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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已是举国皆知的太子妃,谁还能明目张胆的取我性命不成?且迎阳寺是皇家寺院,守卫森严,其中不乏高手。你若负伤随我前去,让人看出破绽反倒生疑。”
“那好。”祁燕刚好换了衣物从屏风内出来,到了榻边便直直地躺下,“你自己保重。”
晏倾君扫了她一眼,从袖间拿出一瓶药,“这是伤药,你用来试试看。”
匕首,画卷,人皮面具,各种伤药,各类毒药,临别祁国之前,晏卿倒是替她考虑得周全,只是,不知他何时会回东昭来,向她讨回“好处”?
***
冬日雪后的阳光,透明得刺眼。雪地里折射出的莹润光芒让人不由地眯眼,一行三辆马车,在车轮辘辘中缓缓上山。
沐浴,跪拜,念佛,一切皆在皇后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最后只剩第二日,太子妃在朝阳初生的时候面朝雪海中一尊巨石佛像跪拜,诵经,接受第一道阳光的洗礼。
是夜,星月无光,唯有大片白雪在夜色中散出幽幽荧光。
晏倾君推开窗,任由寒风吹入房内,打了个喷嚏。
“奕公子,可算是来了,再不来,阮疏也不等了。”晏倾君又打了个喷嚏,看向几乎在眨眼间推门而入的奕子轩。
奕子轩面无表情地睨了一眼晏倾君,还未说话,晏倾君接着道:“无需问我,昨日把你引开的,的确是我身边的丫鬟。至于奕公子的‘竹屋藏娇’,阮疏也的确是一个不小心发现了。”
当初在船上他派来那批人被祁燕打了回去,他自是知晓她身边有个武功高强的丫鬟,昨夜再与祁燕交手,探出武功套路,也便能猜出来者就是自己身边那个丫鬟了。这件事,她无意隐瞒。
“他让你们过来,目的。”奕子轩冷眼扫过晏倾君戴着人皮面具的脸。
晏倾君不解道:“他?奕公子说的哪个他?阮疏不太明白。”
“真正的封阮疏早便不在人世了吧?否则怎么可能……”
“与倾君公主长得一模一样?”晏倾君接过话,低笑道,“这个嘛……你去问那个‘他’便是,阮疏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奕子轩认为她是晏卿找来代替“封阮疏”,安插在东昭的一枚棋子,还特地找了名与“晏倾君”长相相似的女子。既然他这么认为,她顺水推舟便是。
奕子轩看向晏倾君,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晏倾君又笑道:“奕公子若是想要杀人灭口,可要慎重。阮疏那丫鬟就在山下,若是我无法平安回去,那……奕公子觉得,凭她的身手,可否多找一条性命来给阮疏陪葬?”
奕子轩眸中浮起怒气,沉声道:“那还请太子妃注意言行,莫要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否则……”
“奕公子放心。”晏倾君关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纸窗,回头轻笑道,“其实,阮疏是想帮公子一把的。”
奕子轩狐疑地扫了她一眼,扬了扬眉,等着她的后话。
“阮疏精通一些常人不会的本事,想必奕公子也有耳闻。”晏倾君淡笑着看入奕子轩的眼里,缓缓道,“阮疏可助倾君公主打开心结。她回国半年未发一语,却肯告诉我她是谁,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奕公子可想有朝一日,倾君公主恢复成原来那个晏倾君?”
奕子轩黯淡的眸子里突然亮起点点星光,闪闪烁烁,异样夺目。
“你想要什么?”奕子轩敛住情绪,淡淡问道。
晏倾君笑,“对奕公子而言,极为简单的一件小事。”
***
迎阳寺一行,因为风雪阻路,耗时大半月。太子妃还因为途中受寒,回了太子府便卧病在床。倾云公主与太子妃相处甚欢,见她身体有恙,不时出宫探望。
晏倾君病恹恹地窝在被褥里,乖巧地喝下祁燕喂给她的药。
“果然,有内力就是好。同样是受凉,你还受了伤,怎么就我一个人生病。”晏倾君这次是真病了,倒不是掩人耳目的计量。这病一场,时不时对着那令她生厌的晏倾云不说,还把自己的计划给耽搁了。
祁燕被晏倾君嘴里孩子气的话给逗笑了,“练武时的辛苦,你自是不知。”
晏倾君瘪了瘪嘴,拣了一粒梅子塞到嘴里,“今夜你就在这里歇息好了,隔壁那卧房太冷。”说到这里,晏倾君暗骂了一句晏珣小气,一墙之隔,祁燕的房间里连个暖炉都没有。
祁燕正要回话,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插了进来,“她在这里歇息?本太子去哪里为好?”
