儿了,这下反倒又欠下了二十两,这不是要她的命嘛
“赶紧的,给个痛快话,是给还是不给”领头的那个抬脚往刘氏的腿上踢了一记道,“我们也不喜欢为难别人,你若是手头紧,先给我们个几两的,这样你男人在我们手里也过得舒坦点儿,至少还能全胳膊全腿儿的回来。”
祝老四站在一旁,他深知这帮人是专门替人讨钱的,若是惹了他们,以后家宅不宁还是小事,就怕这群无恶不作的人会拿孩子和老人下手,到时候就大事不妙了,于是他上前圆场道:“几位大哥,先坐下喝口水,咱有话慢慢说,我三嫂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看到几位大哥这样的气势,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且容她回屋去找找,就算暂且凑不够这个钱儿,我们还有兄弟几个呢,各家帮着凑点儿,总得先把几位大哥的钱儿还上才是正经不是?”
“这位小哥儿倒是个明白人,话也说得让人受用,得了,我们头一回上门也不好弄多大的阵仗,你们自家先凑钱吧,我们明个儿这个时辰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放人,肯定不让你哥遭罪就是了。”那带头的人一挥手,几个大汉就都跟着他鱼贯而出。
祝老四顾不得已经被踹歪了的院门,先进屋安慰了吓得不轻的杨氏和几个孩子,又去问刘氏能拿出多少钱儿来,他刚才看了那个画押的借据,上头写的的确是二十两。
刘氏在屋里一阵的翻箱倒柜,忽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祝永鹏你个挨千刀的,家里剩下的几吊钱你都偷了个精光,让我上哪儿凑那二十两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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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本就惦记着李氏不知道咋样,这会儿被这事儿一气,就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歪在炕上起不来身儿。
留哥儿在炕上哇哇大哭,奶娘赶紧抱起他哄着,然后朝外头喊:“梅子姑娘,赶紧过来看看老太太。”
梅子正在刘氏屋里帮着翻箱倒柜的找银钱,祝老四不好插手就一直站在门外,听到喊声赶紧过去,扶着杨氏朝她胸口背心的好一顿揉搓,总算是给缓过了气儿,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靠在被垛上不住地抹眼泪。
祝老四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只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抽烟,最后还是那奶妈插言道:“祝四哥,这会儿你家大姐和大嫂子都不在,要不把你家二嫂子叫来主个事儿?”
祝老四觉得有理,赶紧打发博源去叫方氏过来陪着老娘,自个儿挪了个地儿也不知干啥好,又塞了一烟袋锅子的旱烟开始吧嗒。
奶娘见屋里烟熏火燎的,只得赶紧把留哥儿抱着去对面屋里,也不再搀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心里也不免嘀咕,这样的人家还有钱请人来奶孩子,也当真是个稀罕事儿。
方氏听了信儿顾不得解围裙就忙过来,见杨氏手哆嗦嘴也哆嗦模样也跟着着急,忽然想起上回荷花吃的压惊宁神的药丸子还有的剩,赶紧回家去取,回来合着温水给杨氏灌下去,这才勉强算是稳住了心神。
梅子这会儿也从刘氏屋里气哼哼回屋道:“三哥把家里的钱偷了个干净,连前几天娘刚给他盖房子的钱都一个子儿不剩了。”
杨氏闻言就又要厥过去,方氏忙给揉胸口,对梅子一个劲儿的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
好容易劝着杨氏躺下歇着,方氏才腾出功夫出来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祝老四把事情的原委一说,方氏也气得不住骂老三不争气,又问老祝头去哪儿了,听说是去找老头子们摸牌去了,才稍稍放下心来,若是那个火爆脾气的在家,刚才指不定就得动起手来。
“如今最要紧的是商议一下该如何是好,不管怎么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三被他们断手断脚的,总得先把钱凑出来才好。”方氏寻思半天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
祝老四皱眉头道:“如今刚刚秋收,连粮食都没来得及卖,哪里来的闲钱儿?”
方氏闻言也不再说话,家里的确还有压箱底儿的银两,但那是荷花用命换回来的,要让她开口说拿出来给老三家,她又有些个张不开口,只说:“这事儿还是等爹回来拿个大主意吧,如果要各家凑钱,我们也肯定拿一份儿就是了。”
“等我拿什么主意?”老祝头背着手从外头进来,正好把方氏的话听了个尾巴,扭头看看被踹歪的大门,皱眉问道,“家里出啥事儿了?”
方氏不等老四开口,就先把事儿尽量柔和的说了,把什么踹门,被威胁的事儿都尽量的没提,生怕老祝头也跟杨氏似的,当时就一口气儿上不来家里可就彻底的乱成一锅粥了。
饶是这样,老祝头听罢也是吹胡子瞪眼,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恨不得老三就在自个儿面前,好**掌打死他。
“爹,这事儿得拿出个主意来啊”祝老四着急地问。
“拿个狗屁的主意,偷着家里的钱去赌,让人家剁了才干净,就当我没有这个儿子,省得给咱家抹黑。”老祝头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就进屋去了。
祝老四还想追上去问,被方氏一把拦住道:“你没听出来爹说的是气话,这会儿你越追着问他越气,倒不如让他自个儿呆会儿,左右今晚拿出主意来就行,咱们也用不着太逼着爹娘。”说罢回头对梅子道,“你去我家把几个小的都叫过来,让茉莉拎点儿洋芋过来,我看你三嫂也没心思做饭,今晚就都凑在一起凑合吃点儿吧”
说罢方氏就挽袖子开始在灶间忙活,祝老四闷头不吭声地去给她架火,方氏手脚麻利地切了棵菘菜一炒,然后又用洋芋炖了扁豆,给留哥儿和栓子做了洋芋泥,又盛了两碟咸菜,煮了个芥菜疙瘩汤,算是凑合了一桌晚饭。
孩子们都打发去梅子屋里吃,方氏和祝老四劝着老两口好歹刚吃了几口,刘氏就哭丧个脸儿进屋问:“爹,娘,你们看这事儿咋办啊?”
老祝头登时就火了,手里的饭碗哐当就朝刘氏摔了过去,骂道:“你个败家娘们儿,自家男人看不住也就算了,手里的钱儿都看不住,你还有脸过来问我们咋办?”
刘氏虽然没被打中,但也吓得脚下一软,歪在一旁哭道:“你家儿子不争气你们反倒来怪我不成?难道是我撺掇他去赌牌的?还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着老子有样学样,还指望能学出什么好来不成?”
老祝头闻言就要下炕来打人,被祝老四一把拦住,公公打儿媳,不管是为了什么,这话传出去都是不好听的。
方氏见刘氏还不住嘴地在说,上前给了她一个嘴巴骂道:“没人管你了是不是?自家做错事非但不觉得羞愧,还长能耐了开始指摘长辈,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刘氏干脆不管不顾的闹开了,抓着方氏就撕扯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道:“你现在得意了是不是,看着我家出事儿你幸灾乐祸了是不是,肯定是你家栓子命硬,家里才会接连不断的出事儿……”
方氏见她又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翻了出来,气得手下也用了十分的力气,方氏经常下地干活,论力气还是什么自然都比她占上风,不一会儿就把她压住没法动弹,只有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老祝头被儿子抓住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在炕上嚷道:“梅子,拿绳子,拿绳子把这个泼妇给我捆了”
梅子那屋听到声音出来人,荷花一见是刘氏跟自个儿娘打起来了,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拉着茉莉就上去帮忙,手脚齐下的给刘氏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