“太子妃心善才会有此一言,奴婢不敢逾距。”祁燕忙放下药碗,起身行礼。
晏珣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金丝绣线长衫,丰神俊朗,格外精神。他挥了挥手,示意祁燕退下。
祁燕给了晏倾君一个眼神,晏倾君颔首,她便恭敬地再行一礼,随后离开。
晏珣拿起祁燕刚刚放下的药碗,舀了一勺汤药,送到晏倾君嘴边,笑道:“自入我太子府以来,冷落疏儿了。”
晏倾君不动声色,吞了一口药,柔笑道:“是阮疏福薄,一直身在病中。”
“今日御医说疏儿的病已经无碍。”晏珣笑得温润。
晏倾君羞涩地撇开眼。晏珣其人,她再了解不过,表面温文儒雅,处事稳重,实际性子较急,心机有却不够深,但偶尔会有点小聪明,想他人所不敢想。
于是,他终于想到,或许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晏倾君?今夜要来试探一番?
“本太子定会好好待疏儿。”晏珣单手挑起晏倾君的下巴,含了春水般的眸子情意绵绵地看着她。
晏倾君仍是带着人皮面具,表情却是逃不出常人眼底。她面色不变,眸子里尽是羞意,避开晏珣的正视,眼皮却是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今夜,晏珣想……圆房?
第二十八章
晏倾君羞红了两颊,垂着眼不看晏珣。
晏珣放下手里的药碗,别有意味地扫了一眼晏倾君,起身欲要吹灭榻边唯一的灯烛。晏倾君恬然开口道:“殿下,这人皮面具戴的时间久了,极为不适,睡前……必须取下来。”
晏珣对晏倾君的这一要求,显然是在意料之中,笑着点头应允。
晏倾君看了看刚刚祁燕便打好的一盆水,徐步走过去,慢条斯理地取下面具,再将面上擦洗干净,对着晏珣拉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晏珣的面色还是不自觉地白了白,不过也只是片刻而已,他马上调整好神色,笑着过去,欲要给晏倾君解衣。
晏倾君眸中含羞,任由晏珣慢慢解开衣带,突然想到什么,柔声道:“对了,前几日在迎阳寺,我碰到奕公子。”
晏珣的眼神闪了闪,眼神里透出探究之色。晏倾君继续道:“之前……阮疏不敢问殿下,为何不喜我的这张脸,奕公子告诉我,原来……”
晏倾君惋惜地叹了口气,握住晏珣的手,“殿下节哀,阮疏自是比不上倾君公主,但是必定会与倾君公主一样,追随殿下左右,好好地服侍殿下……”
未等晏倾君的话说完,晏珣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突然抽了开去。晏倾君一愣,惊愕道:“殿下……莫非是阮疏哪里说错了……”
晏珣挤出几分笑来,“没有。是我乏了,我们早些休息可好?”说话间,打量着晏倾君的眼神里仍是有掩不住的狐疑,注视着晏倾君面上每一丝表情变化。
“嗯。”晏倾君未露破绽的羞涩点头。
晏珣再次动身打算吹灯烛,晏倾君突然紧张道:“殿下,我……阮疏的发髻还未散下……”
晏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仍是笑道:“那你快些,我等着。”
晏倾君乖巧地点头,挪步到铜镜前,慢慢摘下发髻上的簪子,再将发髻打散。身后的晏珣斜眼睨着她的一举一动,眸中的情意绵绵早化作一片冰冷。
“呀!”晏倾君突然一声低唤,回过头来,轻皱这眉头看着晏珣,“不小心打翻了胭脂膏。”
晏珣的身子突然一颤,愣在了原地。
晏倾君忙回头收拾好,慢慢起身,徐步到晏荀身边,面上羞红一片,伸手开始替晏珣宽衣解带,动作轻柔,整个身子慢慢地靠了过去。晏珣却是一把推开她,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晏倾君惊恐地摸上面颊,左手在眼角处擦下一片殷红,懊恼道:“应该是刚刚的胭脂膏不小心沾到眼角上了,殿下……”
“今日你好好休息,让落霞过来陪你吧。”晏珣将晏倾君解开的衣带自行扣好,拍了拍两袖,面无表情地匆匆离开。
晏倾君面上的惊慌懊恼在晏珣离去后化作冷然的笑意,眼角多了颗泪痣便受不了了,居然还找她圆房来试探她?
***
祁燕本是已经睡下,被心情甚好的晏倾君闹醒,硬是拖她到自己房内躺下,还口口声声说“太子殿下吩咐的,怎能不听”。待两人并头躺在榻上,晏倾君却突然安静下来,而祁燕也睡意全无。
她侧目,看了一眼双目微阖、呼吸平稳的晏倾君,轻叹口气道:“原来你不是为了嫁人。”
晏倾君未语,好似睡着一般。祁燕继续道:“那你为何到东昭来?”
这是到了东昭后,祁燕主动问晏倾君的第一句话。没有问她为何了解东昭的风土人情,没有问她与商阙说了些什么,没有问她在东昭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没有问小竹屋里的是什么人,只问了一句她为何会到东昭。
当初向祁天弈提亲者,不乏家世门第人品皆好的年轻公子,她却偏偏选了东昭,选了太子妃,这个最为闪耀,却最为危险的位置。但这些日子以来,她显然无意做太子妃的模样,否则今夜……
“就为了找奕家公子要那几本医册?”祁燕低声问道。
医册,乃御医院御医出诊开方的记录。晏倾君只在无意间与她说过是奕家公子给她的。这种医册应该是保存在宫中的秘档才是,她不知晏倾君使的什么法子让奕子轩想办法给了她,足足十余册,极为厚重,晏倾君说她不懂医,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落霞,你何时这么多话了。”晏倾君的半个脑袋捂在被子里,嘟囔道,“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发现。”
祁燕看了她一眼,闭眼,再不言语。
晏倾君却是慢慢睁开眼,徐亮的眸光在双眼里忽明忽暗,她似轻叹似呢喃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来找一个人。”
***
晏玺的身体终于有所好转,太子晏珣得到消息便立刻带太子妃前去昭华宫。晏玺龙颜大悦,当即留了新婚二人在昭华宫,并传了还未及笄的两名小公主及倾云公主共用晚膳。
晏倾君从入了昭华宫便谨言慎行,本以为最多半个时辰便可离开,哪知晏玺突然说要一起用膳。晏珣自是高兴,晏倾君却是暗暗叫苦,唯恐自己一个不慎露出破绽来。
晏玺今日的确是高兴,面上是未曾露出的和颜悦色,声音也比往日洪亮许多,笑着命宫人搬来圆桌,带着两名小公主围坐在圆桌边。
晏倾君看了看满桌的宫廷佳肴,团团圆圆的木桌,桌边和乐欢笑的人,突然想起,母亲过世之前,晏玺也是时常抱着她与母亲在一张圆桌上吃饭。
“疏儿的身体可有好些?”晏玺笑看向封阮疏,幽黑的眸子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暗芒。
晏倾君压低了声音,微笑颔首:“回父皇,好多了。”
“是朕疏忽了。珣儿,稍后让钱御医随你回府,替疏儿把把脉。”晏玺面露慈色,笑吟吟地道。
钱御医是御医院的首席御医,从来只给帝后看脉。
晏珣忙道:“疏儿刚到东昭,身子略有不适也属正常,父皇莫要忧心。”
晏玺略带深意地瞥了一眼晏珣,再看向晏倾君,缓缓道:“疏儿此前还说自己患过失忆